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堪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向来不是会掩饰的人,也猜到刚才的慌张已经暴露,整张脸还白着。 赵栀虞沉默坐在那儿,仿佛是在给她时间考虑。 门外,常知栩很好奇公主与她母亲能说些什么,但也仅仅是好奇,没有做出什么偷听的举动,更何况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还在门口站着。 绿弦木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有,挺直脊背站在那儿,一副不好搭话的模样。 屋里。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氏才开口:“你舅父当初让我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赵栀虞手指无意识握紧椅子扶手,用力的指尖微微泛着白,她好像在冬日里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凉水,冷的彻骨。 舅父果然知道,所以真的是外祖父把常嫣蓉藏了起来? 这个杀害她母妃的真凶,连父皇都下令抓到立即斩了的罪犯,真的被外祖父藏了起来? 林氏忽然站起身,走到赵栀虞面前跪下,仰着头说道:“公主,我们夫妇俩只是无意听到了公爹和小妹的对话,这件事对我们而言太危险了,哪边都不想参与进去。” 林氏知道这位公主虽然盛宠在身,却最能明事理,既然已经查到常府了,她还不如早早说出来。 这戏,她是真演不下去。 赵栀虞眉越蹙越紧,手指早已松开了扶手,声音很轻:“这么说,常嫣蓉的确在桉阳?” 林氏着急地点头:“对,她就在桉阳,您不知道,公爹很疼他那个小女儿,贵妃娘娘出事后,公爹当天就处决了孟姨娘,常嫣蓉被他藏的好好的,那日皇上派来的人翻遍了府里的各个角落,都没能找到常嫣蓉。” 藏了多年的秘密说出来,浑身轻松多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林氏整夜睡不好,一闭上眼都能梦到自己帮人瞒着的事情败露,最后也没能落得个好下场。 真相已经明了。 赵栀虞一点都笑不出来,眼神漠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氏,“如果我始终没有查到这里,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可不就是这样。 可林氏不会承认,连忙解释:“没有!绝对没有!妾身早就考虑进宫把这件事告知圣上,只是一直没寻到个合适的机会,今日您来了,我不也没瞒着。” 赵栀虞冷笑一声:“你倒是会给自己寻后路。” 林氏苦笑:“妾身懦弱,做不到公爹那般毅然决然。” “行了,你起来吧。”赵栀虞端起茶喝了口,微涩的口感在嘴中漫开,心里也跟着发苦。 这一次,外祖父不可能独善其身,也不会独善其身。 林氏颤巍巍地站起身,腿脚还有些发软,这么一会儿时间出了一身冷汗。 赵栀虞知道了该知道的,不想多留,站起身,“今日的事不要跟外人说了去,本宫宫里还有些琐事未了,就不在此多留了。” 林氏彻底松了口气,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妾身送公主。” 赵栀虞自然没有拒绝。 正屋的门被人从屋里打开,赵栀虞和林氏一前一后的出来。绿弦下意识跟在主子身后,常知栩跟在林氏身旁送人。 赵栀虞没有回宫,原路返回了赋宴楼。 赋宴楼的客人很多,大多是来此吃酒玩乐,这儿不是烟花之地,楼里名菜居多,来这儿的达官显贵不少。 赵栀虞进去后,遇到了魏沉璟,她并不是很意外,本来想装作没看到人,谁想他还张口叫住了她。 “三姑娘。”魏沉璟嗓音清冷,听着十分有距离感,那双眸子却别有深意地盯着眼前的人看。 赵栀虞脚步顿了下,转过身来,略有些不耐:“魏公子有事?” 魏沉璟身旁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那人并不认得赵栀虞,只知道魏沉璟的身份,见她这般态度,便上前一步,责怪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这般对魏公子无理?” 魏沉璟眸光微寒,只是他还未说什么,就听到了赵栀虞的声音。 “我是哪家姑娘,你问魏公子不就好了?”赵栀虞面上看着不生气,语气却夹杂着冷意,一点都不给那人多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向楼上走去。 中年男子皱眉,抬脚往前走了两步,甩了甩袖子,冷笑:“这般没规矩,真不知你父母是如何教的!” “休得胡言!” “你说什么?” 一怒一慵懒地嗓音前后响起,中年男子无措回头,看到魏沉璟那一脸的冷鸷,又转过头看赵栀虞戏谑玩味儿的神色,忽然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他口中这无理的女子,大概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赵栀虞知道京城有许多目中无人的存在,她有时不便亮出身份,偶尔也会碰到过几个,对于这种事她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但是该给的教训还是要给。 她看向魏沉璟,后者没有丝毫要为中年男子说话的打算,应当不是多重要的人。 中年男子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随时可弃的棋子,在这种情况下彻底慌了神,不顾那么多人在场,膝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一举动引来了周围许多人的围观。 他用力磕着头,惶恐道:“小人嘴贱,不知贵人身份,还望贵人不要放在心上!” 魏沉璟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皮,阴鸷悄无声息地从眼底划过,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赵栀虞轻笑了声,靠着楼梯扶手,双手环抱,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随意道:“既然是魏公子带来的人,就交于魏公子处置吧。” 魏沉璟垂眸,拱手道:“是。” 赵栀虞转过身,给绿弦使了个眼色,绿弦轻轻颔首,见她往楼上走并没有再跟着,反而是好好盯着魏沉璟和那中年男子。 跪在地上的人出了一身的汗,他还保持着磕头的姿势,没有命令根本不敢起身。 魏沉璟明白,绿弦是三公主放在这里的一双眼睛,也在告诉他,说错话的人不能轻饶。 即使没有绿弦,他也不会轻饶。 即便这人是因为先前不知道身份,但话一说出口,指责的是当今圣上,绝对不能轻饶。更何况,他都不舍得对三公主大声说话,这人怎么敢? 魏沉璟瞳仁漆黑,声音没有丝毫温度:“起来!” 地上的人身体一抖,腿脚发软地站起身,丧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出声:“魏公子……” 魏沉璟没有看他,自顾自的转身往外走,那人急忙跟上。 绿弦也跟了过去。 人都走了,围观的人就散了,这点小插曲并没有人放在心上,况且并没有人认出赵栀虞的身份,更没人知道‘魏公子’是谁。 赋宴楼二楼。 温公子将笔墨纸端到桌上,挨个摆好,道:“公主,纸笔已备好。” 赵栀虞来到桌前坐下,细细想了好一会儿,才下笔。 这封信是写给远在桉阳的外祖父的,信中当然不会提到关于母妃的事,只是最寻常的问好与想念,信中还提到她盼望外祖父能够来京城一叙。 一张纸写满,她停下了笔,淡声说:“你派人快马加鞭把这封信送到桉阳。” 温公子跟她这么久了,一下子就能猜透她的意思,想起方才公主走后得来的消息,便道:“公主,派出去的人得到消息,魏公子曾去过桉阳,还和老将军一同办过事。” 赵栀虞动作顿住,眸光微闪:“什么时候的事?”
第4章 他的赔罪 “去年六月,老将军独自一人在桉阳遭遇劫匪,是魏公子及时出现救了老将军一命,事后魏公子与老将军联手搅了匪窝。”温公子轻声细语,吐字清晰。 赵栀虞垂眸:“之后呢?他们还有联系?” 温公子:“魏公子在桉阳待了几日,期间都住在常府。” 这句话才是重点。 魏沉璟曾在桉阳常府待过几日,若常府真的有什么异常,以魏沉璟的敏锐,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什么。 赵栀虞放下手中的笔,正要开口说话,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公主,人已经惩治了,”绿弦站在门外,道:“魏公子说,想亲自来给您赔罪。” “不必了。”赵栀虞不需要。 温公子微怔,没料到她会这么答。 绿弦得了话,应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应当是去回话了。 “公主,您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与魏公子聊一聊桉阳的事?”温公子将心中疑惑问出来。 赵栀虞默了一阵儿,直到纸上的墨完全干掉,将信折起来,拿起一旁的信封撑起,把叠好的纸张放进去。 “早些把信送到桉阳。” 温公子颔首:“是。” 该办的都办完了,赵栀虞眉眼间浮现出一丝倦意,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出去吧,本宫一个人待会儿。” 温公子应一声,拿起桌上的信,默默走出房屋,关门时特意放轻力度,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门外,绿弦对温公子点了下头,后者温声道:“公主正在休憩,莫要去扰。” 绿弦点点头。 温公子转身离开,去楼下看了一圈,发现原本该离开的魏沉璟并没有走,就站在赋宴楼门外,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温公子被魏沉璟眼中黑沉沉的戾气惊到,面不改色的移开目光,心中疑惑魏公子为何这么看他。 温公子抿了抿唇,拿着信去办正事。 楼上,赵栀虞一个人在窗边坐了一会儿,等到心里没那么烦躁了,默默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绿弦对她福了福身。 赵栀虞走出来:“走吧,回宫。” 绿弦跟在后面,低声说道:“今日冒犯公主那人不是魏公子手下的,魏公子也没有怎么教训他,只是拉到人少的地方说了几句狠话,还说今后绝不会用他。” 绿弦听过魏沉璟的恶名,还以为他会怎么教训人呢,结果也不过如此。 公主被冒犯了,那人怎么也得受点板子,这倒好,几句话就把人放了,绿弦都觉得太轻了。 赵栀虞沉默着并未说话。 绿弦还道:“事后魏公子想亲自跟您赔罪,您不想见他,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都说魏公子办事特别狠,在奴婢看来也就那样吧。” 赵栀虞就这样听绿弦唠叨了大半路,最终为了快点回宫就走了小路,那条路偏僻,平常根本没什么人,是她最喜欢行的一条路。 路很窄,一旁是没有任何水的深沟,沟里是一片竹林,另一旁是别家院子的院墙,此处偏僻到除了竹叶子沙沙作响,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路本就窄小,再往前还被堵了路。 赵栀虞停下马,看着前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体没有一丝一毫气息的起伏,很可能已经死了。 绿弦下了马,走到那人身旁蹲下,将人翻了个面,手指在对方鼻尖试探了一番,脸色骤变,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抬起头,脸色不怎么好看,“是今日冒犯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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