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没有谢秋娘的反应那么大,而是平静地打量着那个年轻公子,他面上冷若冰霜,看起来很不好接近,可是这说话和做事风格,却可以看出是个极有头脑的生意人。 孙掌柜一惊,暗自佩服自家大爷这一招。 场面有片刻的沉默,南音低头略微想了一下,回答:“我可以专门为锦绣阁画图纸,但不接受规定每月限定的张数,我也不要每月固定的二十两酬劳。” 谢秋娘不由地有些疑惑,轻轻拉了拉南音的袖子,小声道:“南音,你在说什么啊……” 孙掌柜也是一惊,面前这两个小姑娘年纪不大,一副农家姑娘的打扮,竟然不接受大爷这个条件?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二十两银子足够一个小康人家三四年的开销了,这么个小小的丫头,竟然拒绝了二十两银子!那她到底想要什么? 孙掌柜正要开口劝南音,那年轻公子举手示意他别说话,慢慢站起身,踱到南音身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 “姑娘这是要跟我谈条件?” 闻言,南音一笑,“既是买卖生意,自然要谈谈条件!” “哦?”年轻公子也一笑,“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条件?” 站在一旁的孙掌柜不由地捏了一把汗。温家是江宁首富自不必说,这位温家大公子十来岁便接手温家十几间大铺子,虽然现在的年纪也不大,但已经纵横商场多年,商场谈判向来无往而不利,竟然有人跟温家大公子温珏谈条件!还是个黄毛小丫头! “那小女子就大胆说说自己的条件了。”南音淡淡笑着,微微福了个身,接着道:“我要的是分成!图纸你们可以拿去用,锦缎的销售收入,除去成本,利润我要分三成!” “啊?”孙掌柜一听,立刻就憋不住了,“你!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锦绣阁的绸缎日销千匹,你要抽三成,你凭什么?你敢保证你这些花样子就能畅销?” 温珏并不像孙掌柜反应那么大,只是淡淡地看着南音,等她的下文。 南音缓了一缓,又道:“掌柜说的很有道理,那么,鉴于锦绣阁本身销售量就大,那就定个基准好了,收入超过基准的部分,我要抽三成,若不超过基准,我分文不取。买卖全凭自愿,其间的盈亏得失总会有的。锦绣阁虽大,出的价钱高,但我也不会接受图纸买断,若你们不同意,我还可以去别家问问。” 孙掌柜眼珠子一转,觉得这个条件还能接受,只要把基准定的高一点,利润还是可观的。毕竟这些图纸是温珏看上的,温珏的眼光向来准,锦缎做出来,想必一定挣钱!他斟酌着开口:“这基准的制定,也是需要好好商定的……” “就定同类锦缎月销量的平均数为基准,你看如何?”温珏打断。 话一出口,孙掌柜就愣了,定这样的基准,摆明了是偏向对方的,若根据南音的图纸制出的锦缎真的销量可观,那显然他们的利润就会被分去相当一部分,这可不像是温珏的作风啊! 南音心里一喜,立刻答应:“公子爽快!” “大爷,这……”孙掌柜为难,却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温珏的决定的。 谢秋娘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账还没算得过来。在她看来,真真实实的银子拿在手上才踏实,干嘛要定个什么分成约定? “你可是陈南音?”温珏突然发问。 南音陡然觉得不妙,不由地一下子想起了上次在当铺的遭遇,顿时警觉起来。 “你是谁?”南音反问。 温珏哂然一笑,答:“我是温珏,姑娘不必惊讶,我是在文公公那里见过你画的图纸,见风格跟这些图纸有相似之处,才冒然发问的。” 南音听着微微放下心来,转而又提了起来,“温珏?你是温家人?”难怪她刚开始看见这人的时候,觉得有些面熟,原来是温家人!温珏虽然远比不上那位温公子的俊美无匹,可到底还是有些相像的。 温珏对南音这个反应有些奇怪,寻常女子见到温家公子,鲜有不立刻献媚的,这陈南音怎么一副警惕的样子,难道温家有人得罪了她? “是,怎么?” 南音略略一想,淡笑着回道:“没事,只是温家大名如雷贯耳,我没有想到锦绣阁是温家的产业,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温家的人罢了!” 看样子这个温珏并不知道玉佩的事,说明上次碰见的那个“温公子”并没有将玉佩的事说出去。那么她只要少露面,避开之前那位温公子就行了,等挣足了银子,便跟锦绣阁还有温家撇清,远远避开。 温珏看得出南音并没有说真话,但也无心去窥探什么。交代了孙掌柜几句后续的事情,便离开了。 从锦绣阁出来,南音满脸喜气,觉得自己做了桩好买卖,谢秋娘却蔫声蔫气的。 “南音,本来还说用那些图纸换点银子,多凑点给五味菜馆呢,结果现在,图纸给出去了,银子却一分没拿到。” “卖了图纸,不过拿一点现银,可有了这张合约,往后只要锦绣阁卖我的花样,就得一直给我分成,难道不好?” “好是好,可现在就拿那么一张破纸,我总觉得没有现银划算。” “等拿到分成银子的时候,你再说这话吧!”南音捂嘴一笑。 二人到五味菜馆时,已经过了饭点。 江福春从上午就开始巴望着门口出现那两个身影,这会终于来了,他的心定下来了。 “陈姑娘,谢姑娘!快请进!”江福春从柜台后迎出来,满脸喜气。 “江掌柜,让您久等了。”南音浅浅一笑。 “不久不久,二位姑娘很守时,说三天就三天!用饭了吗?我叫老婆子给二位做!”说着,也不等南音和谢秋娘回答,扭头就朝后堂喊开了:“老婆子,把你拿手的菜都做了端上来,陈姑娘谢姑娘来了!”
第40章 苦命鸳鸯 闻言,门帘一掀,江大娘露出脸,满面惊喜,“二位姑娘,可把你们等来了!你们坐会,我这就炒菜去!” 南音朝江大娘点头示意,“劳烦了!” 谢秋娘将布挎包解开放在桌子上,道:“江掌柜,银子我们带来了,还有一些银首饰,都交给你。” 江福春看了一眼那包银子,二话不说,转身去柜台后面翻出一张平平整整的契纸,双手递给南音。 “江某许给二位姑娘的五成股份,这是合约。” 南音和谢秋娘对看一眼,有点惊讶。 “江掌柜不必如此,说好的,等五味菜馆真正度过难关,我们再收这五成股份不迟,你现在给我们打个收条也就是了。” 江福春摇摇头,“二位姑娘不必推辞,这是我和老婆子商量好的,别的不多说,二位姑娘肯在我们苦难之时相助,就值得这五成股份!” 南音接过那张契纸,笑盈盈道:“好,恭敬不如从命,这契纸我们收下,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五味菜馆度过难关的。” 谢秋娘也很高兴,“不仅是度过难关,还得把生意做起来!” 吃饭时,南音和秋娘又见了店里才来的小二,是江福春的远房侄子,正如江福春说的那样,人虽然老实,但是做事本本分分,不像是会偷奸耍滑的人。 南音将上次跟谢秋娘、陈元新商量的事情跟江福春转述了,江福春立刻对南音更加刮目相看,认为这个方法十分值得一试。 “这个法子实在是妙!”江福春眼神发亮,“我认识紫荆书院的戴先生,他年纪虽轻,人却十分受学子爱戴,或许可以找他来帮帮忙,不过……他最近好像也无心这些琐事,他……” 江福春讲到这里,摇摇头叹了口气,非常可惜的样子。 南音一听他提到“戴先生”,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上次在面摊上遇到的那个戴先生。 “江掌柜,你说的戴先生,可是叫戴灼之?” 江福春一愣,“姑娘认识他?” “一面之缘而已。”南音笑笑,“刚刚你说到他,为何摇头叹气?” “这个戴灼之,跟我是邻居,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人聪明又善良,一手文章写的十分漂亮,若是走仕途,不说封侯拜相这样的大话,做个一方父母官那是轻而易举,只是偏偏生在了戴家。”江福春顿了顿,“戴家有组训,子孙不得入仕。从前戴家人经商,生意虽小,生活倒也无忧。十年前灼之的父亲去世后,只余孤儿寡母,后来戴夫人也得了重病,戴家因病致贫,去年戴夫人去世了,戴家现在一贫如洗,只剩他一个人了。” 谢秋娘听到这里,感慨道:“这戴先生也够惨的……” “灼之十八岁就在紫荆书院教书,有一年他随几个学子去了一趟金陵,结识了柳瑟姑娘,二人……”江掌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可能是觉得自己一个男人,对两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这样的事情有些不合适。 江大娘见状,便接过话,继续道:“灼之跟柳瑟姑娘情投意合……也不怕二位姑娘笑话,这柳瑟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十三四岁就被卖到秦淮河上,现在是天香楼的头牌,还曾经得过花魁的头衔。灼之想娶她,奈何这柳瑟姑娘的身价实在吓人,眼看着柳瑟姑娘年纪也大了,天香楼的鸨母就想将她嫁出去,说是嫁,其实就是卖,谁出的银子高就给谁……灼之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哪有那么多银子,真是对苦命鸳鸯!” 谢秋娘第一回 听到这样的故事,简直就跟话本子里写的才子佳人一样,顿时十分关心,“这柳瑟姑娘的身价究竟有多少?戴先生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被卖给别人做小妾吗?” “没有钱,哪有办法?天香楼原本出价五千两,可是消息一放出去,金陵那些有钱的老爷们竞相出价争抢,现在已经高达八千两白银!”江掌柜叹着气。 “八千两?”谢秋娘吓得一震,八千两,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数字!这得多有钱才出得起! 南音心下却了然,难怪戴灼之要参加江宁织造的比赛!只是,就算他赢了比赛,一千两银子也还是远远不够啊。 “只要戴先生和柳瑟姑娘情比金坚,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南音淡淡说道。 “希望如此吧!”江福春点点头,“这事我今晚就去找灼之说说,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谢秋娘依然还沉浸在戴柳的故事里,托着腮道:“要是能帮帮他们就好了!” “不是我们帮帮他们,现在是希望他们能帮帮我们!”南音斟酌了一下,插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谢秋娘陡然想起来上次的谈话,眼睛雪亮地看着江福春,“江掌柜,你能不能跟戴先生说说,让柳瑟姑娘来一趟上元县,顺便来五味菜馆坐坐,给菜馆宣传宣传?江大娘不是说,她是往届花魁,那名气一定很大,她要是来了,肯定比书院那一帮老夫子管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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