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原先自己没有姑娘,倒还对大姑娘有几分偏疼,如今自己生了女儿,更听说日日夜夜都守着那位六姑娘,谁还会多看一眼这个大姑娘.......” “唉——可怜这大姑娘不会投胎,平日里再乖巧懂事又有什么用?日后她的日子只怕不如以往好过喽——” ... 她嫡母生的,那个她最讨厌的小妹妹。 小妹妹生的粉雕玉琢,哪怕说话说得慢,傻乎乎的,可饶是如此,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轻而易举夺去了所有人的宠爱。 阿娘的眼中没了她,就连自诩为公平公正的阿耶,也渐渐偏心往菡萏身上。 无论她如何乖巧懂事,无论如何努力争取着大人们的宠爱,也总是抢不赢那个襁褓里的小妹妹。 小妹妹真是会投胎,只因为投生在李氏肚皮里么? 小妹妹为什么要与她抢?又凭什么与她争? 先来后到的道理她不明白吗? 后来,她不知从哪儿听说吃奶的小孩儿不能吃大块的糖果,便背地里喂给小妹妹糖果吃,一次两次,都没被人发现。 可这个小妹妹真是傻人有傻福呐。 她平安的长大三岁。 直道那一日,在城阳那夜兵荒马乱的混乱之中,佛祖显灵了。 嗬嗬嗬...... 她手里握着小妹妹给她的糖葫芦,头也不回的将那串糖葫芦砸碎。 “不能怪阿姊啊,怪就怪菡萏你不会投胎,偏偏要来阿姊的家里跟阿姊抢.......”
第109章 苍穹纷纷扬扬落下鹅毛大雪。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常令婉被关去这处暗无天日的柴房,阴冷、冰凉——如同那些深牢中关押死囚之处,四壁门窗都拿厚重门板钉上。 只不过每日早晚会遣人送些汤水放在门窗的缝隙里,也从不派人进入半步。 一日日如此,本就身子孱弱的她很快染上风寒,饥寒交迫,低烧不退。 常令婉忍受着无穷无止的低烧折磨,清醒时便声嘶力竭的去砸门,企图门外人能放自己出去。 她一遍遍拖着疲惫的身躯拖下床榻,疯狂拍着被层层锁死的门,“元熙呢!元熙打算将我关一辈子不成?!叫他来!叫他来!” “他不来,他想要一个野种当他儿子!哈哈哈果真真是窝囊废!果真是在白日做梦!” 也不知喊了多久,许是她吵闹的门外婢女安稳不得,便有人隔着门答她的话:“姨娘!爷金口玉言命您记住,是春鸳信口胡言,春鸳已经被杖毙了,连夜一席草席裹着丢进的荒郊野岭。爷让奴婢告诉您,您要谨言慎行,否则胡言乱语的春鸳便是您的下场!您好好儿的日子不过,何必要折腾人呢?” 常令婉听完只觉浑身冰凉彻骨,原本这些时日虽然煎熬,却还有着许多希冀,想着自己总能寻回自己的孩子。 奈何如今听到春鸳被杖毙,竟直直呕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宛如一朵朵鲜艳绚灿的花,在自己眼前衣襟间绽放。 嗬嗬嗬嗬.......... 唯一知晓自己孩子下落之人竟被元熙下令杖毙了? 春鸳真的死了?怎么能? 她死了,谁能告诉自己她孩儿的下落!? 真是好得很,男人呐,真是一个两个都是如出一辙的心狠...... 如今......她还能如何...... 她还能如何找回她的孩子? 老天无眼...... 嗬嗬嗬嗬... ...... 柴房外看守的奴婢们这些时日总听着里头发出阵阵令人胆寒的声音。 拍打门框、指甲抓挠门框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尖叫,哭喊。 而这日里头更是可怕,又是哭又是笑的,咯咯咯令人牙酸的笑声,更有各种阴恻恻的咒骂,仔细听着竟都是在咒骂元熙的。 两个丫鬟偷偷商量:“莫不是真的疯了不成,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你见哪个疯子还能说出方才那话的?她说不准是染上了什么病,你我可别多管闲事,万一被传染了该如何是好?” “可......” “里头那个心机多深沉呐,你来得晚是不知以前后院多少奴婢被她折腾磋磨去了半条命的?你觉得她可怜?我说是她活该!说不准又是她装出来的模样,惹得爷心软......” 二人说着说着,就见里头声音渐消。 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声儿了。 “这......” 两人有些手足无措的偷偷将窗破了道缝,往里一瞅,顿时目眦欲裂。 血,好多的血——“快去!快去喊人!” “说不准又是像去年那样故意装着来吓唬人的,你去王爷院里偷偷传一声儿......” 这厢丫鬟还没弄出个决断,便见到甬道那头一袭暗红大袖衣的王妃脸色阴沉,眼含怒意带着十几位仆人手持棍棒气势冲冲而来。 守门的丫鬟婆子们顿时吓得腿软,一群人连忙互相推搡着下跪行礼:“王妃......” 孙三懒得看这群元熙的走狗多一眼,她只带着人沿着窗沿缝隙往里一瞅,见那里头卧着一个面容苍白消瘦,发如枯草一般的女子。 常令婉竟是想不开割腕自杀了。 纵使对她有万般厌恶,孙三如今见到如此骇人场面顿时心脏噗通噗通跟着跳了起来,她连忙吩咐人将四周钉死的门板挪开,冷声厉斥:“速速进去救人,另外再拿着我的名帖,去请太医来一趟,务必将人救活——” 门外守着常令婉的丫鬟婆子们连忙上前阻止,“王妃,是爷亲自吩咐的,不准外人见过元姨娘,更不准元姨娘离开这处院子......” 孙三动了动自己新染的胭脂红色蔻丹,眼中是毫不留情的嘲讽与鄙夷,若是元熙在这里,只怕她早已是控制不住一巴掌打上去。 “你们说谁?连亲儿子都不要的那个畜生?” 孙三唇角扬起:“正巧,我方才亲自去请了宗正一趟,只怕等会儿宗正大人也要来了,你们去叫你们这位龟儿爷来!赶紧跪在门口好好与人解释解释,他究竟是怎么个不要脸的打算!” 孙三并不打算与这群人多费口舌。 这常令婉既然是身在她管辖的后宅,就绝不能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更何况—— 至少在宗正来之前,至少在调查清楚元琛血脉之前—— ...... 焦蚀煎熬的冬,似乎带着点点春日里的月残花缺,料峭枝头的一分春意。 常令婉只觉冰冷的空气和炎热的空气交织,一遍遍磋磨着人,叫人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而她则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孤魂野鬼,漫无目的的在无穷无尽的痛苦、回忆中反复游荡。 她半梦半醒间仿佛将人生度过了许多个来回。 悔恨—— 悔恨自己被荣华富贵迷了心,当年为何要嫉恨六妹妹?与她相争?当年又为何偏偏要想方设法脱离常府? 若是当年听了阿父的话,嫁给严家大公子,如今她早已是朝廷正三品的诰命夫人,严氏一族的宗妇。 在如此浑浑噩噩悔恨交加中,常令婉恍惚间依稀又见到她的琛哥儿...... 不......不,他不是—— 他是那个鸠占鹊巢,卑鄙的奸生子。 “你滚!” “滚远一点!” 她梦中猛地抓挠着床边人的脸,撕咬着他,将他一遍遍推开。 保养得宜的尖锐指甲更是不曾手下留情,劲直划破眼前孩童稚嫩白皙的面颊。 在其白皙面上留下几道骇人伤口,伤口滴答滴答往下渗着血珠。 梦中,那小孩儿疼的哇哇大哭,抹着眼泪。她却一点生不出心疼来。 “阿娘.....呜呜呜呜......” 元琛小心翼翼地抬眸,带着孺慕之情看着令婉,那双略有些细小的眼与元家人的深眸不一样,与令婉那双略长的杏眸更是不一样。 才不到七岁的孩子,若真是自己的儿子,她如何舍得叫他难过? 可这人真是奇怪,令婉这一刻忽的忆起,当初自己与六妹妹针锋相对,李氏问也不问,就坚定的站在六妹妹那边...... 当初她恼恨李氏对自己无情,恼恨李氏以往假模假样的慈祥,如今亲生女儿一回来她就秉性暴露。 而如今,她却无比理解李氏了。 不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终归不一样呐。 哪怕她养了足足六年。 这六年里,对他嘘寒问暖,而如今,甚至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如此比起来,李氏又是多么的贤惠仁慈呐。 不,不对,李氏可不知晓自己做的那些事。 令婉犹如发疯一般,忽而又咯咯咯直笑了起来,笑的前俯后仰,仿佛想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好笑的事儿。 嗬嗬嗬嗬,李氏可不知,她如珠似宝疼爱了那么些年的孩子,是弄丢她心肝宝贝她菡萏的元凶。 阿父也不知—— 一个个自诩为聪明绝顶的当朝尚书、高门贵妇,不也被她耍的团团转么。 嗬嗬......可是...她又得到了什么......... 折腾来折腾去,只是将自己折腾的遍体鳞伤。 常令婉自鬼门关中来回数次,等她醒来时,竟是见到自己最为厌恶、打心底里瞧不起的那个卑贱出生之人站在自己床畔。 “你醒了?” 孙三面带浅笑,似乎是说起什么无关紧要之事。 她一副寻常石榴团花袄裙,简单发髻打扮,并未精心修饰,却难掩面上的明丽清澈,气质温和端正。 “既是醒了,就别再睡了,赶紧将事无巨细一一说清楚,说的清楚了,你的孩子说不准能寻回来——” 见常令婉才苏醒,孙三并未体贴叫人歇息养伤,反倒是叫等候在门外的宗正一行人等入内问她话。 常令婉鬼门关过了几遭,声音嘶哑难闻,更是体弱的连坐起身都难,却没人愿意怜惜她。 宗□□的一群人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便立在床头一遍遍询问她,拿着文书也不知记写着什么。 狗老天似乎就在与常令婉开玩笑,唯一知晓她孩子下落的春鸳死了,孩子出生后便晕厥数日,她又岂能知晓什么更多的消息? 知晓的无非便是在哪里生产,孩子可能被遗弃在何处...... 剩下的更是一无所知—— 皇族宗正是个年轻的男子,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问着她话,面对常令婉的苦苦哀求质问,问他能不能寻回自己的孩子。 宗正十分诚实地回答:“若是依你所言,当初新生儿遭遗弃之处正是动乱之所,十户居民有七八户都因动乱移往旁出州府,更何况一个才出世的孩儿?若是没听错,那会儿还是冬日吧?冬日里的孩子,只怕活下来的几率也不大,夫人请节哀吧。” 对待元氏的血脉,他身为宗正自会尽到绵薄之力:“不过事情皆有例外,我们宗□□自会派人沿路去追查的。” 企图混淆皇族血脉的废帝,只怕这回也讨不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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