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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玖笑容微收，看向上京的方向低声道：“她啊，她把大胡子赶走，就该离开了。” “为什么？” 时玖低垂着眉眼沉声道：“因为她还要找其他坏人，等解决完，她应该也要去找以前的伙伴一起玩捉迷藏了。” 妇人只当时玖是在顺着孩子说话，感激地再度俯身道谢，时玖伸手扶了一把看向路边人道：“诸位若是还有力气，便随我一道去荣苏城暂时避难吧。” 地上的人也观察了时玖许久，见她确无恶意，又有些犹豫道：“可路上的大水......” 时玖接过书行放置马背道：“没事，我方才就是自荣苏而来，可带你们避开大水。” 有人担忧道：“荣苏城会接纳我们么？我们身上也没有多少财物，去了又该怎么办？” 远处又是两道急来的马蹄声，时玖眯眸看清马背上的身影，唇角微弯道：“有一个人在那里，我相信荣苏城一定会安顿好你们。” 徐听肆勒马看向扶着孩童立于阿大身旁的时玖，他蹙眉翻身下马，时玖抢先笑道：“徐兄骑术精进了不少，这样也好，不然阿大带不下三个人。” 时玖将那妇人也扶上马背，牵着阿大的缰绳看向依旧愣在一旁的徐听肆道：“徐兄？再不走我们怕是不能赶在天黑前回到荣苏城了。” “你......”徐听肆望了眼上京的方向，随后蹙眉看向了一脸平静的时玖。时玖拍了拍疾驰一路又多了两人负担的阿大，一边安抚一边低笑道，“徐兄，我们走吧。” 时玖拍了一下阿大的后臀，阿大载着书行母子慢慢往前行走。时玖迈步准备跟上，徐听肆一把拽住时玖的手腕沉静道：“我帮你。” 时玖背对着徐听肆蓦然顿住，她低眸浅笑道：“我也没什么事需要帮忙......” 徐听肆握着时玖的手力度渐紧，他盯着时玖目光灼灼道：“不要赔上自己。” 周围人的渐渐走远，时玖轻轻踢了踢鞋尖上的泥泞，泥点却越散越开，在鞋面上布成星星点点。她看着鞋面冷声道：“王爷你看，这泥沾上了，就难以再清除。我背着这五百条人命的仇三年未报，最后若不清了这笔账，我就会与这些烂泥融为一体，我还有什么心可言？此仇我必报。” 徐听肆看着时玖沾上泥泞的鞋面，自袖中掏出巾帕蹲至了她的面前。 看到徐听肆的动作，时玖惊诧地想要后退，徐听肆却锢住了她的脚踝，仔细替她擦去泥泞，直至鞋面整洁后才仰头道：“你看，泥泞可除，你也可以完净而归。高成他们想看到的是大仇得报，而不是你和他们同归于尽。” 时玖神色复杂地盯着徐听肆沾上泥泞的衣摆，微张的双唇久久未能说出言语。 徐听肆沉静地看着时玖，慢慢起身坚定道：“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让你得到想要的结果。”
第68章 “还好, 伤势没加重，这么一折腾，热也基本退了。”裴舒敲了下时玖的脑门道, “还真是牛头牛身, 身体硬朗脑子也倔，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好了再去？” 时玖瞥了眼徐听肆，接收到时玖探询的眼神，徐听肆轻轻摇了摇头，时玖笑着对毫不知情的裴舒道：“就是有些担心大水的事, 所以去看了一下。” 裴舒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睨了眼徐听肆和时玖，明白两人是在瞒他后, 嘴角微低垂眸道：“我不管你在做什么，有什么急事，身体最重要。你知道我行医的规矩的。” “不治不听话的患者，主动奔赴阎王的患者通通不医。”时玖看着裴舒笑道, “这点伤死不了。” 裴舒哼了一声，一个眼神也未给时玖道：“我去煎药，你好好休息。老老实实趴这别动，不然西北你就自己去, 我不去给你那莽劲兜底。” “行，裴嬷嬷, 我都知道了。” 时玖趴在床上冲着裴舒的背影应下他的叮嘱, 待房门闭合后, 她那强打的精神退却, 唇畔的那点笑意也消失殆尽。她将垫在身下的枕头抱紧，沉静发呆的面容上满是疲惫。 背上的薄被轻动, 出神的时玖肩脊一僵猛然回头。徐听肆按住她半起的肩头，将手中薄被拉至她的肩头掩好道：“别动，睡会吧。” 时玖僵直了片刻，在薄被的温暖覆盖下渐渐软了身骨，她趴在枕头上沉声道：“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您不该牵扯进来，今日之事，您就当不知晓吧。” 榻边的光影骤然一暗，徐听肆撩袍坐在了榻旁矮凳上。从时玖的角度，正好看清徐听肆衣摆处的褶皱与泥污，她抬头看向面容疲惫泛白的徐听肆，心头蓦然有些不是滋味。 若不是她，素来清俊从容的惠王，如何会落得这般狼狈。 “将军是不是忘了先前答应我的事情？”看到时玖怔愣的眼神，徐听肆提醒道，“将军答应我，一同寻出傅衡查清往事，并教我习武手刃仇敌，如今是要食言了么？” 时玖盯着徐听肆那双清亮的瞳眸道：“不会，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完。” “将军可知道这些事情做完，都意味着什么？”徐听肆看着趴伏仰头的时玖，微微俯身低语道，“这些事情做完，你交到我手上的利刃可能会架在你师父的脖颈上，章皇后也会被我拿来祭奠我的兄长与母妃。而你，再难独善其身，会被划为惠王党羽，从此站在了徐容璋的对立面。” 徐听肆的瞳眸逐渐幽深，他的目光紧锁着时玖沉声问道：“将军后悔了么？” 深海般的瞳眸中填满了床上人的身影，时玖盯着那张谪仙般的玉颜良久，倏然眉眼舒展粲然一笑。微微愕然的徐听肆眸光闪动，深海之域一瞬浮光。 “我识字不多，但也识得‘情义’与‘诚信’。”时玖抬手支在脸侧换了一个舒适的趴伏姿势，她看着徐听肆扬眉道，“至于‘后悔’二字，我学过得字里，没有。” 徐听肆看着眼前傲气浑然的时玖，慢慢弯起眉眼，面上一片春和道：“将军可曾想过，为何助我？” 时玖被徐听肆问得一愣，她看向徐听肆不解道：“这还需要理由？既遇不平之事，能出手为什么不出手，更何况这些事本身与我也有些关联。” 徐听肆笑了笑道：“那将军的事，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将军又为何非得与我划分如此清晰？” 时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徐听肆起身端坐，看着时玖浅笑道：“将军觉得对他人好是举手之劳，而他人予你方便，则觉心愧难耐，这不公平。” 明白时玖心中的顾虑担忧，徐听肆垂眸温声道：“将军也不必心有不安，我只是想为将军寻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将军也想向世人揭开他们的真面目吧？” 时玖垂眸思索片刻，撑起身子看向徐听肆道：“只凭李秋奕一人之言，并不能算作什么，没有实证想定他们的罪很难。不知王爷有何方法？” 看到时玖不老实的身子，徐听肆起身再次按下她的肩膀叹气道：“将军再这般乱动，怕是只能捆起来了。” 时玖诧异地看向徐听肆，见他神色认真，眉宇也不经扬起了好几分。徐听肆拉着被子掩至她的脖颈处，半披散的长发自弯垂的肩背后滑落，拢在阴影中的面容严肃认真，他弯了弯眉眼低沉道：“将军可以试一试。” 乌黑的瞳眸看着徐听肆那张和煦的面容转了转，时玖默默趴平身子任由徐听肆将被子的边缘掩好裹紧，乖巧地趴在床上不再乱动。 见时玖老实下来，徐听肆面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时玖歪着脑袋看向重新落座的徐听肆，总觉得他方才的话不是玩笑。 徐听肆看着安静打量自己的时玖温和道：“怎么了？” 时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徐听肆敛眸微微颔首，端方规矩的坐姿尽显君子之态。埋在被子里的时玖轻动脑袋将被子拱好，明亮的眼眸偷偷在徐听肆温润的面容上来回打量。 回想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突然觉得她对徐听肆的认知好像有些偏差，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但似乎和山间漫步吃草的温驯小羊不太一样...... 留意到时玖一直在打量自己，徐听肆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任她打量与她对视。须臾后时玖轻咳一声避开目光道：“王爷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的方法是什么？” 徐听肆反问道：“将军想要他们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时玖沉下脸冷着眉眼道：“我不是菩萨心肠，做不到包容，既然他们以人命换权利，那我便要他们最在意的这一样东西。” 徐听肆垂眸问道：“将军的‘他们’是指哪些人？” 时玖顿了顿，眸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道：“那日在场说得上话的人。” 徐听肆抬眸看向时玖，眸光闪烁轻勾唇角道：“三月为期，至于方法，将军到时候就知晓了。” 时玖看着徐听肆许久，紧着眉心肃容道：“王爷劝我不要把自己赔进去，王爷亦是。” 徐听肆摩挲扳指的手指一顿，眨了眨眼眸道：“有将军在，自然不会。” 得了徐听肆的承诺，时玖放心下来，紧绷的精神一松懈，困意顿时席卷上来。见时玖的眼眸渐渐眯起，徐听肆摘下自身携带的凝桑花香囊放置她的枕边轻声道：“睡吧。” 熟悉的清苦味萦绕鼻尖，时玖阖着眼眸轻嗯一声，慢慢沉睡过去。徐听肆的目光缱绻良久，见人睡得安稳后，才轻轻起身走了出去。 “王爷，有消息了。” 早已等候在外的晋禾将手中情报递于徐听肆，细细阅看一遍后，他看向晋禾问道：“李秋奕的身份核实了么？” “依您的吩咐，趁着为他引荐的机会验了他的籍册信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晋禾眉头轻拧道，“可是李秋奕有什么问题？” 徐听肆带着晋禾回到屋中，将手中情报扫过烛火扔进一旁的铜盆中道：“从飞羽卫中打听来的消息与李秋奕所言无二，目前来看他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小心谨慎总没错，你再派人去趟他的故里，查验一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另外让在鸿儒书院的人留心他，有什么异常立刻来报。” “是！”晋禾顿了一下又向徐听肆请罪道，“王爷，属下无能，还请王爷治罪。” 徐听肆拧了拧眉头沉声道：“你有何罪？” 晋禾俯身歉意道：“王爷交代属下去查傅衡一事，属下......什么消息也没查到。” 徐听肆微微愕然，随后眉头渐锁道：“什么消息也没有？” “......是。”晋禾满目无奈道，“属下已经命人去追查了他的仇家，但线索全断了。” “什么意思？” “傅衡本是赫赫有名的杀手，树敌甚多，他的仇家基本都盯着他想要寻机会报仇。”晋禾从怀中掏出名册递于徐听肆道，“能让傅衡惧怕的仇敌不多，我们查了一番，这些人也只盯到六年前傅衡进入三岑道，自那以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他的行踪断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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