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脚下像被是千斤重的铅锭压住,那些杂乱无章的语句全部纠缠着绞在喉口,千言万语此时都失了声。 转过眼,阿苗正站在她身后,仅有咫尺之遥,眸子里满是坚定。 云笙颤巍巍地抬眸,眼睁睁地望着阿苗提着剑送到自己手里,剑柄本是温凉的,却因沾染上人的体温而带上不同寻常的热度。 长剑握于手,她深吸一口气,拔剑出鞘,随后是一声利落的精钢破风声,佩剑周遭闪着光晕,可见剑锋凌冽。 轻手拂过剑身,圈圈流光四溢,那瞬间云笙似乎还有些恍惚,几乎快要分辨不清这究竟是否真实。 她已经一年多没再提过剑了。 “记得,保护好戚珩,信封要在他平安入京后再交予他。” 阿苗抬起云笙有些无力的手,直直对准着自己的胸脯,后迅疾地托起剑身朝前猛然刺去。 “噗呲”一声鲜血飞溅。 云笙厉声喊道:“你!” 剑身堪堪刺进去小半,但准确地刺中了脏腑,无尽的血液争先恐后ʝƨɢ*地朝外奔流而出,地面很快被染红。 阿苗已是满口腥甜,但唇边仍是荡开一抹浅笑,令云笙有些毛骨悚然。 又是这种带着淡然的满足感,与记忆里的那抹笑重叠着。 她小心翼翼地扶住阿苗的腰背,看着源源不断的血液喷洒不断溅湿铺着白砖的地板,如雪地洒落的几点梅红,白得刺眼,红得透骨。 随着鲜血淋漓不止,云笙只觉体内旋有气流,密密麻麻的噬咬感在抓绕着她的心尖。 阿苗艰难地抬起手搭在云笙肩上,长指蓦然用力紧紧嵌入,她一开口嘴角血液又倾泻得更快了。 “切记不要忘了,还有,多加练习吧,咳咳!你要是连我都打不过那今后一个人可得当心了。” 借着抵在她肩上的手,阿苗几乎是虚躺在云笙怀里,她身体开始发冷,云笙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她身下传来的剧烈的颤抖。 她每咳一声都能牵动着本就严重受损的脏腑,到最后咳声几乎快要湮没于喉间。 阿苗靠在她怀里,神志模糊间又浮现出戚珩的身影,一袭青衫,细雨飘荡下入目是花迎檐角,廊下人翩翩。 来生再相见吧,她心道。 …… 段流景赶到时,这里已是万籁俱寂,他推开门正欲闯入,忽地“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云笙立着,手里提一把渗有斑斑血迹的利剑,尖端还不住地淌着血珠,一滴滴落于地面。 “我带来的那个小东西已经被小郁带走了,他们先行回去了,不过小郁叮嘱我最好是来亲自带你回去。你这里处理好了吧?” 似是想起什么,段流景嗤笑一声,“对了,淮落说你的蛊毒他们已经想出好法子了,就等着你回去试验,不过他们各执一方说法不一,你怕是得多试几次。” “不必了,蛊毒已经没了。”云笙跌跌撞撞地朝他走来,恍若被人剔去了魂骨,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 段流景见状长眉扬起,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干什么这么心不在焉的,你不想试那就不试,随他们闹去吧,过个两三天什么都忘了。” 拂面而来的风带着暖融融的温度,如檐下缠绵的雨丝柔柔地滴在云笙脸色。 她思绪已是混乱不堪,唇角缓缓浮现一抹惨笑:“师兄,我觉得我真的很没用。” 乍一听到这句话,段流景揉着发旋的手倏然僵住,他眸色微动,收回手静静等着她的后话。 细微的抽噎后,云笙顿了顿,继续道,“我好像每次都是要别人来救,小时候是楼主,长大后就是是师兄师姐。只要是那种稍微艰难些的任务交给我,我却总是完不成,尽给你们添乱。” 耳畔是微风的呼声,是鸟雀的啼鸣,但总是散不去的是叶枫那撕心裂肺的哭诉,是阿苗临终前最后的柔语。 庆幸的是,在外遇难她能被叶夫人所救,能让阿苗相助。 可这也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有多么无用,她不能总是依靠他人救济。 若是有朝一日风声大作雷雨将至,她却不能护住身边的亲人,到头来浑身零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散于世,那她活着又有何滋味。 段流景看着她愣了半晌,思索片刻随即笑弯了眼:“不就是想变强吗,你早说啊。” 他凑近云笙,神神秘秘道,“我这有本秘籍,你于师兄觊觎好久了万般诱惑我都没给他,现在我忍痛割爱将它交给你,你只需背得滚瓜烂熟再加以修炼,不消半月就能武功盖世震慑四方。” 云笙被他猝然打岔,心里有些复杂,面上却是在笑他:“那般金贵那你还是留着吧,给我没什么用处。” 段流景点了点她的额头,蹲下身和她的视线平行,一双轻佻的桃花眼里此刻盈满了认真:“好的身手又不是一蹴而成的,你也不必自怨自艾,武力稍弱又没人会笑话你,我们从未要求你名扬四海。” 他轻笑一声,俊朗的眉眼舒展开来:“我还是希望你更嚣张跋扈些,别这样苦着脸,和你一点也不配。” 渺远的微光落在长风之中,牧野漫漫,山峦重重。 心中那些磅礴肆意又隐晦难语的心绪似是被层层剥开,渐渐醉于风中,催生着心底那带着苦涩的细芽。 泪珠簌簌落下,云笙嘴角扯起笑,双眼微红地盯着他:“我再跋扈些怕是又会落人口舌了。” “你尽管肆意妄为,反正没人敢嚼你口舌。”段流景抬手轻轻拭去她珠子似落个不停的眼泪,“别哭花眼了,你不是一向在意容颜的吗,我可告诉你等哭肿了那肯定会被楼里人笑话的,那我可拦不住。” 云笙破涕为笑,随手抹了一把脸,将泪水掸去后扯着他的袖子朝前走去。 日过西沉,淡金色的光坠落在人间,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原野寂寂唯余芦笙散在天地。 室内血流成河,暗沉的红色在夕阳余晖下倒显出别样的光辉,阿苗倒在血泊之中,阖眼睡去,像是做了一场昏沉的梦。
第二十七章 ◎被迫陪练◎ 小院里的槐树枝头绑着的红色丝带不住地和着南风飞扬, 缀满梢头的槐花散落一地,远远望去像是铺着一层雪白毛毯。 飘散的白色花串斜飞入室, 阁楼中央的小案几上平铺着一张空旷的白纸, 于奂挽起袖子提笔寥寥勾勒了几笔。 他正冥思苦想着该如何构思这张大作,偶一抬头却见云笙浑浑噩噩地从小楼下来,眼底下乌青分外明显, 脸色也是憔悴不堪。 于奂握着笔的手停滞于空中, 有些诧异地投去目光:“你这是怎么回事?昨晚是做贼了还是夜会情人了?” 此言一出,远处捣鼓药材神色恹恹的林长青顿时竖起耳朵,倦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什么夜会情人?云师姐和谁偷情了?” “什么偷情!林长青你再乱说我真就扇你了!”淮落重重地抵了下他的手臂,林长青稍没注意,捣鼓的木槌一下落了空,直直朝他手背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林长青的手瞬间变得红肿。 他痛呼一声, 忿忿不平地瞪了淮洛一眼。 淮落偷笑着, 不管他如何觑自己,仍旧悠然自得地调理新药方。 她眼珠子转了几圈似是灵光一闪,又急匆匆地跑到云笙身旁,在她耳畔低声问道:“师姐你和谁夜会了?长的怎么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战况如何啊?” 淮落越说越起劲, 眼里亮晶晶的一片,满是好奇和期待。 云笙:“……” 她轻咳了几声,淮洛顿时正了正色,开始义愤填膺地斥责林长青:“师姐和我澄清了, 这完全就是诽谤!我就说师姐不会做出这种事, 林长青你整天就知道瞎想!” 林长青眼皮子开始不住地跳动, 他左眉高高扬起, 心道他明明看见云师姐只是干咳了几声连嘴皮子都没动,那她又是如何澄清的?靠意念传递吗? 他十分冤枉:“不是,这又不是我先说的,明明是于师兄起的头!” 于奂见火开始燃到自己身上,非常有眼力见地选择保持沉默。 云笙长袖一挥道:“别乱想,就是没睡好而已。” 这时,楼阁长阶上又传来声响,段流景堪堪握着折扇,眼底倦意蔓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碰巧的是,他眼底也是乌青一片,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一反常态的毫无精气神。 林长青觉得有些稀奇,眼底带着戏谑:“段师兄你也睡得不好?” 什么叫他也?段流景抬起眸子扫视了他们几眼,最后目光定格在正在打哈欠的云笙身上。 可能是他目光过于灼热,云笙原本半睁半闭几乎快要阖上的眼忽地就全然睁开,撞入段流景那带着强烈谴责的眸子。 她抬起手刮了刮颌面,神色窘然。 这事还得从昨晚道起。 入了楼后,段流景果真将那本所谓于师兄觊觎良久的秘籍送了过来,并拍着她的肩让她勤加修炼,假以时日必然会有大作为。 云笙面色坚定地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辜负他的厚望,随后一溜烟地蹿进房开始迫不及待地翻看。 莫约有半柱香的时刻过去了,云笙已经深深陷进这本秘籍之中,再之后她俨然忘却了时间飞逝,只目不转睛地用手比划着上面的招数。 这是一本与剑术有关的秘籍,每一招都是剑光如雪气势如虹,只可惜这秘籍开头便白纸黑字赫然点出与他人切磋最能有所提升。 她想了许久,最后决定去找段流景。 一轮还未落下的弯月悬在夜空,亮澄澄地投在暗绿之上,于这深夜中略显苍冷,几颗不甚清晰的星子光芒散尽,被大片云雾遮掩。 段流景躺在榻上正睡得香甜,倏而眼前闪着一丝亮光,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睁开一条缝,依稀可见那飘摇不定的烛光在桌上冒着星火。 这下他完全惊醒了,却见桌前坐着一位女子,身着绛紫色洒金锦ʝƨɢ*衣,乌发散在背后,只微微嵌了一只白玉发簪,背影看着分外眼熟。 见身后有动静,女子转过身来托着腮朝他狡黠一笑。 “云笙你疯了吗?跑到我房里做什么?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吗?”他身下蓦然冒出一身冷汗,盯着她那温和的笑心下只觉得毛骨悚然。 借着烛火观望背影,段流景早就一眼看出来了,但他始终心怀侥幸觉得自家师妹应该不会如此奇葩,深更半夜跑男人房里坐着。 可这张脸确是又带给他一次不小的冲击。 她这是又受了什么刺激? 他抬头扫了外面一眼,清光晓晓追逐着天边月,夜色还是暗沉沉的。 “知道啊,现在是寅时。师兄,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你才能陪我练习切磋了。”她扳着手指头,一脸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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