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李御冷冷嗤笑,打断道:“孤贵为储君,还会私藏那平安符不成?” 偿还——她的针线,还不配和他谈偿还。 绫枝怔忡的立在原地,她没曾想李御竟会忽然如此冷冰冰,一时间也忘了要平安符的事儿,只是慌忙道:“殿下……您息怒……” 李御冷冷回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向议事厅。 他恨这女人,她的存在一次次提醒着他的求而不得。 贵为一国储君的太子殿下,在她面前,却是卑微的笑话。 李御眸中翻滚戾气,被风一吹才渐渐平静,他舒展眉心走入议事厅,却听到陆郁笑着和几位心腹正在讲平安符。 “我不佩玉不佩香囊,自然是为了留出位置挂佳人绣的平安符啊。”陆郁声音颇为自得道:“前日我已给枝枝说了,过不了几日,就让你们看看我爱妻的绣功。” “石榴花开的平安符。”陆郁清雅的声音含着笑:“爱妻早年便为我绣过,那是她还不晓得石榴花开是何意。” “石榴花开……”有人凑趣笑道:“当然是多子多福之意啊……” 众人不由得都笑起来。 石榴花开…… 石榴花开…… 自己曾一刻不离身的平安符,原来竟也是和陆郁有关罢了。 陆郁一开口,她便立刻前来讨要——也亏得自己这几日还总念着她…… 李御只恨不得将那碧色身影碾碎在手心,他攥紧掌心,霜月冷逐渐扭曲,如细刃般划伤他的手掌,李御当下却神情不变,只笑看着他,陆郁温声道:“两淮盐运使一职,臣是想着换个人选,林若年少有为,又是户部出身,甚懂庶务,定能胜任此职。” 平日里若陆郁有举荐之人,李御也不会多问,但林若此人实在特殊——林尚书只有林晴柔一个独生女,这个林若,便是林尚书的侄子,林尚书自然想提携自己侄子,只是因了亲缘关系太近,不好出手罢了。 两淮盐运使是这次空出的肥缺,多少人眼红盯着,且早已有了人选,陆郁又怎会想着给林家人? 李御望着陆郁,似笑非笑道:“林若?若孤没记错,应该是林尚书之侄?” 陆郁一顿,随即道:“其实此事和林尚书倒无甚关系,从前咱们选的那人和张平交好,赴任后难免会有隐患,林家在京城也是望族,又一直想效忠殿下,殿下如此施恩,他们定然涌泉相报。” 陆郁这番话大义凛然,乍听上去,倒全是为大局考虑。 看来陆郁为了娶绫枝,倒执意要与林家退婚了。 李御心底冷笑,面上淡淡道:“是吗?那阿郁你还真是举贤不避亲呐!” 陆郁面上闪过一丝窘迫,终究拱手诚恳道:“臣……臣已决心推掉和林家的婚事,此举是为君举贤,但却当不得一个“亲”字。” 李御唇边噙着笑,意味不明道:“还是阿郁为孤筹谋深远啊,此事按照你所说去办便是。” 只是望着陆郁欣然轻松转身离去的背影,李御一双黑眸渐渐冰冷。 陆郁怎会平白无故送与林家这样的肥缺,自然是有愧于人。 他的私人愧疚,却要借着自己的权势,用朝廷官位去偿还林家。 如此还罢了,陆郁还那般云淡风轻自欺欺人,倒是打着忠君的名头成全一己私利! 世人都说陆郁名士清高,李御却愈发觉得,此人甚是沽名钓誉。 如此简单之事,他一眼便能识破,陆郁却非要遮遮掩掩,将自己说得那般无私。 既想抱得美人归,还想立个牌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李御也不知为何,陆郁此事只是稍稍有些过失,却让他起了深深的厌恶。 陆郁走后,李御仍只是淡淡喝茶,沈千章恰站在一旁,便笑道:“殿下,定舟推荐林家人担任盐运使,怕是想平复林家对退婚一事的怒气,既如此,殿下怎么还……” 李御淡淡呷了口茶,眸中噙着的一抹阴冷:“阿郁既然开口,孤自然会成全。” 沈千章赔笑道:“那林家定然也不会难为定舟了,想必婚退得也甚顺利。” 林家之所以嫁女,还是想和太子殿下搭上关系,如今嫡亲侄子官居东宫安置的重要肥缺,也算能弥补陆郁退婚一事。 李御眯了眯眸。 若是顺利退了婚,想必小姑娘倒是极为开怀的,甚至会想着,世人再也没有什么人或事,能阻挡她和陆郁成婚。 烛火灯罩外,飞蛾绕着那温暖的簇簇光焰旋转,只差毫厘,却不觉疲惫。 李御伸出掌心,轻轻拢在温热的灯罩之上,嘴角浮现出阴戾的笑。 在黑暗中独行的人,看到远处的光亮,也会生出愉悦满足,以为只要再向前几步,殊不知再走几步,便是粉身碎骨。 他抬手,将灯罩毫不留情的抽走,那飞蛾在光芒中,瞬间成为飞烟。 那股无法言明的戾气早在墓碑前,已被悄然压抑住。 可如今心底的疯戾又再次汹涌。 也许那情绪未曾褪去,从前种种,只是暗潮涌动的波面罢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啦开始啦,之后正式强夺开始 这两天搬家更新不及时了, 这章给留言小可爱发红包补偿
第43章 覆舟 李御和陆郁交谈时始终如常, 当陆郁走出殿门,望着那春风得意的背影,黑眸终于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兽类捕猎的冷光一闪而逝, 他缓缓呷了口茶, 望着东宫外的初夏浓阴, 徐徐道:“陆母如何了?” “陆母始终在嘉兴。”在太子身侧的金吾卫阿常知道前情,会意后立刻禀道:“因了江姑娘一事,陆母说, 若是陆林不联姻,她就绝不回来。” 李御淡笑道:“阿郁是个孝子,对此就无动于衷?” 金吾卫向来无孔不入,太子想要盯的人,阿常自然桩桩件件都晓得, 他立刻道:“陆大人这几日写了好几封信寄去,都是情真意切的苦劝, 但陆夫人执意不来, 他也没法子。” 李御近乎玩味的勾起唇角,修长的指尖抚着扳指, 倒好似在旁观一出有趣的大戏。 如今江陆二人正是如胶似漆之时,陆郁对母亲的愧疚之情还可压抑, 可之后日复一日, 两人感情总有平缓冷淡的时候, 那时候陆郁再想起母亲所受的苦楚,难免对绫枝心生怨怼。 “阿郁是孤最为倚重之人, 如此悬心嘉兴家宅不宁, 如何替孤办事啊?”李御状若无意道:“若是陆夫人执意如此, 孤也不敢劳烦阿郁了。” 李御见过陆夫人几次,自然知晓这位早早守寡的夫人命脉在何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儿子断了前程的。 这句话只要传到陆夫人耳中,她来京城之心,定然比陆郁还焦灼。 “如今入夏,河流汛期水流湍急,朝廷已接到了不少船只倾覆之事。”李御语气一如往常的淡淡吩咐道:“要当心,看顾好陆夫人。” 他语气悠然,却让人不寒而栗。 金吾卫早已晓得,越是位高权重之人,动起手来越是慢条斯理,状若无事。 阿常心头一抖,凛然道:“属下明白。” * 京城位于北地,夏日的阳光倒比南方更热烈和煦,小小的三进院子皆是朝南,午后阳光暖暖洒落,陆郁支着下巴在光影中闲闲而坐,琥珀般的眸光温柔的望着正在绣平安符的绫枝,微微出神。 青云直上,美人在侧。 他在京城,真可谓事事顺遂。 “郁哥哥,林家真的答应退婚了?”绫枝语气里还带了几分忐忑:“他们不会从此记恨上我们吧?” “林家自然要退婚的。”陆郁轻轻笑笑,轻柔抬起绫枝的下巴:“在京城,我们不怕有人记恨,只要身居高位,让旁人有求于你,那些记恨你的人,也只得挤出笑来逢迎。” 陆郁循规蹈矩了太久,也就是最近,他才渐渐晓得权势的滋味。 江南的官场一有动静,陆府门前登时挤满了前来拜访之人——这些人自然知晓实际任免权皆在陆郁手中,人在江南官场的,想走走关系不被问罪,想要在江南谋份差事的,想挤破头皮求个职位…… 陆郁之前就料到苏杭盐运使的肥缺会让林家罢手,但他未曾想到,几代皆是清贵官员的林尚书,竟甚是喜出望外,不仅不再执意于婚约,还惶恐奉承着说要送自己一份新婚之礼。 想起林尚书方才的模样,陆郁不由得有几分快意和安心。 他再也不是刚进京城的无措少年。 曾经高不可攀的门第,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曾经强忍思念,不敢闻不敢问的小青梅,如今却能按自己心意将她立为正妻。 伶仃的一个孤女,却能凌驾于京城贵女之上,只是因了她是他选中的,是自己心尖上的人。 陆郁每次一想起,便觉得甚是快意。 绫枝却听得不是十分明白,微微茫然的仰起眸子看向他。 陆郁也并不多说,只笑着捏捏她的下巴:“你也不必明白,只要有我护着你,这京城中,我们怕的人越来越少,怕我们的会越来越多。” 他还要说话,却听到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青玉脸色煞白的走进门,望着陆郁道:“公子,出大事了,公子请随我速回陆府一趟。” 陆郁皱皱眉,仍是不紧不慢的模样:“何事?” “是有关夫人的。”青玉沉重道:“夫人前几日从嘉兴乘船从水路赶往京城,结果未到无锡就……就遇上汛期,整个船都被打翻了。” 陆郁只觉得头脑一懵,唇霎时褪去了血色:“夫人呢……” “夫人被及时救了起来,陆府已派人去接了,应该后日就到京。”青玉颤抖着道:“如今陆大人已请了太医过来,说要请公子过去商量个章程。” 陆郁眼前发白,稳了稳心神便想赶去陆府,绫枝忙扶住陆郁摇摇欲坠的身形,轻声道:“郁哥哥,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再说救得及时,又有太医问诊,想来也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陆郁眸光微微涣散,若有若无的落在绫枝面庞上,喃喃道:“好一个并无大碍——你知道翻船落水有多危险?知道河水有多无情?我母亲已年有四旬,你还说并无大碍?!” 绫枝本只是为了让陆郁放宽心才如此说,却未曾想一句话登时戳了他的痛处,看着有几分陌生的郁哥哥,怔忡站在原地。 陆郁一拂袖,头也不回的大步朝院门走去。 倒是青玉忙凑过来安抚了一句:“姑娘莫放在心里,公子因了老爷之事,最怕的就是这河水江水的——哎,公子急起来说的话,姑娘千万莫放在心上。” 绫枝望着陆郁那抹修长身影转瞬走出了视线,强笑道:“这节骨眼儿上快去侍奉你家公子吧——我无碍,有什么消息遣个人,也报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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