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愫起先是不信,只那婆子说的头头是道,半点不似扯谎的模样,便也只得怏怏不乐地与沈清端说道:“夫君,是我输了。” 沈清端见她眸色黯淡,一副提不起劲来的颓丧模样,一时心有不忍,便让绿韵等丫鬟退了出去,轻声道:“左相是闵皇后的哥哥,闵皇后膝下无子,五皇子诞生后,将四皇子养在了凤藻宫里。” 苏荷愫未曾预料到沈清端会告知她朝堂之事,听得此话后在心内思量了许久,而后则眨了眨无措的杏眸,眸中蓄着疑惑之色。 沈清端便讲的愈发细致了些:“左相为四皇子一党,承恩公府则只能靠着五皇子,本就是你死我亡的厮杀关系,是以左相贪污的罪证必须牢牢握在岳父的手里。” 这下苏荷愫总算是听明白了沈清端话里的深意,既如此,也难怪母亲不再与父亲赌气,原是事涉姑姑和夺嫡一事。 她并非愚笨之人,将沈清端的话放在心口好生揣摩一番后,也渐渐听出了些端倪。 可是…… “五皇子如今尚且不满一岁,四皇子比我还大上一岁。”苏荷愫蹙着柳眉说道,皇子间年岁相差如此之大,她们承恩公府可还能有胜算? 沈清端含笑着替她拢了拢青丝,泠泠如尘的眸中好似盖着一层厚重的叶上霜,叫人瞧不清里头的深意。 他笑意渐深,只道:“稚子又何妨,大不了垂帘听政。” 这话里分明藏着几分睥睨天下的冷厉。 只是苏荷愫被他游移在鬓边的指尖所扰,也未曾将这话纳进心间。 晚膳时分。 因苏荷愫心情转佳,康嬷嬷又怜她前段日子生病时吃的过分清淡,便吩咐绿韵道:“今日让夫人喝些酒吧,家里太太不是赏了上好的桃花酿?” 绿韵神色闪烁,顶着康嬷嬷蕴含深意的眸子,应道:“我这便去闻一闻酒。” 苏荷愫亲自去书房里将沈清端请了出来,笑盈盈地与沈清端说起这桃花酿的好处来:“昔年在乡下,母亲亲自酿了,埋在杏花树下。待爹爹卖了粮食回家,便一同作饮,滋味远胜宫里的佛谷酿。” 沈清端被她勾的馋虫也冒了出来,非但是晚膳用的多些,绿韵为苏荷愫斟酒时也破天荒地喝上了几杯。 天未擦黑,康嬷嬷便着急忙慌地让莲心等人收拾桌案,见苏荷愫似有微醺之色,便领着绿韵等人退了出去。 按照往日里的习惯,沈清端用完晚膳后便会带着苏荷愫去庭院里消消食,而后他便该去书房里读书习字,也好在春闱上一鸣惊人。 只是今夜方才从月牙凳上直起身子,他便觉得头重脚轻的厉害,神智也不似以往那般清明,胸口处灼烫无比,迫得他口干舌燥。 身侧的苏荷愫状况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她喉间好似吞下了一块铁烙一般,四肢更是滚烫无比,胸间蓄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屋内烛火摇曳,影影绰绰的暗色像极了大婚那一日彻夜摇晃的龙凤花烛。 情愫在逼仄的屋内疯狂滋长。 苏荷愫瞥了一眼双颊通红的沈清端,四目相对间她艰难地吞咽下心内的悸动,只觉得眼前她那文雅温润的夫君好似换个人般。 虽还含着笑,那双清亮的眸子里藏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欲.色。 她下意识地便觉得害怕,想寻个由头将外间伺候的绿韵换进来,才刚迈开一步,四肢便酥软无力地倒了下来。 幸而沈清端的眸光正紧紧攥着她不放,虽则心内翻涌着要将眼前之人占为己有的欲.念,可他下意识地克制着这等心思,上前扶住了苏荷愫。 滑腻莹润的冰肌玉骨陷在宽阔坚厚的胸膛之中,便似饥.渴到极致的苦僧遇上他朝思夜想的神明,虔诚着奉上自己的身躯与血汗。 苏荷愫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被沈清端箍在怀里时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喘,可愈是紧张,心内的那股渴望却愈发旺盛了几分。 况且不知为何,沈清端冰冷的指尖触上她那滚烫无比的皓腕,她便嗫喏着想要攀附上他的脊背。 只是这般羞人的念头才刚升起,她便硬生生地将其掐断,挣扎着要从沈清端的怀里站直身子。 沈清端却收紧了对她腰肢的桎梏,俯身在她耳畔低语道:“夫人可曾听过沼泽一说?” 苏荷愫只觉耳垂酥麻无比,沈清端灼灼的目光也恼人的很儿。 什么沼泽? 如今都这般要命的时候了,还提什么沼泽呢? 她双颊嫣红如腾云偎霞,秋水剪瞳般的杏眸里漾着缱缱柔色,只剜来一眼,却眉梢含情,清媚动人。 沈清端摩挲着她的皓腕,鼻间嗅着她身上独有的馥雅淡香,心里的欲.念已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 只是他再如何急切,却也不想唐突着弄疼了她。 是以沈清端便收紧了自己的手掌,紧贴着苏荷愫的粉唇,抑着眸中翻涌的念头,笑道:“夫人是陷在沼泽地的僧侣,而沈某则是缠着夫人腰肢的沼泽,夫人愈想脱身,却是愈陷愈深。” 苏荷愫眨了眨无措的杏眸,并不明白沈清端在这等暧昧的关头与她说这沼泽地是何用意。 他轻笑一声,薄唇已轻触她的嘴角:“夫人既是不懂,便让为夫来言传身教吧。” 话音甫落。 沈清端如攻城略池般撬开了苏荷愫的牙关,依着本心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搅动着她的唇舌探寻着神明赐下的甘霖。 苏荷愫四肢愈发酥软无力,只得攀附在沈清端的怀中任他予给予求。 一吻作罢,她已羞得连头也不肯抬起,只捏着他的衣襟讷讷不语。 浅尝辄止的吻并不足以浇灭沈清端心内蓬勃的欲.念,他拦腰抱起苏荷愫,将她小心置放在铺着喜被的床榻时,才说了一句:“夫人别怕。” 此刻的沈清端已不再似方才那般好说话,他绕着苏荷愫凌乱的青丝,意欲替她抚平顺齐,只是那青丝不甚听话,非但从他指尖滑落,更是落往了她莹白的颈窝处。 沈清端的眸色愈发晦涩不明,旖旎的视线与摇曳的青丝一起飘舞交织。 几息间,支摘窗外拂来一阵夜风,苏荷愫冻得打了个哆嗦,便被人紧紧揽进怀中。 他轻咬了一下她的粉唇,声音低哑似磨坏了的古琴,听着让人心间酥麻纷杂。 “我有一好友送了我一份新婚贺礼,夫人猜猜那是什么?” 苏荷愫咬着下唇,避着沈清端溺死人的眸光,心内又羞又窘。 她不明白彼此间都已箭在弦上,他好端端地又提什么新婚贺礼? “是一册避火图。” “上头奥秘难解,夫人可愿与沈某一齐探讨一番?” 循循善诱的嗓音掺杂着浓浓的蛊.惑之意,容不得苏荷愫抗拒。 * 天明之时。 绿韵才回了东边的屋子里休憩,莲心已洗漱完毕,打眼撞见羞窘如鹌鹑的绿韵,连忙笑着揶揄道:“你羞什么,莫非是也想嫁人了?” 绿韵红着脸拧了莲心的腮,笑骂道:“你这小蹄子,我是为夫人羞呢,竟是叫了三回水,还以为姑爷是个温吞的性子。” “平日里温吞,又不见得时时刻刻都要温吞。”莲心也后知后觉地染上了两分羞意,只是不肯再提夫人与姑爷的秘.事,脚步轻快地往上房走去。 曾氏早早地便起了身,差着小五往集市上跑一趟,只道:“东街的老王欠了我两只老母鸡,你去将它们提来,就养在那儿。” 昨日曾氏便让小五收拾出来一个小巧伶俐的鸡舍,原是为着这两只老母鸡。 曾氏笑得畅快,经了陆让的诊治后,精神头好转了不少,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便落在沈清端与苏荷愫的婚房内。 小五不知怎得也害羞了起来,实在是昨夜里的动静太大了些,连他都听见了,何况是曾氏? “给序哥儿和愫儿补补身子。”曾氏笑得愈发慈眉善目,小五心里便愈发不自在,应下此话后火急火燎地赶去了东街。 莲心与碧窕搬了个小几坐在庭院里,托着腮等着新房里响起些动静,她们也好进去伺候,只是等到午膳时分,里头却仍是静谧一片。 碧窕性子直爽些,便索性问莲心道:“咱们可要再烧些水?” 莲心欲言又止地瞧了碧窕一眼,深思熟虑后还是说道:“再备些吧,夫人和姑爷也不似要起身的样子,说不准……” 说不准便要再叫一回水。 正巧碧窕将炉锅搬来,正欲添柴煽风之时,新房的屋门被人从里头推了开头,沈清端衣衫齐整地立在门口处,瞥了碧窕和莲心一眼后,便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道:“她还未醒,慢些伺候吧。” 说罢,便神色如常地往书房里走去。 碧窕和莲心皆忍俊不禁,待沈清端走进书房后才笑出了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的工夫,连绿韵都已起身,三人才缓缓走进新房,见苏荷愫没有任何动静,才尝试着问了一声:“夫人?” 躺在架子床里的苏荷愫羞意上涌,用被衾捂着脸,好半晌都不肯应声。 隔着厚重的帘帐,依稀听得绿韵喃喃了一声:“夫人竟是累到连午膳都顾不上吃了。” 苏荷愫愈发羞恼,昨夜里恼人的回忆便不可自抑地漫上心头。 起先沈清端还算收敛,总也心疼她初.经.人.事,小意温柔的很儿。 可后来。 竟在抱自己起身净浴后又不安分了起来。 这样……那样……动静定是不小,她又怎么好意思去直面丫鬟们的调笑? 饶是苏荷愫万般不愿起身,可厨娘已提来了午膳食盒,芬芳无比的饭菜香味便飘入了她的鼻中。 苏荷愫已饿得饥肠辘辘,便也只得唤绿韵进来服侍她起身。 今日厨娘以参片为佐煲了鸡汤,入口鲜香滑腻,苏荷愫舀了一大碗后一饮而尽,便让莲心去书房将沈清端唤来一齐用午膳。 莲心笑吟吟地去了,不过须臾工夫便铩羽而归道:“姑爷出去了,小五说晚膳也不一定回来用。” 苏荷愫霎时便放下了筷箸,担忧之意已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引得她连鸡汤也食不知味。 “他没说出去做什么了吗?”苏荷愫颇为不虞地问道。 昨夜里沈清端也累了大半夜,今日阖该在家中休养生息才是,又出去忙些什么呢? 莲心只作摇头状。 还是绿韵见苏荷愫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便笑着替她拆了花蕾碗里的骨头,并道:“这是太太精心养了许久的老母鸡,夫人尝尝。” 苏荷愫自然也听小五说起过这只老母鸡的来历,原来曾氏是靠着养鸡卖鸡赚些银钱才将沈清端供养至今。 沈清端考上秀才后每年自有银米赐下,曾氏又身子不佳,便也只得放下老本行,只是到底舍不得养了许久的老母鸡,竟也不想着杀了煲汤,便放在熟人那里将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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