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皇兄多么纵容这个婢子,也不可能容忍到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此等事来。 何况宫中戒备如何,他比她更清楚。 钟芫缓缓眨了下眼,她本以为箫怀执已经振作些许,没想到他仍是一丝信念也无,从前的太子党羽都还在蠢蠢欲动,太子本人倒是先有了放弃的意思。 想着钟芫又喝了口参汤,然后眯起了眼眸。 或许这样也好,逆来顺受些到时候才更好安排。 箫怀执不知钟芫心里所想,只当她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屋外的风又大了起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磅礴的雨中一切都显得宁静而遥远,男人的脸色苍白,书还在躺在手中,只是他却再也看不进去。 箫怀执以为,经历宫变后他已将生死看淡,可此时此刻,他的心中还是难以抗拒的升腾起一丝遗憾。 只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遗憾的是什么。 “殿下在想什么?” 听到钟芫的询问,箫怀执却转眸望向了窗外,那微微开启的窗珊后只有一眼望不到底的漆黑暮色,男人看了会只得又收回了视线。 他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只是在想今日的雨为何这般大。” 钟芫闻言也不在意,她盛了碗参汤送到男人身边,“天时而已,人力不可定之事何必劳神去想,殿下还是快来尝尝这个,宫中御厨的手艺比我好,殿下若是喜欢,阿芫以后便去学学。” 箫怀执看着钟芫端着的参汤,反倒释然的笑笑。 “你说得对,天定之事人不可违……” 钟芫看着顺从喝汤的箫怀执,嘴角勾起浅淡地笑意,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个男人身上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落寞孤寂。 他就像是被豢养在深宫的蒹葭,明明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但却又郁郁茫然格格不入。 其实,以戚后当初的势力,但凡箫怀执有所作为也不应该是如今这局个面。 但他却始终不曾主动去争夺那个位子,关于这点钟芫也想不明白,她甚至不能理解箫怀执这样做的缘由,这不是一句仁善或是软弱就可以解释的。 那可是皇位。 九五之尊,万人之上。 就在钟芫若有所思的时候,喝下参汤的箫怀执却沉沉地睡了过去。 屋中只点着三两根烛火,虽能照亮却晦暗的紧,钟芫将男人扶着躺下,然后才端着手中的碗走到后院。 屋外寒冷,钟芫拢了拢外袍,然后将剩下的参汤尽数倒进花田。 远处的梅园里传来两声乌雀的鸣叫,钟芫微悠悠地将碗放进木盆,然后不疾不徐地走出居所。 房门刚打开,便见一个穿着蓑衣的人影冲了进来。 来人一见钟芫便皱起眉,“今日这般冷,阿姊怎么这般穿着,万一冻着怎么办?” 说着只见这人利落地解下蓑衣,然后便露出一直拢在怀中的荷叶鸡。 自从宫变之后,魏都的禁卫便被箫成玉重整划分,禁卫都统虽然明面上是寇承,但皇宫的禁卫却统一听命于玄衣卫,而此时作为新任上的玄衣卫都统却捧着一包油纸满脸谄媚地望着眼前身着宫服的女子。 钟芫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扫了眼屏风后的熟睡的箫怀执。 “你才刚回来就往我这里跑,若是被陛下知道,少不得一顿鞭子。” 九川捧着荷叶鸡放在桌上,然后顺着钟芫的视线看过去,少年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不过又很快遮掩过去,“还是阿姊厉害,那人居然真的救了过来。” 钟芫闻言轻笑了下,没有顺着少年的话往下说,而是拢着衣袍坐下,“寻安呢,我记得那会你们是一道走的,你这般偷跑,他若是知道……” “放心阿姊,我做事哪有这般莽撞,他去慎刑司押人了,这会估计已经出了城门。”说着少年突然抬手摸了摸钟芫的额头。 “阿姊今日脸色怎么这般差,是生病了吗?” 钟芫伸手挥开,然后无奈道,“我没什么,倒是你,外面雨这么大,有没有淋着?” 少年听到钟芫关心他脸上便露出几分雀跃,不过很快他又将这份欢喜安耐下来,“区区几滴雨罢了,从小到大阿姊见我病过几次?” 说着少年又忍不住往钟芫身边靠近了些,“对了,阿姐之前让我寻的梁溪钟家我已经有消息了……” 屋外的狂风骤起,只听金玲乍响,连带着屋中的烛火也剧烈的晃动起来。 钟芫掀开杯盏,然后缓缓倒了杯茶水。 这茶是清早煮的,这会早已凉透,只是凉茶入心反而让心清醒。 九川看着女子有所晃动的眼神,小声唤了句,“阿姊?” 钟芫闻言却展颜笑起,她将少年的手握在掌心,“阿姊很开心,九川,阿姊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少年看着自己手,却不由得脸红起来,少年身形略显僵硬,只见他踌躇了许久才斟酌着开口道。 “阿姊先别急着谢我,这钟家的事还有些复杂,你等我细细与你说,还有关于阿姊的生母,据我所知,似乎是阿姊进宫后不久便被钟家休弃,后来处境艰难又被迫改嫁,只是没过一年便离世了……” 少年说的委婉,女子握着的手却猛地收紧,她又不是天真稚儿,怎么会猜不到娘亲后来的处境。 只是钟芫面上还是保持了平静,她沉默了许久才对着少年缓缓笑开,只是这抹明朗笑意却不打眼底。 “原来如此,我就说娘亲不会骗我,她若是活着怎么会不来寻我……”
第21章 ◎空无一物◎ 九川听着钟芫口中的喃喃,也不知如何劝说,只是接着道,“倒是有个消息,如今这钟家似是与戚氏有来往,这次戚裕带亲妹来魏都,钟家也有派人随行,我打听到这个随行的名叫钟涣,只是不知是个什么身份……” 外面的寒风突然呼啸起来,不知哪里的宫舍传来几声渗人的呜咽。 烛火剧烈的闪烁着,钟芫想了想,起身去找灯罩。有些年岁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乍然入耳,有些恍如隔世。 钟涣是她幼弟的名字。 若是没记错,自己入宫那年他才刚满七岁。 这个幼弟是父亲腾达时所养的歌姬所生,只是一直养在阿娘的名下,她只记得当初离开淮安时是自己一路抱着他,那孩子总爱哭,父亲声音大点他也哭,马车颠簸些他也哭,他哭起来还总会连累她被父亲训斥。 总之钟芫只记得自己很不喜欢他,除此之外便也没有其他什么印象了。 一旁的九川小心的观察着钟芫的神色,他知晓阿姊的脾气,她越不喜便越是沉默,不过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开口问道。 “莫非阿姊认得这人?” 钟芫找来灯罩盖在烛台上,然后对着晃动的烛火轻笑道,“算是旧故,只是即便我认得他,他却未必认得我了。” 钟芫说罢回头看了眼九川,这孩子虽与她那幼弟的身世相似,只是后来境遇却大不相同,一个当初差点被溺死在宫中,一个从出生以来便如嫡子般教养。 到底是命运多舛难以捉摸。 “莫非他是阿姊的亲人?阿姊想见他吗,若是想我可以去安排……” 少年眼中神采奕奕,只是他面前女子却淡淡地摇了下头。 “没什么可见的。” 钟芫想起这些年的诸多过往,脸上露出些许讽刺。 “与其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想想如何离开魏宫。” 这卑躬屈膝的日子,她从第一日进宫时便过够了。 屋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停歇了,钟芫看着眼前的少年,脸上又恢复了平素的温柔笑意。 “阿姊的事阿姊心里有数,倒是你,如今既得了陛下器重,便好好辅佐陛下,陛下是念旧的人,只要你忠心为主,日后必能有一番作为。” 九川听着却紧张起来,只见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钟芫道,“我才不在乎什么飞黄腾达,我只想一直跟着阿姊,阿姊在宫中,我便在宫中,阿姊若是走了,那我更要一直在阿姊身边保护阿姊。” 少年信誓旦旦,钟芫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当初救他不过是顺手,后来的好意也多是利用,却不想居然遇到个傻子。 “你跟我走?到时候阿姊身无分文,还带着个随时能要命的男人,你就不怕我拖累你。” 听到钟芫提起箫怀执,九川脸上便露出几分不忿,他瞥了眼床榻,然后拧着眉望了眼钟芫,“阿姊就这么喜欢他?就不能换个人喜欢吗?” 大雨过后,整个魏都都笼了一层霜寒,潮湿的雨气溶入夜色,巍峨的宫宇如同消失般沉寂。 钟芫依旧笑着。 “不能。” 女子嗓音细软,似是着了风寒,带着微微的哑意。 见钟芫这般固执,九川只能负气的哼了一声。 “不就是长得好看,明明我长得也很俊……” 少年这声嘀咕惹得钟芫又轻笑起来,“是了是了,我们九川可是魏都数一数二的俏郎君……” 钟芫本是一句玩笑,九川听到耳中却是颇为受用。 只见他抬手摸了摸鼻尖,又不死心地继续怂恿道,“既是如此,阿姊换个人喜欢好了,比如说我,我不仅长得好,还比他年轻……” 少年风华,眸似星辰,可惜他还没有说完,便被钟芫毫不留情地撵出屋去。 “快走吧,老实待在府衙给陛下办差,我这里若是有事自然会去找你。” 九川本想再磨一会,可一看到紧紧关上的房门,只得不情不愿的走了。 与此同时,站在房中的钟芫看着搁置在桌上的荷叶鸡,却无奈的笑了下,她瞧了眼陷入熟睡的男人,拎着油纸包又去了一趟后院。 隔日天晴。 箫怀执是被屋外的敲打声吵醒的。 醒来的时候他无意识地揉了下眉心,昨夜他是何时入睡的,他竟一点记忆也没有。 他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看到水井旁的倾倒的木桶,便猜到是钟芫又在敲冰。 没一会钟芫拎着水桶回来,看到箫怀执醒了,便匆忙道,“待会我还要去前殿伺候,只来得及热些糕点,殿下先垫垫,等我晌午回来再做些热饭。” 钟芫说罢便匆忙走了,箫怀执想拦住却没有来得及开口。 门外的金铃发出细碎的声响,看着微敞的房门,箫怀执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他抬手将被角掀开,然后下意识去摸索束缚他的锁链,可找了好一会也没有摸到,正当他疑惑着想要接着翻找时候,整个人却突然愣住。 原本沉甸甸的手腕此时空无一物。 此时屋外的铃声终于停了,只有桌上的糕点散发淡淡热气。 偌大空旷的房间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小改了下。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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