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马车里打了一架。 陆幼檀是近乎本能的拽起一个圆枕,朝着许惊鸿的脸上就扔了过去。扔完之后她还觉得不解气,毫不客气的了两脚。 许惊鸿并不介意自己被打,他乐得陆幼檀就这样发泄掉心中积郁的一些情绪。只是他挨了两脚后还坐得稳当,可是打人的那个自己重心不稳已经从座位上跌下去了。 他伸手想要扶陆幼檀,却被她龇牙咧嘴的一巴掌拍了回去,挣扎着往后躲去。 许惊鸿花了一番功夫,强制的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抱在怀里,好半天才安抚好情绪激动的陆幼檀。 陆幼檀是很有分寸感的人,府中下人来往,她不会当众撂许惊鸿面子的。 许惊鸿也不敢再逗弄她,他牵过她的手,轻轻揉着她手腕上已经消退的红痕,轻声道:“我从江南带了一个人回来,你去见见。” 陆幼檀唰得抽出手,瞪了他一眼。 她一直都对许惊鸿的交际和事业没什么兴趣。但是刚刚的那个吻,已经让这个向来多虑的姑娘失去理智了。 许惊鸿能从江南带谁回来?反正这样询问的口气,一定不是梁仲和唐家人。 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竟是她从城外回来的那一天,许惊鸿在施药的队伍前,和一个修长漂亮的姑娘在说话。 这事陆幼檀一直惦记着,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问许惊鸿。如今突然想起来,陆幼檀咬着牙,越想越生气。 尤其是那天晚上,许惊鸿拂了她的好意,还关着门拒绝了她。 醋坛子被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陆幼檀心中的账本翻得哗哗作响,她面色扭曲,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我不想见!” 轮到许惊鸿懵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眯了眯眼,反复确定了好几遍陆幼檀说了什么。 大多数时候,陆幼檀都是收敛着情绪的,她一直害怕自己的负面想法和态度会影响到别人。许惊鸿会注意到,并且及时引导她去表达和释放。 可是眼前的陆幼檀所展现出来的情绪,让许惊鸿感觉到了陌生和棘手。 她生气,可生气之中却有丝丝委屈蔓延开来。她在江家对峙的时候,都没有流露出来过分毫的委屈。 许惊鸿不懂陆幼檀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是哪来的,他拿出了对待疑难杂症的态度,缓声劝道: “你们在江南有过一面之缘的,如今危机已经过去了,坐下聊聊也好。” 许惊鸿的态度越平静,陆幼檀的内心就越酸胀难受。 她泪眼婆娑的看向许惊鸿,那张清冷绝伦的脸,逐渐的扭曲了起来。 她不过刚和有血缘关系的江家一刀两断,许惊鸿居然这么快就带了其他女人上门来,还想要让她坐下谈谈。 这难道就是她趁江家危急之时上门了断的报复吗? 这么多天的感情、那些情话和陪伴,还有刚刚的那个吻,都是假的吗? 看着面前许惊鸿的薄唇一张一合,还在劝说着她。 陆幼檀脑海中,多日来搭建的信赖的城墙轰然倒塌。她抹着眼泪,朝着许惊鸿低声呵道:“够了!” 许惊鸿一惊,闻言止住了声音。 这是陆幼檀第一次用这般凶狠的口气和他说话。感到奇怪和疑惑的同时,一丝小小的委屈和新奇悄然间爬上心头。 “我去见!”这一句话,像是用完了陆幼檀全部的力气,她肉眼可见的泄了气。声音也放轻了很多,她看着许惊鸿的眼睛,带着绝望和痛苦,一字一句清晰的开口。 “见完之后,我自己会走!你也别再为难我了。” 许惊鸿疑惑的皱着眉,脸上逐渐凝重了起来。 他很清楚的意识到,陆幼檀没有在跟他开玩笑。她掉的这两滴眼泪,和马车上踹过来的那两脚,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的痛苦难过?短短的一会功夫,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许惊鸿想要拉住陆幼檀仔细询问一下。 可陆幼檀却完全没有给他机会,她毫不犹豫的一转身,脚步飞快的朝着正厅走去。 那决然的背影,不像是去见客,反而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向敌营。 许惊鸿被突然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他楞了一瞬才抬腿去追。 在陆幼檀跨过门槛的时候,许惊鸿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听的!” 陆幼檀挣扎着要甩开许惊鸿,她此时已经笃定了许惊鸿的出轨和背叛。先前的那个吻和现在的肢体接触,都让她的翻涌起一阵阵的不自在。 这并不是玩闹,许惊鸿没有让着她,他坚定的握着陆幼檀的肩膀,想要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二人相争之时,屏风后面有一个黑影闪过。 陆幼檀余光一瞥,眼泪刷得就掉了下来,她奋力的想要掰开许惊鸿的手指,想要质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陆幼檀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那道黑影已经窜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下了。 陆幼檀一惊。没等她转过身看清楚怎么回事,清朗的声音脆生生的响了起来。 “师父!师娘!” 若不是许惊鸿的手还在她的肩膀上,陆幼檀此时怕是已经窜起来了。她停下挣扎的动作,迷茫的看向了地上跪着的,一个看起来并没有比江淮安大多少的少年。 许惊鸿似是察觉到了怀里人的失神,他将陆幼檀揽得更紧了些,沉声对着地上跪着的孩子道:“起来,说了不必行如此大礼。” 少年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恭恭敬敬道:“师娘与我有恩,我跪她是应该的。” 师娘?有恩? 陆幼檀皱着眉,看向了许惊鸿。 见她终于是冷静了下来,许惊鸿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是林樟,我新收的徒弟。” 陆幼檀宕机的大脑,此时终于重新连接上了现实。她艰难的开口道:“这就是你从江南带回来的,想要我见的人?” 许惊鸿点头,林樟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失落,他小心翼翼的瞥了许惊鸿的脸色,大胆的开口。 “师娘不记得我了吗?” 陆幼檀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 林樟在怀里掏了掏,捧着一个玉质的长命锁,恭恭敬敬的跪下了。 陆幼檀在这个时代呆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习惯这种礼节。她避开半个身子,目光却被林樟捧着的长命锁吸引了。 玉质并不好,是那种很便宜的玉料。哪怕陆幼檀不懂货,她也能一眼看出来。只是这块长命锁断成了两节,用黄金镶在了一起,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 记忆中有一个画面突然被点亮了。 “是你!” 陆幼檀恍然大悟。林樟是陆幼檀在临安城外遇见过的那个孩子,他给她磕了头,留下了自己的长命锁。 而这块长命锁,是陆幼檀在被刘勇绑了之后,摔碎的。她用半截玉佩割开了绳索,及时的捡起武器救下了孙朗。 断成两节的长命锁,被陆幼檀交给了唐思恒,她拜托唐思恒用这块玉佩找到那个孩子,感谢他的善意。 谁曾想,许惊鸿居然收了他做徒弟,还带回了京城。 若是知道许惊鸿要她见的人是林樟,陆幼檀一定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现在冷静下来后,只觉得头皮发麻。 刚刚的那通莫名其妙的火,让陆幼檀觉得脸上一阵发烫。 她拉着林樟从地上起来,又询问了几句,全程不敢跟许惊鸿对视。 这就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而许惊鸿这个时候似乎也依旧察觉到了陆幼檀情绪大起大落的原因。他好脾气的抱着手,等陆幼檀和林樟叙完旧,这才缓缓开口。 “你继续回去看书吧,我和你师娘有话要说。”
第106章 陆幼檀甚少有这样窘迫的时侯。 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很多的误会,也会产生很多的误解。 可偏偏陆幼檀不是一个喜欢交流的人,她遇到的误会和产生的误解往往都在反应过来之后,被她自己消化。 无人知晓,就权当作没有发生。 可刚刚的陆幼檀,失态的朝着许惊鸿发了脾气,然后又被看穿了心里的想法。这对她来说属实是第一次。 许惊鸿带着陆幼檀去后院看了秋千,俩人并排坐在秋千上。当许惊鸿询问起其中的原委时,陆幼檀就如实的说了。 许惊鸿笑弯了腰,他一手抵着额头,一手叉着腰,脊背一颤一颤的。他笑得低沉克制,肩膀抵着陆幼檀的手臂,整个人朝着陆幼檀身上靠去。 那向来挺拔如翠竹,纤尘不染的身姿,此时慵懒又暧昧的和陆幼檀挨在一起,享受着初夏的阳光。 陆幼檀皱着眉呵道:“你别笑了!” 许惊鸿闻言抬起头来,他的眼角噙着笑意,亮晶晶的。清透的眼眸里倒映着阳光,还有陆幼檀。 可能是和许惊鸿呆久了,她似乎对那张曾经让她呼吸一滞的脸产生了免疫。也同样能够无视许惊鸿身上的那层冷漠的清霜了。 陆幼檀看着他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气不打一处来。 “你自己和那个姑娘眉来眼去的,现在还要当着我的面笑?” “没有眉来眼去。”许惊鸿收敛了笑意,他抬起双手,掌心朝向陆幼檀,既是在安抚,也是在表达自己没有恶意。 见陆幼檀没有进一步的冲动言行后,许惊鸿才握住她的手。 “这确实是个意外。那个姑娘是临安城最大的茶商家的姑娘,茶商捐了一笔银钱,本来是唐思恒和他们家交接的,那日碰到了,她要问我那柳根的细节,我便和她多说了几句,没想到刚好被你瞧见了。”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完全在陆幼檀的意料之中。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也不需要觉得为难的。不管是谁这样和自己的血亲撇清关系,都会觉得失落不安的。” 许惊鸿握着陆幼檀的手,站起身来,带着陆幼檀去了书房。 郡王府上的这间书房采光极好,高大的书架和颜色暗沉肃穆的博古架,显得气氛格外的沉静庄严,让人不由得屏息凝视,不敢惊扰了其中的书籍。 只是这件书房布局又有些不同,除去正常的书房该有的案几。在窗户下,布置了一张偏小巧的雕花樟木桌,桌子刚好对着窗外,一抬头,屋外的蓝天绿树,像是一副画一样的被框了进来。 许惊鸿轻轻摁住陆幼檀的肩膀,让她靠着椅子上的靠枕坐下。 “你以后就在这里,看书,写话本。” 陆幼檀这才注意到,桌上已经放着一沓花笺纸,一旁的笔架上是几支崭新的湖笔。另外还有一方双鸾四兽铜镜和一盏小小的香炉。 背后有腰枕,脚下还有一个脚踏。 比起许惊鸿那张空荡肃穆的书案,显然这个角落已经被布置的非常的细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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