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说完,便见眼前面容憔悴双眸凹陷的女子浑浑噩噩,似乎是呢喃着什么:“真是报应呐......” 原来从一切开始,都是错的。 一步错,步步错—— “果真是报应呐——” 孙三见常令婉又开始发疯,也懒得再多管,她独自一人徒步走出门外,缓步走出长廊外。 往池边落座,去透透气。 那个孩子能不能找回来,也与自己无关了。 孙三陷入短暂的沉思,瞧着池水中自己年轻曼妙的倒影,有些迷茫,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郡王此番愚蠢作态,他本就在宗室中战战兢兢,只怕日后更是不妙——” 孙瑶一惊,回过头来,见到身后人竟不知何时随着自己出来了。 男子面容俊美,身量颇高,站起来时竟遮挡住了孙三面前的天光。 孙三攒眉止住他的话,“行了,永远说来说去都是这两句话,如何我自己心里有数。” 她语罢缓缓站起来,将自己被他遮挡的身躯从他的阴影里挣脱出来。 “这话我再不想与你多说,我自己如何是我自己的主意,若是我想离开,我自然随时可以离开。并不存在我受困一说,我活的只怕比任何上京许多深宅大院中的女子都要潇洒。” 女子身量纤细,却背脊直挺,声音不急不缓音量不高,却是掷地有声。 与当年的孙三姑娘截然不同。 孙瑶初嫁给元熙时,不过才将将十六岁。 光阴如梭,珠流璧转,转眼便是整整七年。 今年的孙瑶,正是风华正茂,姿容盛放的年纪。 十六岁的孙三姑娘由于生母早亡,不得生父喜爱,她自卑而又怯懦,单纯的一门心思向往着一份能弥补她一切过往不如意的爱情。 她想要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她想要挣脱出自己的家。 可二十三岁的孙瑶,彻底变了一副模样。 她温柔而又坚定,有自己的主意,不想受困于任何人。 哪怕此人是一个她颇有好感并不讨厌的男子。 原来,当一个人真正的长大摆脱了不如意童年,真正的独立起来时,才会发现她想要一切未必需要通过男人。 自己就能给自己带来想要的一切。 自己就能弥补自己缺失的一切。 她未必需要一个丈夫,一个叫自己脱离这处宅院,却受困于另外一方宅院的丈夫。 她便是离开这处,也未必是与另一位男子成婚。 干娘白费了三十年才获得的自由,她为何要走上她的老路? 有自己的家人是自己永远的后盾,她孙瑶,如今就可以有自己的恣意人生——
第110章 《启书·卷一高帝本记》 □□高皇帝姓郗讳号珣,字曰清臣,性敏,而形貌昳丽,姿表英异,智勇过人。少为燕王时,平定西羌,事宁,还京师。贞宁十六年再度受命与左右将军平乱南阳,大败逆军,随后乘盛破诸残部。遇伏兵千余人,遂独身引去。中遇山石精怪,蒙险深入。万幸返营,后连站皆捷,全军屡克。平四州,扶绥万民。 然,有异闻录云,燕王蒙险几欲殒命,得一山野女子所救脱险。 后又有传言,那山野女子乃是山中精怪所化,由于人鬼殊途,是以高祖皇帝短寿无子而终。 ————正文始———— 十六年夏。 江夏,蠡川。 蠡川城倚江而建,往日只是一处江夏小城,如今此处营帐此起彼伏,一望无垠的兵马,数以万计。 两军对峙已久,四处残垣断壁,箭矢横飞。 齐玄素精通兵法奇术,更是预谋已久先以兵败引兵入瓮,再与东都王二派兵力合谋一南一北将王师困梏此处。 谁曾想百密一疏,叫齐玄素意料之外是迎面遇上那尊杀佛,燕王竟建言献策,主动领兵平叛。 红日坠入山谷,映照半边江湖。 一群人马遇那尊杀佛,见其单枪匹马所到之处尸横遍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不出一日便撕开包围圈破阵而去。 必要关头还是齐玄素早早安插在蠡川城外三千伏兵起了作用—— ...... 那段时日四处热闹,四个城门皆是封锁,连以往达官贵人不曾踏入的泥泞小道,也不知来回跑了多少趟官兵。 似是在城里城外寻着什么人。 如今时局大乱,也不知究竟是朝廷人马还是其他逆军,惹得附近山头百姓人心惶惶,皆是闭门不出。 一日昏云欲晚,绿阴低垂。 才是落过一场雨水,将山间小道淋的泥泞不堪,点点熏风裹挟着一丝锈腥气味,在荒无人烟的山野小道间扩散。 天色渐暗,不远处山间隐有炊烟升起。 一高大挺拔的身影衣衫间沾了许多泥尘,正努力平稳气息依着山路行进。 他迎上一处泉眼,捧起泉水欲饮下,不想这般举止惹得肩臂处伤口崩裂,才结痂的伤口再度裂开,鲜血沿他苍白手臂间滴落。 一滴滴漫入水中氤氲开来。 单枪匹马引走伏兵,继而弃马奔行一日一夜,郗珣纵觉体力到了临界点,奈何血液中仍沸腾着暴虐嗜血平息不下。 瘾症又发。 男子眼中隐隐出现一片血晕,有些踉跄的欲离开水潭寻一处稍作歇息,却忽闻身后风草异动。 郗珣攒眉,腰间佩剑嗡然低啸,银光一闪,剑尖已直指身后。 “谁,出来——”他嗓音冷冽不近人情。 身后幽静昏暗的山道空无一人,郗珣面色又阴沉两分,微微拨了下玉骨扳指,眼中迸现嗜血杀意,“阁下既随我一路,何不出来一见?” 半晌,就在郗珣欲提剑去寻时,忽听另一边幽林间传来女郎细细的腔调。 “我没有跟着你。” 声音清澈无辜,似那凤尾焦琴之尾音铮铮,不含世间浑浊之气,叫听者不由一怔。 天穹灰暗,水边波纹颤动。 一妙龄女郎披散如云长发,□□着双脚踏水而来。 她的发极长极长,逶迤至脚面垂落,甚至垂落去了水中。 见有人竟与自己说话,女郎想也未曾多想,便有几分怯生生的朝着那将自己叫唤出来的男子走去。 她澄净的眸光看着眼前狼狈却不掩神清骨俊的男子,他的眉目是那般的凄凉,又是那般冷冽挺拔,他肩上好大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透血珠,半边肩膀都被染的血红。 身受重伤的人她见得多了,除了那些要死去的,她从没见过哪个人像眼前这男人一般面不改色的。 女郎不由得有些好奇,眸光明亮,却也闪闪烁烁,她有些高兴的问他:“你恐怕也要死了吧?” 郗珣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纵是他这般不重相貌之人看见这位女子,也只觉眼前明亮。 眼前女子乌发如云,肌肤白的耀眼,莹白似羊脂一般,竟在昏暗中朦胧生辉。 只是正待他再看,却惊觉眸中溢散出成片花白,花白过后是彻底的漆黑。 他撑不住疲惫身躯,踉跄两下仰面倒下—— ...... 这一晕厥只觉得过了许久许久。 郗珣梦中似乎走马观花他堪称波澜壮阔的一生。 身为先燕王与晋陵长公主独子,却自幼被抛弃在深宫中苦苦挣扎。 十三那年为使他就藩,老师当殿撞柱而亡,他人生中仅在乎的几位亲人,相继离世,他的生母助纣为虐,冷眼旁观。 他的前半生,被困在那三尺宫墙,十三岁往后,则是无休无止的四处征伐,没有片刻间歇。 他建功立业,夺回失土,本该名垂青史,奈何他渐生他心,因杀戮过重染上易怒嗜血之症,甚至渐渐丧失寻常人的七情六欲,近年来只得以药石压制。 他吸食药石贪图那片刻的□□,又在药醒过后失落异常,像是一具失了魂魄脱离情感的行尸走肉。 渐渐地,郗珣仿佛有了一丝触觉,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感触到有人轻手轻脚往自己唇中灌入苦涩汤药。 那药,苦涩,还有着浓浓的焦糊气味。 他抿唇想躲避,奈何总有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他唇畔,使他躲避不开。 一日复一日,他渐渐习惯了这股气味,再不觉难熬,亦不觉苦涩。 第三日,沉睡的男子于榻上缓缓睁开了眸子。 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郗珣却不见丝毫惊慌,他只迎着那处稍微阴暗的光影,苍白的唇缓缓牵起一个浅笑,“是姑娘救的我?” 他好多年没有笑过,乃至一时间不知如何笑起,唯怕唐突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床边立着的姑娘更是头一回听人唤自己姑娘,颇有些惊喜好奇。 那位姑娘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却忽的发现眼前男子那双极好看的眼眸似乎空洞没有焦点,她不由得伸出苍白指尖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惊诧在她黑白分明的眸底溢散:“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郗珣抬起头,眨了眨那双极好看的眸子,只含糊道:“我有眼疾,想必是复发了......” 那姑娘听罢很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有几分心急,心想这人怎的这般多毛病? 才想法子将他救活,眼睛又出了毛病?不过也好在是出了毛病...... “那可如何是好?你身上值钱的银子我都拿去买药了,你这眼疾我可再没有银钱买药了......” 说着说着,她有些难过的垂下眼眸,似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又死了,便苦恼道:“那我去给你偷些来吧。” 郗珣听了啼笑皆非,却又有些无措,他解释起来:“无需,无需你偷,你切莫去偷。我这眼疾往里也常犯,过几日就好。” 郗珣微微抬起脸,摸索着床畔虚弱起身,还未来得及问什么,倒是腹中饥饿之声叫二人尴尬。 “我.......” 那姑娘懵懂问他:“你又怎么了?” “......我有些饿了,敢问...” 郗珣话音未落,只听那姑娘极为生气的嘟囔:“你们好麻烦啊!又要生病又要饿肚子!” “姑娘,若是麻烦了你,我便自己——” “唉算了,我去给你煮些吃的,你等着一会儿就好。”说完,便哒哒哒的跑开了。 这个姑娘似乎有股懵懂无辜的劲儿,对什么新鲜事儿都充满了干劲儿,一阵风似的刮过,不知跑去哪儿给他煮粥去了。 郗珣等耳畔声音消失,才警惕起来,朝着房中四处摸索起来。 他自是骗了她,他这眼疾还是头一次如此严重,以往至多是食药石过后有几分短暂眩晕,这般彻底昏暗还是头一回—— 他略通些医理,如今只猜测许是与失血过多有关,或是吃了什么有毒性的药物。 一来山下医士未必有自己精通,二来他更不敢劳烦那姑娘给自己抓药,如今齐玄素那个老狐狸只怕在四处搜查自己,她买药没被查出来已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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