短短两个字让沈临川心中仿佛炸了烟花般炸出喜悦来,他这是第一次听见施玉儿承认自己对她的重要性。 “对,”他将怀中人又拥紧了一些,柔声道:“我是你的丈夫,亦是你的亲人。” “嗯,好歹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施玉儿望着这方小小的院子,听着他的心跳声,心中的哀愁缓缓扫清,“至少还有你同我作伴,咱们都没有旁的亲人了。” 闻言,沈临川的身子僵了一下,轻抚着她的肩头没有答话,面上的笑意消下去两分,眸中浮现出一丝思索来。 他从没想过骗施玉儿,但是他却也没告诉过她自己是有亲人的,只不过是在太原和京城之中,并不在此处,此时他并不敢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从一开始他便想着慢慢来,总能寻个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一直要等到那个机会不那么突兀,施玉儿知道这件事后不会怪他的隐瞒。 “沈临川。” “嗯,”沈临川低声答道:“我在。” 施玉儿仰起头,嘴角浮现出一丝甜意,眸中盛满期许,柔声道:“等再过段时间,我再给你生个孩子,那我们家就又多了一个人,对不对?” “对,”沈临川的唇角亦是勾起笑意,俯身亲了下她的眼眸与唇角,笑问道:“现在不可以么,为何非要过段时间?” “现在?”施玉儿一愣,拉着他的手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问道:“现在怎么生?” “当然有办法,”沈临川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步履如飞,“现在就开始。” 至今为止,施玉儿初时的约法三章已经被全部违反,几人吃午饭时还是天光大亮,等到她再睡醒之时,屋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她蜷在沈临川怀中,懒懒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刚过吧,”沈临川一脸餍足地拥着她,闻言钻进被里在她的脸颊上用力亲了几下,声音里透出初醒的慵懒与哑意,“是不是饿了?” 施玉儿半睁开眸子,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娇声道:“你怎么好意思问我的?” 昏暗的室内充斥着甜腻的香味,沈临川埋进她的颈间贪婪地呼吸着,将她棉花般的身子紧拥又轻咬了两下,“我知道了,这就去给你做饭。” “诶,”见他当真起身,施玉儿忙拉住他,问道:“当真去么,可你们不是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你要给我做饭啊?” “那是别人,不是我,”沈临川在她的丰盈处轻揉了一下,笑道:“我不是君子。” 施玉儿轻哼了一声,不理他,见他出去了,才伸展了一下自己有些酸痛的身子躺在床上假寐。 厨房内的一切沈临川都不太熟悉,他不知具体的东西放在哪儿,只能四处寻了起来,但是做饭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他在橱柜里找到了面条和今日中午剩下的鸡汤,打算来煮面,将这两样拿出来后,他偶然窥见最里边有一纸包住的东西,隐隐约约透露些药味来。 沈临川想起来这几日似乎在院子里也隐约闻到过,便将纸包取出,想看看是何药。 施玉儿并不像是生病了的模样,他一边思考着,将面条煮下后便将纸包打开,辨认起里边的药材来。 “紫草、红花……” 沈临川的眉头愈蹙愈紧,面色冷的几乎要凝冰,他看着自己面前纸包里的药一言不发,将剩下的几个纸包全都丢进了灶内,见药材同着纸包一起被火焰吞没化为灰烬。 熊熊大火燃烧着,不一会儿烧焦了的草药就吐出一股焦苦的滋味,沈临川的心中百味陈杂,望着黑色的灰烬,想起来施玉儿白日里同他说的话来。 锅里的鸡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鲜甜的味道飘出,正屋的门被打开,紧接着轻轻的脚步声向厨房行来。 沈临川敛眉收起面上的冷意,那碗将鸡汤和面条盛起放在桌上。 “这么快就好了,好香啊。”女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与娇俏,显然说话人的心情很好。 “快些吃吧。” 沈临川并不提这件事,一直等到施玉儿将一碗面条吃完,才从外面提了水进来烧水给二人洗漱。 他的背影有些落寞,施玉儿有些奇怪地望了望,微微后仰了些,见他唇角抿起,从侧面能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峰以及眼角的烦躁。 她站起身来,从背后抱住他劲瘦的腰肢,柔声问道:“发生了何事么,怎么觉得你不大高兴?” 沈临川将她的手拿开,提起桶将水倒进国内,然后盖上锅盖,一言不发坐到灶边烧起火来,火光映在他的眉眼之上,却化不开眉间的冷意。 施玉儿极少见到他如此模样,此时心中有些慌张,开始思考起来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如此,只是她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只能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膝,轻声问道:“是累着了么?” 沈临川微掀起长睫,终于舍得抬眼看她,他薄唇轻启,好似要吐出无数句锋利的话语来,施玉儿有些胆怯,不由得缩了下脖子,怯怯望他。 分明是一个这般胆小的人,是怎么敢做出如此阳奉阴违的事情来的,沈临川想,或许不是施玉儿胆小,而是他太过怜惜她,才会觉得她处处惹人怜爱,需要呵护。 他微抬手擦了一下眼前人娇软的面颊,他的手很热,施玉儿不禁眸子微微弯起,朝他手的方向偏了下头,仿佛一只猫儿一般想要主人更多的爱护。 但就算是再乖的猫儿都有锋利的爪牙,沈临川收回手,将掌放到火前炙烤着,语气与平常一般温和,“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闻言,施玉儿轻笑了一声,上前环住他的颈脖,坐在他腿上娇笑道:“怎么了,还在为昨日的事情生气么,我都说了是我冤枉你,怪我,别生气了。” 她的面上一派天真,沈临川将她的腰肢按住,将人囚在自己的怀里,手移到她的小腹处,苦笑一声,道:“你当真想给我生一个孩子么?乖玉儿。” 怀中人的身子很明显的僵了一僵,沈临川抬眼看去,果真见她小脸煞白,眸里透着惊恐,“你都知道了……” “嗯,”他别过脸去,往锅中添柴,面色平静,只是心中却十分煎熬地在等着一个回答,“我在橱柜里看见了。” 施玉儿猛地从他怀中起身,扶着桌角好半响答不出话来,她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心中盈满酸楚与愧疚,望着沈临川面上的低落,她用力地闭了闭眸,才终于说道:“其实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她细细地喘着气,说话时仔细观察着沈临川的神情,见他听着,面上并未出现恼怒,才继续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或许咱们现在还不适合有孩子。” 听见‘不适合’这三个字,沈临川眉间浮现出一丝痛苦与挣扎,面色缓缓苍白,哑声启唇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喝的?” “你走的那日,”施玉儿垂下眸来,将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十二月你走的那日,我担忧怀上,便在你走了之后去买了避子药。” “我实在是胆小,不想在你不在的时候坏孩子,怕惹人议论,还怕自己支撑不过等你的三个月,我甚至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 她的话让沈临川的心中好似被针扎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唇间唛濡了一下,道:“那之后呢?” “沈临川,”施玉儿不忍再看他,她吐露出自己的担忧来,“咱们现在养不起一个孩子,我们没有积蓄,甚至连自己的屋子都没有,若是有孩子,那孩子出生后只能跟着我们受苦,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受苦,还不如不要让他生下来更好。” “我的眼睛好了,”沈临川抬眸看她,眸里似乎倒影着灶中的火光,“我会努力挣银子去养孩子,你分明答应过我的,可是私底下却是在骗我对么?” “别说了,”施玉儿有些烦躁地咬了咬唇,她知晓此事是自己不对,只能开口道:“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只是再晚些时候不行么?” 沈临川并不在乎此时有没有孩子,更在乎的是施玉儿骗他,甚至偷偷用避子药,避子药药性凉寒,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可是这些事情她却一直瞒着自己。 “你不该骗我……” 施玉儿亦是沉默下来,她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与酸胀,她望着眼前人,见他面上真实的失落与悲伤,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在此时显得尤其刺耳,沈临川转头,只见施玉儿眸中蓄满了泪,面色苍白的好像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一般,即将四分五裂。 “那你呢?”施玉儿缓缓启唇,“难道你就完全没骗过我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上九点~
第五十五章 灶中的柴火燃烧发出‘噗嗤’的声音, 蛋黄在屋檐上跳来跳去,瓦片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的眼睛当真没好?”施玉儿冷笑一声,抬袖将泪一擦, 目中却仍旧满是晶莹,声声仿佛质问, “你当真是王知府从前的门客, 还是说他才是你的下属?” 这些事情施玉儿原本不想深究,她想只要沈临川和她好好过日子就行, 她能理解他的苦衷,能选择不问不提, 能就和他一直过这种清苦的日子。 她明明已经做好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的准备, 甚至那个避子药她也不打算再用,尽管觉得不合适却想着他年纪大了定然想要一个孩子, 想给他生一个, 哪怕日子再苦些也没有关系。 “沈临川……”她的声音忽然间就小了下来, 好似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带着丝丝呜咽,“有些事情我不提及不代表我真的不知道,不代表我是个傻子!” 沈临川闭上眸子,他双手捂面, 将自己面上的痛苦与失态掩住, 手背之上青筋突现,十分可怖。 施玉儿不愿再看他, 独自一人回到房中, 二人今日才堪破一切的假像, 将所有的隔阂都抛向表面, 等着对方的一个说法, 他们在互相隐瞒,却又互相质问,都觉得对方好像才是十恶不赦,才是真正辜负了的人。 夜色深深,沈临川一整晚都没有进房,院子里静的听不见一丝响动,施玉儿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好似有一根弦紧绷着,在即将断裂的边缘徘徊。 施玉儿是个倔脾气,可却从来没有在沈临川身上吃过亏,一直到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她才堪堪生出些困意来,只是还没睡多久便又清醒,将屋门推开,见着了坐在院里的沈临川。 他一夜都未曾合眼,仿佛憔悴了许多,听见动静时才抬起眸来,露出满是血丝的双眼。 清晨的天空中洒着薄薄的一层春雨,润润的,沾湿眉梢,沈临川的衣裳半湿,发上尽是晶莹的露珠,他眉宇间的疲态让施玉儿的心不可抑制地一跳,涌上许多难言的愧疚亦或是不忍。 她微启了唇,与他对视片刻,想说的话却拗在嗓间,始终开不了口,二人之间涌起了一层浓厚的雾气,将他们隔开,分明近在咫尺,却看不透亦摸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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