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她爹当是会去的,但祖母年迈,倒是不一定了,不过能见着家人,苏织儿便已心满意足。 打知晓了此事,她也算有了些盼头,日日心心念念地等着去京郊行宫,但行宫那厢已然空置了好几年,乍一听说陛下今岁要来避暑,都在忙着打理收拾,马不停蹄地收拾了五日,才将偌大的行宫收拾妥当。 三日后,去行宫的队伍浩浩荡荡自宫门口出发,因着去的人多,距离也不算近,直走了近两个时辰,才抵达了京郊行宫。 恰如胡姑姑所言,这座行宫位于山脚之下,被群山环绕,临湖而建。 此回来避暑,宫中贵人以上的妃嫔都来了,加上苏织儿共有四人,她被分到的住所正临着那片碧湖,打开窗子,湖风吹来,甚是阴凉。 连凝香都忍不住感慨:“像是知道咱家娘娘怕热似的,奴婢看,这里莫不是整个行宫最凉快的地方了。” 作为习惯了严寒的北地人,苏织儿的确很怕热,如今到了这行宫,感受着难得的阴凉,只觉整个身子都舒爽了许多。 不过她也没心思好好享受,就忙着询问凝香凝玉先前嘱咐的事,凝玉笑答:“奴婢特地注意着呢,此番老太太和二夫人都跟着一块儿来了。” “太好了。”苏织儿喜笑颜开,旋即看向胡姑姑。 还未开口,胡姑姑像是知晓她的心思一般颔首道:“只消不要召得太勤,娘娘若是想见,尽管召见便是,行宫不是皇宫,倒是没那么多的规矩。” 苏织儿闻言点了点头,忙让胡姑姑帮忙传话,将苏老太太和孙氏召来见她。 胡姑姑应声下去办,大抵一炷香后,等得心急如焚的苏织儿只见一个小宫婢进来禀,说苏老夫人和二夫人到了,她忙站起来道快快将人领进来。 没一会儿,便有一略显蹒跚的身影被搀扶着入殿来,只一眼,苏织儿便鼻尖一酸红了眼眶。 “臣妇见过云妃娘娘。” 见苏老太太和孙氏作势要行礼,苏织儿忙一把将人扶了起来,“祖母,叔母,都是自家人,又何必讲究这些虚礼呢。” 她扶着苏老太太在小榻上坐下,才发现苏老太太亦是通红着双眼,她微颤着手拉住苏织儿,将她上下好生打量了一番,关切道:“织儿,这段日子在宫中过得可好?” 苏织儿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要说不好,她在宫中锦衣玉食,吃穿不愁,已是很令那些尚为温饱发愁的百姓们艳羡,可若说好,这段日子她也的确受了委屈吃了苦。 少顷,她只微微垂下眼眸,含笑答了一句“还不错”。 苏老太太哪里看不出她话里的勉强,毕竟不管怎么说,苏织儿都是被迫进的宫,宫里除她之外,还有好几个嫔妃,将来指不定还会有更多,整日尔虞我诈,争来夺去的,这种日子哪有什么意思。 孙氏也看出苏织儿似乎不大高兴,稍稍挨近了些,声若蚊呐地在她耳边道:“织儿,你今日若是不召见,我们也是想法设法要见你一面的,眼下倒是正好,我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 苏织儿纳罕地蹙了蹙眉,还欲再问,但见孙氏警惕地转了转眼睛,往两边瞧了瞧,登时心领神会。 “胡姑姑,将人都带下去吧,我想和祖母她们说些体己话。” “是,娘娘。”胡姑姑应声福了福,领着几个宫婢鱼贯而出。 凝香凝玉也跟着一道出去,她们离开前,苏织儿特意冲两人眨了眨眼,无声地用嘴型道了句“看好门”,两人会意,不动声色地微一点头。 见孙氏这般神神秘秘的,还要避着人说话,苏织儿大抵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心下一时有些紧张,果然,待人都走后,孙氏开口道:“织儿,绥儿被你爹派人接来京城了。” “真的。”苏织儿不由得激动起来,她已有太久不曾见过绥儿了,光是听到绥儿在京城,眼睫微颤,眼泪便一瞬间落了下来,“那他如今在哪儿?” 苏老太太从袖中取出块丝帕替苏织儿擦拭起眼泪,轻拍着她的肩背道:“绥儿是前两日抵达的京城,不过没在城内,安置在了咱们家在京郊的一座庄子里。如今你进了宫,也没什么人注意毅国公府这厢,你爹便趁着时候派人将绥儿自祈南接了回来,毕竟……毕竟你和世子并未成亲,我们自家孩子哪能一直在别家住着,不是回事儿,到底也不放心……” “是啊。”孙氏也道,“我们都打算好了,再过几日,等回了京,就将绥儿接进府来,对外便说这孩子是孤儿,是我和你二叔膝下无子,见他可怜才收养的,你二叔在朝中的官职低,外头当也不会注意这事。” 孙氏说着,有些讪讪地笑起来,“如今也只能想到这个主意了,就是这下,绥儿名义上成了我和你二叔的孩子,与你乱了辈分,织儿你……不会介意吧?” 孙氏一直没孩子,着实想要一个,若是往后能养着绥儿,她自是再欢喜不过,毕竟她很是喜欢绥儿的,但这下子织儿这个当娘的就赫然与孩子成了同辈,孙氏唯恐苏织儿接受不了,然下一刻,却见苏织儿倏地站了起来,竟是冲着苏老太太和孙氏径直跪了下去。 “哎呀。” 苏老太太和孙氏俱是一惊,忙要去扶她起来,却被苏织儿推开了手,她已然哭得泪流满面,哽咽着对着苏老太太和孙氏道:“祖母,叔母,织儿在宫里什么也做不了,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如今绥儿全仰仗你们照顾了。但你们放心,我不会让绥儿永远这般无名无份,不能光明正大地做我的孩子,织儿会找机会将绥儿的事告诉陛下……” “告诉……陛下?”苏老太太闻言心下一惊,觉得苏织儿莫不是糊涂了,忙提醒道,“织儿,这可是欺君之罪,你怎能告诉陛下呢!” 苏织儿知道苏老太太在担忧什么,先前她有所顾虑,未将萧煜之事道出,如今既得绥儿很快便会被接进府由她祖母和叔母照料,她是决计不好再隐瞒了。 她咬了咬唇,好半天,才抬眸看向她们道:“织儿先前一直不敢告诉你们,陛下他……便是周煜……” 听得此言,苏老太太和孙氏皆是瞠目结舌,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 苏织儿见状,便将她和萧煜一事简单同两人道了,得知了前因后果的苏老太太和孙氏均是久久缓不过来。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谁能想到他们先头还在嫌弃的那个流人,摇身一变,成了万人敬仰的陛下。 而绥儿竟一跃成了如今陛下膝下唯一的皇子。 这事可真是太离奇太荒唐了些。 怪不得,自那日在宫中见过陛下后,苏织儿就变得心不在焉的,怪不得,陛下为了让她进宫而费尽心机。 苏老太太看向尚还跪在底下的苏织儿,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再看向她时,不禁满眼的心疼。 她独自一人默默压了这么大一桩事,这段日子以来定是过得比谁都难受,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再见时蓦然变了一个人,教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心里该有多纠结。 苏老太太摸着苏织儿的脑袋,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孩子,这段日子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们定会照顾好绥儿的……” 听着苏老太太的这番话,苏织儿像是得了依靠般,心底的害怕无助消散了些,她像个孩子一般倚在祖母的怀里,抽噎着低低“嗯”了一声。 此番来行宫避暑,萧煜自也命人安排了些许活动,翌日一早,苏织儿便带着凝香凝玉赴湖边小楼闲坐。 这里自是不止她一人,还有好些一道来的命妇贵女和妃嫔。 苏老太太到底年岁大了,昨日坐了两个时辰的马车,今日疲惫不已便并未前来,孙氏要照顾婆母,便也未来。 苏织儿百无聊赖,就只能一人坐在窗边对着窗外喝茶吃点心,相对于她这厢的无人问津,宁妃那儿倒是被团团簇拥着。 正如萧煜所言,那日太医并未诊出宁妃的喜脉,不过太皇太后却觉得或是月份太小,把不出来而已,故而这段日子仍是派人对宁妃悉心照料着。 关于宁妃可能有孕一事,外头倒是传得快,毕竟是陛下登基后的头一个孩子,若是皇子,指不定宁妃还能母凭子贵,坐上中宫之位。 故而才会有那么多人迫不及待地巴结宁妃。 苏织儿瞥了一眼宁妃被围在其中端庄而笑的样子,想起那日萧煜说的话,心情有些复杂,甚至同情起她来。 她定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孕,可还得强撑着应付众人,想必很是辛苦。 苏织儿正这般想着,却见宁妃蓦然抬眸看来,与她视线相对的一刻,却是眉梢微挑,一副挑衅得意的样子。 苏织儿不由得愣了一下,瞬间收回了她的同情心,看来是她错了,宁妃哪里辛苦难熬,分明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恰在此时,就听一阵低呼声,苏织儿转头望向窗外,便见几匹骏马在湖边驰骋,很快停在了这观景楼外。 为首之人一身松绿骑装裹出挺拔健壮的身姿,墨发以玉冠高束,英姿飒爽,俊美无俦。 不是旁人,正是萧煜。 苏织儿托腮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这还是她头一回见他骑马,和她想象的一样,气宇不凡,格外惹眼。 楼内不少贵女都在盯着他瞧。 想她当初也真是好眼光,居然捞着了这么一块玉,只可惜这玉虽好,触手却始终冷冰冰的,甚至一度将她冻伤,也不知该如何捂热。 苏织儿在心下叹息间,蓦然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瞧,她微微移过眼,正与一双掺着几分忧伤感慨的眼眸相撞。 许岸之似乎没想到她会看过来,显然怔了一下,旋即浅笑着冲她一颔首。 看到他对自己笑,苏织儿却是觉得脊背一凛,再向那人看去,果见他亦在看自己,双眸微眯,神色冷沉。 想起他上回似乎就是因着许岸之才莫名其妙发的疯,苏织儿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唯恐他又一怒之下失控做出什么吓人的事。 她转而看向楼内,好巧不巧,便瞧见那位宋二姑娘,不,如今应当是世子夫人的宋茗箬正静静看着窗外,神色落寞。 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恰好瞧见了许岸之的背影。 似是她的目光太灼热,宋茗箬转头看来,不同于苏织儿被发现后的窘迫,她端淑地扬起唇角,冲苏织儿笑了笑。 这笑意是不是发自真心,是不是善意的,苏织儿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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