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芫知道即便自己不说寻安也不会计较什么,寻安本身并不算喜欢猜忌的人,但是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信任不能因为这点事生出什么间隙。 至少现在还不行。 所以去玄衣卫府衙的路上,钟芫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对方的询问与寻安说了一遍。 但也仅是如此。 她知道这些话过不了今晚就会穿到箫成玉耳中,也知道箫成玉知道后必然会去找马车里的那人询问。 不过她更清楚,即便她不说,恐怕也有人会主动去找箫成玉。 去府衙的路上,钟芫少有的沉默,寻安不知钟芫的心思,只当她突然被拦住受了惊吓,便安慰道。 “那些人不必理会,你若是不喜便干脆在府衙小住几日,等戚氏走了你再回宫。” 本来这也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不喜欢钟芫的存在被太多人注意。 钟芫自然不会答应他,于是便轻声回道,“寻大哥莫要说笑。” 寻安其实想说陛下不会责怪,但是感觉到钟芫的拒绝便也未再坚持,毕竟钟芫是女儿家,府衙再周全,也全是男人。 万一有什么不测,陛下恐怕不会绕过他。 玄衣卫督府设在魏都八道门之外,看起来有些偏僻,但是却装点颇具威严,玄色的砖瓦青色的墙面,还有腰挎长刀的铁面侍卫,乍一踏入还颇有几分压迫感。 只是这种压迫感在九川出现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少年俊逸英挺,眉目飞扬,只是在看到钟芫一刹那仿佛变个人似得,立刻眉开眼笑大步迎了上来。 “阿姊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九川喊出这声阿姊后,钟芫觉得周围气氛突然轻松了不少,连侍卫投过来目光都多了几分恭敬。 钟芫望着朝她走来的少年,缓缓的笑开了。 寻安看到九川来了,便放心的把钟芫托付过去,然后他自己躲到房间里休息去了。 九川乐的没人打扰他和阿姊说话,拉着钟芫往府衙内走去,顺便报了一堆糕点吃食派手下的人去买。 钟芫被九川领着进了楼上的房间,只是刚一踏入便发现里面一团凌乱,九川连忙将钟芫赶到门外,然后便听到房间里传来匆忙整理的声音,钟芫静静的站着,耐心的等少年将房间收拾完毕。 “昨日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让阿姊见笑了。” 少年摸着后颈少有的露出几分羞赧,钟芫只是抬手摸了摸九川的发顶,便抬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长柜和座椅软榻,方才软榻上的衣衫似乎都被九川胡乱塞进柜中,此时还有一角衣袖挂在外面。 九川哂笑了下悄悄将衣袖塞了回去。 若是以往钟芫或许会数落两句,顺便帮九川收拾了,但是今日她没有这个心思。 放才在宫门外的事,她还是有些介意。 虽然看起来只是意料之外的会面,但是她却忍不住多想。 九川倒了杯茶水恭顺的端到钟芫面前,他有好多话想和阿姊说,前些日子去江北发生了很多事,还有箫怀执,他还是想劝阿姊不要喜欢那个男人。 只是正当他想开口时,却听到钟芫突然道。 “我今日应该是遇到钟涣了。” 钟芫的声音不大,但是九川却突然警觉起来,他微微蹙了下眉,然后抬眸小心观察着钟芫的表情。 “什么叫……应该是?” 钟芫抬眸望向九川,“今日被戚家的马车拦住问了些话,似乎是想盘问我的身份,我想钟家应该是知道我是谁了,只是故意来试探我……” 他们或许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她不清楚他们是不是知道了她和箫成玉的关系,如果知道,那她恐怕便没有那么容易带箫怀执一同离宫了。 九川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听到后只是冷笑了下,少年眼中隐隐泛起一丝冷意,“阿姊喜欢便留着,阿姊若是不喜,九川去他们杀了便是,何须在意?” 不过只是依附于人弱小旁支,便是消失了,都未必会有人费心去查。 钟芫无奈地看了眼喊打喊杀的少年,“你啊,遇事不可这么冲动,杀了简单,杀了之后很麻烦,而且杀人很累,如果不是必要,不要做这种毫无益处的行动。” 九川听到这话立刻收起了周身的杀气变得乖顺起来,他凑近了钟芫几分,小声道,“那阿姊需要九川做什么?” 钟芫闻言却没有回答,她把温暖的茶水抱在手心,然后看了眼窗外。 从九川这个房间的往外看可以观察到整个玄衣卫督府,她知道玄衣卫的势力隐晦,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如此,甚至于那位寇都统的身边也有玄衣卫的眼线。 “陛下这些时日有没有让你继续调查箫怀执的踪迹?” 九川闻言微怔,然后便一边点头一边劝道。 “不仅是陛下,江北那边,五部尚书,高太傅这些人都有动作,阿姊,箫怀执他很危险,你能不能……” 能不能…… 少年的声音有些急促,他不明白阿姊这么冷静沉稳的人为什么非要做这样冒险的事。 但是钟芫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淡淡的笑着。 九川的话大抵在她的意料之内。 恐怕只要一直没有消息,这些人便不会轻易停手。 钟芫喝了口茶水,然后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 “阿川,阿姊想让你办一件事……” 寻安本来只想浅眠一会,谁知醒来已经快到酉时。 屋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他按了按额角,套上外袍便准备去到九川那里去找钟芫。 这个时辰,也该送她回宫去了。 只是等他推开九川的房门时却愣了下,两人的气氛和往常有些不同,平日里九川对钟芫向来是敬重的很,今日却似生了闷气一般抱怀站在一边,而钟芫则独自坐在桌前吃着糕点。 两人见到寻安都没说话,倒是寻安抓着后劲干笑了下。 “怎么,你们姊弟两个居然也会吵架?” 确实吵架了,但是并不没有寻安想的那么严重,钟芫知道九川在气她一意孤行,但是她也没有什么话去解释。 因为关于箫怀执的一切确实都十分的不理智。 不可知,不稳定,还很危险。 她得承认。 “等有空了,阿姊再来看你。” 钟芫留下一句话便随着寻安一道回去了。 白日里见到人马此时已经不见踪迹,寻安将人送到荣华殿后便顺便回到了陛下身边。 此时的陛下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但心情却似是不错。 等寻安将钟芫整日的行踪汇报完毕之后,只见陛下简单的点了下头,他有些奇怪,以往陛下对钟芫的事情都是事无巨细的盘问,但是今日却出奇的平静。 不过转念一想,今日戚氏之所以会来,本就是为了送那位惊才绝艳的戚锦黛进宫,陛下见到“新人”,暂时忘了“旧人”也是情理之中。 没多久,容贞前来禀报,说是晚宴设好,请陛下前去。 寻安自是跟随陛下同行。 宴席摆在了摘星殿,陛下到的时候已是满堂欢庆歌舞升平。 寻安琢磨戚氏这边似是真的讨到了陛下的欢心,而戚氏的恭顺也缓和了世族的对立情绪,至少今日之后,满朝都会知道江州依旧忠于箫氏皇族。 而比起这边的华灯璀璨,荣华殿里则显得清冷许多。 钟芫怀中是从九川那里顺来的糕点,她穿过梅园后便径直推开房门。 她把吃食放下,然后点亮了桌上的烛灯。 屋中静谧,只有火舌煽动的轻响。 灯亮之后她习惯性的看了眼床榻,只见踏上空空,不见人影。 钟芫愣了会,正在她想出门寻找的时候,却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幽幽传来。 “我在想,你是否当真如此信我……”
第25章 ◎可好?◎ 钟芫的动作微滞了下,她转过身,这才看到站在角落里的箫怀执。 男人只盖了件披风,里面还是薄薄一层单衣,也不知站了多久,周身好似染了层寒霜。 钟芫走过去拉住男人的手,果然双手冰冷。 “殿下身子本就虚弱,怎么能这样在外面受冻……” 钟芫说着将人拉回床榻边,箫怀执也没有抗拒,任凭钟芫摆布,只是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细致好看眼眸此时微敛着,似乎隐藏着某种情绪。 钟芫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将人扶上床榻后便匆匆去了后院准备热水。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寒意仿佛从四面八方袭来,钟芫搓了搓手,然后把墙边的油灯点亮。 居所后的院子并不大,一盏油灯足够照到全部。 正在往灶台走去的钟芫蓦然停驻脚步,她诧异地看着院中的晾绳。 夜里刮起了风,晾绳上的薄褥也跟着微微晃动。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走时并未来得及晾晒这些衣物。 钟芫下意识朝屋内看去,那双清丽眸子少有露出几分迷茫。 没多久,钟芫端着一盆热水回到屋内,木盆很深,但是钟芫看起来并不十分吃力,她将软巾用热水沾湿,然后覆到男人冰凉的手上。 因为被铁链锁了太久,那白皙的手腕上满是瘀痕,钟芫轻轻擦拭过所有痕迹,然后抬眸看向一言不发的男人。 “殿下身份尊贵,怎能做那些粗事……” 钟芫的话让箫怀执怔了下,几乎立刻他就想到钟芫指的是什么。 事实上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在屋中等钟芫的时候下意识就去做了,甚至还不怎么熟练的打扫了下房间。 箫怀执微微蹙了下眉,然后低声的回了句。 “顺手罢了。” 只是他刚说完便后悔了,因为眼前的女子突然笑了起来,那笑意轻缓又浅淡,那微微弯起眼眸隐约透着几分戏谑。 这让箫怀执有些气恼,他忍了许久,还是开了口。 “你今日……是什么意思?” 一声不吭把锁链取下,又毫无防备的敞开房门。 这分明就是试探。 意识到这点的箫怀执一整天都很阴郁着,但是他又很清楚,自己不能出去。 这表面安定的居所之外到处都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他甚至无法找到钟芫当面责难。 他只能等。 他以为钟芫回来后会主动解释,可是直到现在,她不仅一句话都没有,甚至还来“笑”他。 此刻他好像在空闺等着夫君归家的怨妇,这种感觉让箫怀执愈加难以忍受,他直直的望向钟芫。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芫将软巾重新沾湿,然后覆上箫怀执另外一只手腕。 男人看起来真的被她激怒了,但是却没有负气抽回手,依旧任由她继续擦拭。 “殿下可知道十年前的淮安鈡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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