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而钟芫也没有继续等,她换好衣裳后便走到床边,然后掀开被角躺了进去。 箫怀执不自在地朝一边挪了挪,只是动作的时候不小心将掖在枕后的书蹭了下去,他正想侧身去捡时却听到女子微弱的鼾声。 他扭头看了眼,此时的钟芫在他身边蜷缩着似是已经熟睡。 箫怀执看着不禁皱了下眉,也不知道这婢子整日都在忙些什么,每次躺下一会便能酣然梦中。 那书最终还是在地上躺了一夜,等第二日箫怀执一睁开眼便见着钟芫坐在妆台前梳妆描黛。 女子将发髻盘到脸侧,然后精心挑了两只银钗簪上,见到箫怀执醒了便笑着道,“桌边放了些糕点,殿下先将就着垫垫,等晚上婢子回来再陪殿下一起守夜。” 此时的钟芫看起来与往日有些不同,箫怀执记起今日是除夕便也没有多想。 过了一会,钟芫打了水进屋照例帮箫怀执梳洗,走的时候她却从怀里摸出了枚香囊放在箫怀执手里。 “里面是压岁的铜钱,殿下可要收好。” 女子说罢便转身离了屋子,箫怀执听到房门被锁上,然后垂首看向手中的香囊,脸上的神情隐约有几分僵硬。 这婢子,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不成? 谁会稀罕这种东西…… 此时屋外还是昏黑一片,天色未亮宫里的婢子们却先忙碌起来,陛下祭祖乃宫中大事,万万不得出错。 而这一切与钟芫无关,她早早的去了西首宫门,此时宫门处不断有送货的马车驶入,几个司物府的宫人忙着点数,他们看到钟芫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钟芫今日心情好,没有向之前那般为难他们。 很快送货的车马便运送完毕,钟芫依旧站在宫门处安静的探头张望着。 此时霍越不在,之前与他一起当值的侍卫见了钟芫便好奇道,“姑娘,你老家何处?” 这么多年,还是有人第一次问起这个,回过神的钟芫有些干涩地回道,“在淮安。” 说着她似有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后来迁去了梁溪。” 侍卫一听淮安,却有些惊讶,“这么巧,我爹也是淮安人士,听我爹说钟在淮安可是大姓……” 过去的事钟芫其实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她想起幼时所住的宅院,还是点了点头,“是大姓。” 此时又有一架马车拉着货物进来,侍卫忙着检查车马便没有再与钟芫多聊。 站在一旁的钟芫也在张望着不断驶入宫中的马车,她脸上隐隐有几分期许,可惜瞧了一圈宫门外却只有送货的马车驶入。 不过钟芫并没有气馁,她依旧安静地等着,只是无聊的摆弄衣角时却摸到昨晚寻安送她的小鼓。 她拿在手中随便摇了摇,只见鼓上的小锤也跟着来回摆动。 模糊的记忆里,娘亲也用这种小玩意哄过她,只是如今她有些记不清娘给她的小鼓到哪里去了,她总觉得好像是去梁溪的时候被阿爹从马车上扔了下去。 想起迁去梁溪的那段记忆,钟芫便下意识的皱起眉,那时候娘亲似乎总是在哭,连送她入宫时也是哭着的。 不过钟芫很快就将这些抛在脑后,当初的她就是除夕当日进宫的,娘说过两年就会接她回去,虽然钟家家道中落,但是娘不会骗她。 钟芫一直相信着,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宫门处等着,她总想着万一娘亲来了,她却不在,那岂不是错过了。 等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列严整肃穆的皇城禁军从宫门外赶来。 骑在最前面的男人照例掏出腰牌,只是在垂首的时候又与钟芫的目光撞倒一起。 钟芫习惯的露出微笑,男人却快速地移开视线,一刻也没有停留便带着手下从宫门处呼啸而过。 侍卫见钟芫的视线追随而去,便充满仰慕之情地开口道。 “这是寇都统,魏都十万禁军几乎都在他手下,听说少年时便能以一当十,为人刚正治下严明,若说有什么美中不足……便是这相貌……” 钟芫闻言立刻会意地笑了起来,她望着绝尘而去的金吾卫,虽然没有说话却也跟着点了点头,就身份来说这寇承的容貌是有些阴柔了。 谁能想到堂堂大都统竟有那么一双潋滟含情的眸子。 守卫也不敢过多非议都统大人,见钟芫笑了便只是跟着笑了笑便老老实实的在门边守着。 不多久,钟芫听到宫苑里传来悠长的丝竹声,她知道皇族的祭祀要开始了。 那种庄重场合,冷宫的人是不配去的,如今离开冷宫了,钟芫却也不大想去。 寒冬料峭,即便日头高升还是止不住这寒意,箫成玉被宫人簇拥着走向祭坛,耳边是一声声的陛下万岁、大魏千秋,站在祭坛之上的男人目光了扫视着脚下,众人如蝼蚁般匍匐叩拜,可箫成玉心中却没有一丝因为权欲而带来的满足,他甚至觉得有些茫然。 他想起登基那日曾与钟芫说过他并不爱皇位,那时钟芫只是笑着望着他却没说一句话。 想着箫成玉自己也淡淡地勾了下唇角,天下间最尊贵的位置在他脚下,他却说什么不愿意。 委实可笑了。 很快天师开始宣读祭文,箫成玉一边走神一边听着,后面流程还有许多,等祭天祭祖宴席全部结束已经六个时辰后。 六个时辰后,箫氏宗亲领赏离宫,百官群臣也餍足告退,而箫成玉则是换了身衣服径直去了西首宫门。 陛下到的时候,钟芫正毫无规矩的在宫门前抱膝坐着。 守门的侍卫见到陛下立刻跪了一地,钟芫愣了下,转头一看便也跟着俯身跪下。 箫成玉扫了眼面前,然后拧着眉开口道,“都起来。” 侍卫听言纷纷谢恩,然后立刻回到宫门前站好,而钟芫起身的时候腿却软了下,还没站起便又跪了下去,察觉到陛下看过来的目光,她只能继续俯身跪着。 “婢子失态,请陛下恕罪。” 夜晚皇宫幽暗,陛下的神色并不分明,众人只见陛下突然上前将钟芫拉起,然后不由分说便握住她的手腕往宫里走去。 婢子脚步有些踉跄,可陛下的脚步却不见丝毫放缓。 霍越用余光瞟了眼离开的两人,心中的大石也跟着落下。 看来今年也是接回去了。 此时几个守卫悄悄挤眉弄眼起来,霍越瞥了眼便沉声道,“不想死就把看到的烂到肚子里。” 此话一出,宫门处立刻便安静下来。 一旁的寻安瞥了眼说话的守卫,轻笑着点了点头便满意离去。 而被箫成玉带走的钟芫光是跟上便已经十分吃力,等到了容华殿还被箫成玉一把甩开,钟芫没站稳便跪坐在地上,她看着箫成玉冷肃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老实回道。 “陛下,婢子知错了。” 跟在后面的寻侍卫听着却不住地摇头,他小心地阖上殿门然后抱着佩刀在门外看守。 大殿内,箫成玉负手站着,直到听到钟芫认错才转过身来。 “知错,既然知错为何还去?你那爹娘若是会来早就来了,这一年又一年,你去了多少次,可有谁来?” “钟芫,从前我朝不保夕我自顾不暇,你想回家我不阻拦,可如今这魏宫都是我们的,你为何还想着那个把你丢弃的爹娘,母妃宠爱你,只要你想你可以不做婢子……” 男人的声音逐渐急促,他望着眼前女子,那双清潋的眸子漆如夜色。 很快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却摇了摇头。 “可钟芫还是觉得当个得宠的婢子能活的更久些……” 说着钟芫又抬眸看了眼箫成玉,“再说了,陛下当初可是答应了,若是有朝一日能当南魏皇帝便会做主送婢子离开皇宫的……” 女子垂着头唇角却微微扬起,脸上也带着几分期许,“陛下如今是皇帝了,只是陛下整日政务繁多,婢子也没好开口……” 箫成玉的脸色还带着方才的余愠,而此时他的呼吸却似有几分凝滞,那双漆黑的眸子似是又沉寂了几分,他垂眸看了钟芫良久。 被扳指套住的拇指微微发白,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钟芫听到面前的帝王轻声道。 “如果你想,孤可以封你郡主赐你封邑。”
第10章 ◎饵◎ 陛下的声音是少有的轻柔,听起来仿佛带着几分诱哄。 大殿中烛火通明,轻纱浮动。 钟芫垂首望着地毯的一角,手指微微抓紧了裙摆。 封为郡主,赏赐封邑…… 既有荣华富贵又能离开魏宫。 这实在太符合钟芫的期盼了,她的心蠢蠢欲动,随着手指收紧,女子也抬眸望向眼前的君主。 男人神色安定,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可钟芫没有回答。 陛下的眼神隐隐暗了几分。 他知道对钟芫来说,这几乎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是她并没有回应。 因为时机不对。 钟芫望着不远处的御案,昨日那上面还放着世家女子的名册,新帝登基,士族正在争先恐后的送来女子。 他们都在谋求那个皇后之位。 不管哪一方都做足了准备,压上了筹码,如今即将尘埃落定,却出现一个陛下亲封的郡主。 太惹眼了。 钟芫不愿冒险。 她之所以低调来往与两宫之间,就是不想牵扯进他们的争夺。 她这种毫无背景全靠陛下垂青才有的尊贵,若是卷入其中便只有遭人利用的资格。 棋子若是做错了选择,便会沦为弃子。 何况钟芫太了解箫成玉,当初朝夕相伴所得青睐,但凡有一日他觉得她非他心中所想,必然也会逐渐失去容忍。 可这个机会又太难得了,她若是抓不住以后就是求都未必会有。 箫成玉静静地等钟芫的回答,他垂眸凝视着女子,看着她的眼神由迷离到清醒,又由清醒到挣扎。 那转瞬即逝的情绪极其细微,但是箫成玉却还是捕捉到了,相识十年,他亦了解她。 想着箫成玉勾了勾唇角。 她没有即刻磕拜谢恩,其实就已经是回答了。 看来……到底是没有诱惑住。 突然,殿外传来寻侍卫的声音。 “陛下,南贵人求见。” 钟芫闻言立即站起躬身退到帘后,箫成玉不耐望了眼宫门转身回到御案前坐下。 “让她进来。” 没多会,殿门打开,南襄带着几个婢子款步而入,婢子手中还端着精致膳食,角落里的钟芫闻着香味却咽了口唾沫。 她已经饿了一天。 “妾身见陛下席间没有怎么用膳,便想着送些羹汤来,都是妾身亲手做的,也不知合不合陛下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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