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暮色四合之际,猎场内忽传来一阵阵高昂喧哗的马鸣。 北苑内乱作一团。 女郎们被方才的阵仗吓得面色惨白,更有瑟瑟发抖的。 自场内仓促赶出的郎君们不明所以,见到女眷处的混乱,纷纷问起。 “这是如何了?方才似乎见有马发狂,奔到里面去了?” “深处可是放了猛兽的,究竟要不要紧?” 众位七嘴八舌不明所以,却也无人答他们。 刘侯家的三娘子从马上摔下来的,似乎是摔断了腿,被人远远地从猎场内给抬了出来。 刘三娘子身体魁梧,如今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六名抬轿子的护卫都废了老大的劲儿。 刘三娘子满脸泪意更是惨叫连连,连发髻都摔得七零八落,众人瞧着心下后怕,浔阳公主本来在亭间休息,听闻这边鬼哭狼嚎的动静,都匆忙赶过来。 浔阳环顾四周,问起方才最后出来的昌宁一群人,“安乐呢?” 昌宁郡主兀做镇定的抿唇,手心却生出了细密的汗,事到如今她一颗心也抽动的厉害,仍强撑着朝着里头指道:“她的马发狂她自己控制不住,如今一时半会只怕不知跑去哪处里边了。” 马场连着成片猎场,里山更是连片森林,如何容易找寻? 浔阳公主当即狐疑起来,她总觉此事有异,不过此刻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她四周找寻起起元熙来,却也不见元熙身影。 一个两个的,都...... 浔阳面色难看起来,她语气有些冲叫来了元熙的内侍,便沉着脸问他:“五殿下人呢?” 內侍十七八的年纪,生的文文弱弱,胆小的很,似乎不想今日会有如此场景,顿时吓得满脸苍白,哆哆嗦嗦地道:“五、五皇子殿下说还有事处理,先回.......回——” 他话音未落,五皇子那边却已经是匆匆赶回。 往日俊美白皙的面庞如今已泛起了几分慌乱之色,他方才便已经是听到了珑月惊马的消息,此时来不及与浔阳说话,套了马便意欲入内:“本宫先去寻人——” 此时这两位天家公主皇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是太后亲自叫他二人来带安乐郡主出马场的,安乐郡主要是在京城出了事,且与她二人相关,想必都难逃责罚。 知晓如今不是耽搁的时候,浔阳连忙吩咐人将外城的禁卫都叫进来寻人。 禁卫都统面上却有些迟疑,禁军护卫外城安危,如何能如此轻易调动? “殿下,禁军此时只怕正是换值时候,恐怕......” 浔阳公主对禁军撂明内里人身份,平素温柔的语气如今也止不住的带着冷凝:“如今里头那位你们当是谁?寻不见的那位正是燕王之妹,你等无论如何也要速速将人救下,另外再派人去禁中禀报,若是不行再加派人手,务必不得耽搁!” 神都的禁军分为内外八城,是为八城禁军,而皇家猎场便归外八营禁军管辖。 由于不用外出作战,只需拱卫京师。当天色渐暗,禁军换起了轮值,外八营守猎场的禁军准备撤下时,便被派了紧急任务。 能叫禁卫去寻的人只怕地位不一般,一听是那位安乐郡主,纵然那位安乐郡主入京不过几日,众人也心下一凛。 安乐郡主若是出了事,必然是燕王责问朝廷的一个借口......只怕皇帝为了平息燕王的怒火,谁知会不会拿他们守卫不力顶锅去。 一群禁军匆匆召集了赶过去。 然他们赶到时,猎场内宫人早已跪倒一片,一群贵主萧瑟如鹌鹑,三五成群你拥我挤讷讷不敢言。 一群玄衣为底,暗金莲纹玄甲戎装的王卫早一步出现于此,皆是神色肃穆不苟言笑。 那簌簌深林中立着一人一马,借助宫灯照亮间,众人惊觉马上之人身型拓立直挺。 来人直裾袍服,腰垮七尺青锋长剑,昏黑月色下尤显冷白肤质,高鼻深目。 那张墨玉瞳仁氤氲幽暗光芒,俊雅面庞辉映暮色余辉,端的是一身的玉质金相,贵气巍然。 ...... 暮色愈发低沉,一片深寂漆黑之中,可怖风声偶尔吹得枝叶簌簌作响,偶尔席卷呼啸而过。 脱离了马儿,珑月本想顺着来时的踪迹走出去,却不想天色渐黑,直到听到某处不知名的野兽吼叫,想起方才那群娘子说这附近放了两只熊,她心中警惕起来。 再不敢独自穿梭。 费劲儿爬上了一颗看起来最粗壮的树干,打算撑到有人来救下自己,可旋即珑月又想起兄长曾说过,熊喜欢吃人,熊还十分擅长爬树。 那可怎么办? 树枝被风吹的不停的拍打上她的脸颊,恐慌一点点吞噬了她,再是胆大的孩子,在这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林中也止不住害怕起来。 她双手抱着树枝伏首不动,渐渐感觉手脚失力,不知自己还能撑住多久。 在这般寂静深夜,一丝丝的动静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不知过去了多久,珑月依稀见到远处亮起的星星点点。 她伸出僵硬的手,动了动嗓子企图喊住那丝光亮。 可许久的颠簸和恐惧,使她嗓子沙哑干涩,叫喊许久,那群光亮终究还是消失了。 珑月想跳下树去寻,却又害怕这树林中潜藏的野兽。 便是在这般令人绝望的时候,身后忽的传来沉重声响。 缓慢沉重,像是什么长着獠牙的怪物,自那漆黑的婆娑树林踩踏枝叶而出。 枝繁叶茂的深林中窥不见一丝光亮,她只能依稀听到猛烈的鼻息。 恐惧蔓延她的浑身上下,珑月连牙齿都止不住打颤。 她不由得悲从心中升起,心中有几分后悔没听兄长的话,阿兄让她乖乖待在天水,谁召也不准她来。 可她却因为贪玩,跟着晋陵长公主来了京城—— 自己要是被野兽吃了,阿兄还能找回自己的尸骨吗? 阿兄会不会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总是不听他的话? 一息、两息,时间流转,就在珑月绝望到闭眼之际,她听见树下传来一声熟悉至极地声音。 山风簌簌,吹乱珑月鬓间的发,将她哭湿的浓密睫羽吹干。 那声音泛着如月一般的清和温润,似神祗从天而降,却是在喊她。 “珑月。” 珑月乌亮的瞳仁在暗中猛地瞪大,她猛地眨了眨眼睛。 树下一抹穿透树枝的婆娑月光恰好落在那人英挺的面庞之上。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眉眼是那般的熟悉。 珑月眼中再也藏不住的雾气,那雾气迅速凝结,化作了春水涓涓落下。 珑月声音是那般的无助,泫然欲泣,“阿兄......” 郗珣微顿,目光朝着声音投过去。 见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在树冠中探出来。 他朝她所在的树枝上伸臂接应,“珑月,阿兄在,你跳下来。” 珑月这回有些胆怯了,看了看树枝的高度,踟蹰起来,小孩儿鼻尖通红,眼上挂着泪珠:“我害怕呢。” 小时候这般高的树,她跳下来可从不见有半分害怕。如今越长大反倒是越回去。 郗珣含笑看着她,将双臂举的更高了些,“别怕,闭上眼睛,阿兄会接住你。” 珑月见无退路,她紧闭双眼,松开失力的双手,身子猛地从枝丫上坠落。 少女姿势笨拙,双手捏拳浑身紧绷的厉害,不过转瞬间,娇小玲珑的身姿便稳稳落入一个坚硬宽广的怀抱。 她鼻尖笼着那胸怀里的淡淡沉香。 同记忆深处一般无二的味道。 整整三百多个日夜,她都不见她的阿兄——
第21章 听闻女儿闯了祸事,楚王妃连忙从王府备车匆匆赶了过去。 楚王妃约莫四十余岁,常年阴沉着一张脸,鼻翼两侧有两条极重的纹路,瞧着十分古板严肃。 也不知是不是来替着女儿压阵,竟还着一身朱红亲王妃常袍,发髻高盘,往其上倒腾了不少发油,一层又一层,油光锃亮,再往其上攒上累赘的步摇珠翠,显得倒是威风十足。 只如今叫在场众人心中不知如何想的,可真是还没打小的,就跑来了老的。 昌宁郡主这些年在京中惹出多少烂摊子,还不是因这位王妃娘娘总能替她收拾烂摊子,盖遮羞布? 昌宁一整日的气急败坏使她嗓音都有些尖锐。 她三番几次想走被如此多人盯着没走成,本有些害怕,如今见她娘来了,只觉得有了主心骨,只在场外骂:“她那般蛮横,抽了刘三落了马,她落马难不成不是活该!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竟还敢朝我动弓?若非我躲得快,那弓都要抽到我脸上!一个如此低贱的庶出罢了,以往给我提鞋也不配!” 素来心平气和的浔阳听闻都止不住蹙眉,她道:“你便省点力气,等人平安出来你再来这一套,若是安乐伤了,你以为燕王会放过你?” 与珑月近段时日相处,浔阳自然不会只信昌宁的一面之词。 楚王妃听自己女儿的话怎么听怎么可怜,一听公主说她女儿的不是,当即一口气梗在嗓子眼中不上不下,偏偏浔阳好歹是宫里的公主,她又骂不得,只能指桑骂槐冷冷假装骂自己女儿:“昌宁!母妃莫不是没教过你?什么庶出不庶出,你纵然是嫡养的姑娘又怎能说出这等失身份的话?!” 浔阳被气的面色泛白,忍着不想与这位楚王妃计较。 楚王妃一通责骂过后,也只能任命的替自己这个女儿收拾起烂摊子。 只是以往烂摊子收拾起来容易,如今这位却怕是不容易了了。 燕王何等人物,藩王中的第一等,手握三十万的兵马,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如今更是才打了胜仗班师回朝。 楚王妃越想心头越萧瑟,只是如今再后悔将女儿养成这副德行也是晚了—— 不知不觉已然夜幕降临,月影暗淡,林中春风撩动。 珑月在兄长怀间抬眸,眸中撞入那张完美无瑕的下颌线,挺鼻薄唇,再往上是那双揉入了深沉却温和的眼眸。 月光朦胧下,郗珣眼中浅笑氤氲,一切都那般的真实,又朦胧的虚假。 郗珣见小孩儿小兔子一般瞪着红眸,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许久,不经含笑道:“怎么傻了?” 谁料话音刚落,小孩儿又猛地重新钻入他的怀抱。 这一扎的力道不小,郗珣没有丝毫准备,被小孩儿的头撞上胸怀撞得一颤,险些叫两人都摔下马去。 他伸手扣住小孩儿瘦弱的双肩,低头抵着动乱不依的小脑袋,嗓音含着无奈的浅笑:“安静,珑月安静。” 珑月仍是兴奋,她的恐惧去的无影无踪,连嗓音都像是沁入了蜜,她吸吸鼻子,欢快道:“阿兄回来了,我自然是高兴的傻了啊!” 一如幼时,珑月总喜欢埋首于兄长颈间,依偎在兄长怀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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