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身体牵动,那锁链也发出微弱的声响。 钟芫把箫怀执的双脚按在木桶中,然后便蹲着帮他按着膝盖上的穴位。 “婢子今日出去时还偷偷找了郎中,郎中说着筋骨受伤想要好,便要常常按摩活动,以后婢子每日都帮殿下按腿好不好……” 钟芫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意,她垂首蹲在盆边,即便不看她也能猜到箫怀执此刻的神情。 他必是又感动又惊慌……又忍不住心灰意冷。 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她并未去过什么医馆,她说的这些不过只是当初讨好过姜太妃的手段罢了。 只是如今换个人依旧是得心应手。 他们这种心肠软的,最喜欢把人往好处想。 他会想自己一无所有,旁人无所图谋,便一定是出自真心。 可钟芫有的只是耐心。 果然很快头顶便传来箫怀执略显艰难的嗓音。 “我这种废人,不值得你如此浪费心神。” 箫怀执说罢不见钟芫回答,便继续道,“再说你还这般小,既然箫成玉愿意允你出宫,你不如把时间放在自己身上,出宫之前谋些财物傍身,以后寻个良人,也能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钟芫依旧没有说话,她熟练地揉按着男子小腿,然后抬头对箫怀执弯起眉眼。 “殿下以为婢子多大?” 想接近这种从云端坠落的人,最忌的便是心急。 男人怔了下,下意识地回忆起初见钟芫的年岁,“十七?” 钟芫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往往不能放下内心的孤傲清高,却又因为失意自怨自艾自暴自弃。 这个时候就必要不冷不热的待他,若是热了他便不识好歹,当你所作所为皆是应当;若是冷了他又会觉得你轻视他怠慢他,与背叛他之人同为鼠辈…… “那……十八?” 听到箫怀执还未猜中,钟芫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扬首望着男人清雅俊逸的眉眼。 “殿下,婢子十一岁入宫,如今已有十年了。” 箫怀执愣了下,“二十有一,那你与皇兄同岁?” 钟芫笑着点点头,然后又不怀好意的笑道,“是,所以婢子比殿下还要虚长一岁……” 不知为何,听到钟芫这话,箫怀执脸上又有热了几分,他没有回答,只是悄悄瞥了眼女子低垂的眉眼。 这个宫婢在他面前总是言笑晏晏的模样,他有时猜不透她,可又觉得她的笑容让他安定。 箫怀执动了动双腿。 “不用捏了,等白日里我自己来就是……” 钟芫闻言顿了下,然后似惊喜一般猛地抬头。 “……殿下?” 她站起身来,然后伸出沾着水渍的手掌捧住男人的脸颊。 女子的力气不大,但是箫怀执却挣脱不得,他被钟芫的动作吓了一跳,双眸却蓦然撞入女子弯起眼眸中。 “殿下终于振作起来了……” 女子的喜悦不似作假,箫怀执却回忆起不久前还在寻死觅活的自己,他下意识地想避开钟芫的目光,可下一秒自己唇上便传来一阵温热。 那柔软的触觉转瞬即逝,男人双唇微张,眼神动荡,而刚刚放肆过的女子却垂下头露出羞赧的笑意。 钟芫看了眼地上的木桶,然后飞快道。 “婢子去倒水。” 女子赤着脚小跑着离开,箫怀执抬起手却没有阻拦。 那双毓秀俊雅的眸子里满是纷杂的情绪,箫怀执抬起手抚摸自己的唇,回忆着方才快的来不及捕捉的一吻。 他突然开始期盼钟芫曾与他述说的一切。 可这种期盼却也让他觉得惊慌不已。 他惶恐的发现,此刻的自己居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惧。 居所之外,站在后院的钟芫也在轻抚自己的双唇,她望了眼晃动着烛光的房间,然后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大雪依旧如雾般笼罩着整个魏都。 钟芫脸上毫无波澜,她朝着纷扬的风雪缓缓伸出手。 她喜欢下雪,只有落雪的时候她才觉得这个肮脏又不堪的魏宫会变得稍微干净一点。 雪花落在女子的掌心很快便融化消失,钟芫站了好一会才回了屋子。 箫怀执依旧坐在床边,他望着女子冻红的双脚,动作迟缓的从怀中掏出方才暖袋。 “怎么在外面待这么久,过来……” 男人还是很虚弱,可他现在却努力让自己坐稳,努力让自己拿暖袋的手不那么颤抖。 钟芫静静地望着箫怀执,直到他快要坚持不住,才走上前扑到男人怀中。 女子笑意温柔,声音缱绻,“殿下,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箫怀执张了张口,却无法答应,他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能允诺给她什么。 他被女子紧紧地抱着,却有些无措。 男人怀中满是女子沾染的寒意,可他却没有推开。 夜已深了。 箫怀执也不知这一晚自己如何睡去的,他醒来的时候钟芫已经不在屋里,只有一碗温热的药粥搁在床边。 箫怀执准备去拿,抬手的时候却愣了下。 原本锁住他的两条锁链,此时已被卸去了一道。
第14章 ◎了断◎ 没多久钟芫端着炭盆从屋外进来。 外面落起了盐粒,钟芫的发髻沾了一层霜白,她看了眼醒来的箫怀执,然后扬唇笑道。 “殿下醒了?我去打些热水来。” 说着女子快步去了后院,过了一会便端着水盆来到床边,然后拉着男人的双手泡入水中。 “殿下有些时候没有外出了,这皮肤眼见着比婢子还要白皙几分。” 箫怀执这次没有抗拒钟芫的触碰,他垂眸看着女子微湿的发髻,犹豫了稍微才开口道。 “你不必叫我殿下,也……不必自称婢子。” 钟芫听着抿唇笑了下,然后抬头望向男人微微闪烁的眼神,“不叫殿下那叫什么,叫怀执?还是阿执?” 女子声音清悦,箫怀执听着却张口结舌了起来,他郁结了许久才快速地回了一句。 “随你……” 钟芫听着却笑的愈加开怀,她帮箫怀执洗漱好后,便坐在床边陪他一起喝粥。 今日她熬粥的时候还加了些山药红枣枸杞,总之太医说的那些调理气血的药膳都被她一股脑都扔进锅里。 钟芫把羹勺递到箫怀执手中,然后端起碗小心的吹了吹。 窗户微敞,细碎的盐粒打在掀起的窗扇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刚喝一口钟芫的脸便皱了起来,她抬眸瞧了眼箫怀执,只见他面色不变,便又试探着低头抿了一口。 这口下去后钟芫的脸色便更难看了。 箫怀执看着女子难以下咽的模样,唇边噙起一丝浅笑。 “你这莲子是不是忘了去芯……” 钟芫闻言顿时明白过来,她看着箫怀执慢条斯理的举起羹勺,脸上却有些疑惑。 “殿下不觉得苦吗?” 她方才尝了两口已是极限,这会胃中翻涌,已经有几分呕意。 箫怀执听着这声殿下微微顿了下,他没有回答,只是把女子面前的粥移到自己面前。 “吃不下就不要勉强了,去再煮一碗吧。” 银碳烧起来后,屋中也渐渐暖了起来,箫怀执抬手时锁链也跟着蹭到桌上,钟芫看着他被锁链磨得发红的手腕,怔怔地发起了呆。 钟芫本以为看到松开锁链后,箫怀执会要求她彻底放了他,但是他却未提一字,甚至是平静地接受她的一切安排。 箫怀执察觉女子的眼神,以为她还在想之前的询问,便轻声回道。 “我幼时重病,用了烈药才救了回来,不过自那以后我的味觉便有些受损,你口中至苦滋味,在我口中只是有些咸涩罢了。” 男人容貌本就矜荣俊美,挣脱那些阴霾痛苦后又平添几分从容气度,即便提起往事,也未见他的脸上沾染多少伤感。 钟芫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箫怀执的味觉居然有损,“可婢子在宫中十年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之前落在钟芫头上的雪粒这会都化成了雨珠粘在她的发间,箫怀执看着只好执起衣袖帮她轻轻擦拭。 “那自然是因为……我从未与旁人说过。” 衣袖沾上雨珠迅速晕开,等男人将衣袖放下,才又接着道,“我母亲的性子你应当也是知道的,若是我说了,那些用药的太医恐怕都难逃一死……” 不过朝夕之间,箫怀执便如同脱胎换骨,那些忧思怨愤仿佛烟消云散,他终于如她所愿向死而生。 可面对这样的箫怀执,钟芫却缓缓垂下眼眸,只是口中一如既往痴痴念着。 “殿下宽仁,婢子一直都知晓的。” 女子嗓音温柔缱绻,似乎还带着几分羞赧,箫怀执听着却缓缓皱起眉来,他望着女子微垂的眼眸神色认真道。 “钟芫,我说了你不必自称婢子,还有你的心意……还是早些了断为好……”
第15章 ◎阿姐◎ 箫怀执的话似是决绝,可钟芫却只是浅笑着不作任何回答。 她并不心急,无论箫怀执如何推拒,只要他现在离不开她,她便有的是时间。 其实眼下的收获已经让钟芫很是意外了,她本就没想过能得到箫怀执的真心,这个男人一贯心软,她只需要挟着如今的这份恩情,或许就足够了。 “殿下用膳,婢子……不,阿芫先去前殿了。” 虽然今日不用当值,但是在箫成玉身边伺候是她的本分。 十五之前群臣不用上朝,不过他们的陛下却休息不得,且不说箫氏宗族需要安抚,还有不少地方官员需要重新任免。 钟芫到前殿的时候发现殿外站了两排玄衣锦卫。 玄衣卫是箫成玉登基前自己亲自训练的私卫,说是暗卫死士也差不多,虽然不过百余人但各个骁勇,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而寻安也是其中之一。 之前玄衣卫离宫便是为了彻查关于袭击天牢的主谋,现在回来了想必是有了结果。 当然这都是对外的说辞。 以钟芫对玄衣卫的了解,将近两个月没有消息,不可能只为了这么一件事。 此时殿门突然打开,四五个血肉模糊的人影从宫里拖了出来,血水顺着台阶流了一路,钟芫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等这几人被拖走后殿门又被很快关上。 冷风混杂了血腥味朝四面八方涌来,钟芫微微皱了下眉,然后快步走到殿外唤了几个宫人前来清洗。 自箫成玉登基这便已是常事,如今的钟芫也渐渐习惯。 很快大殿的门又重新打开,两个带刀侍卫相继走出,其中腰悬双刀的便是寻安,而另一人身形稍矮,看着似乎不过十六七岁。 少年腰挎长刀,满头乌发被一根红绳系着,只见他双耳垂环,瞳色略浅,似乎并不是纯正南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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