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晕,一身衣物残破的他简直无颜面对门外守候的溧光等众丫鬟。 且他也确实累坏了,身心俱疲,实在再没有多余气力应付燕阳后面的探查询问。 幸而御医赶到后细细把完脉确认驸马无碍,只是疲惫所致,随后留下一副养身汤的方子就面色微妙的提箱走人了。 她们在书阁弄完那一场回到主阁后屋外已是夕阳西斜,天色渐黑,燕阳不忍再唤醒身乏面惫的柳三更,便让青竹陪伴在床边照顾他,自己则出屋与雁门商量如何处置那件事带来的后果。 翌日燕阳依旧早早醒来,睁眼一看旁边的柳三更还是睡得兀自深沉,显然是深眠未醒。 昨晚他突然昏倒后连洗漱都未有便一直睡到现在,眼角的泪痕还清晰可见,苍白削瘦的脖颈遍布大片鲜红的吻迹指痕,触目惊心的刺眼。 燕阳瞧着他红肿不退的眼皮终于认知到昨日那场情事对他太过为难,心里便生出几分怜意,低头吻了吻他的眼角才是叹着气的起床梳妆。 罢了,他完全不知晓官场那些事,本也是无辜受人利用的,她作甚把怒火都发泄到他身上呢? 下次可不能再迁怒于他了。 当溧光等丫鬟进屋给她更衣装扮时,燕阳就低声吩咐旁边侍立的雁门:“昨日驸马哭的久了,告诉厨子们今日就别做辛辣的。” “是。” “食物也别太硬,他今日身子定不舒服,吃不得那些。”想了想,接道,“告嘱丫鬟们别打扰他睡觉,等他自己醒了再让他吃,就是吃不下也要劝他适量吃点。” “是。” “不过要是驸马快过响午也未有醒就必须把他叫起来吃饭。他昨晚该是累坏了,晚饭也未有吃,若是拖得太迟,怕是后面又会像上次一样昏倒。” “是。” “对了,他今日坐的垫子都要加厚柔软些。” 一贯神情面瘫的雁门听完嘴角微抽,眼色复杂:“……是。” 这事就云淡风轻的揭了过去。 再过段日子,柳三更突发奇想的提出要回寺庙一趟,说是想看望一下照顾他长大的奶娘,燕阳那几日正有事在身不能陪他同去,又看柳三更坚持,只得派出多名得力侍卫陪他同去探亲。 时隔两年时日,柳三更再次回到了从小长大的菩提寺,年迈的奶娘因为腿脚不利就在他原本住的房间等待着他。 “你们暂时在外等候。”到了门口时,柳三更向身后数名待刀侍卫摆了摆手,“我有些家常话想与奶娘说说。” 每次他出府在外都是那侍卫头随身保护,多次下来他深知这位看似是性情和蔼温顺,实则执拗坚持本心的驸马,又看寺中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堆外再无外人,便放心的让他进屋去了。 进屋一关上门,柳三更就对屋内坐着的奶娘开门见山的丢出一句话:“我想脱离组织。” “你这是找死!”年迈而腿脚不利索的奶娘一听登时面目冷凝,愤身站起压声斥他道,“一,你别忘了是我把你从小捡回来养大。你入了组织已有二十年了,新人不懂咱们的规矩,你难道还不懂嘛?!” “我懂。”柳三更神色自定的撩袍在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淡淡说道,“我当然懂,暗地里的影子从来是见不得光的,脱离了主子又怎能存活呢?” “那你还敢胡说八道!”奶娘愤愤的瞪他,“看在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情分上,这话我当你没说过,今后也绝不可再提!” “你还是当你听过吧,再把这话传给上面。”柳三更不紧不慢的又喝了一口茶,“我替组织卖命了二十年,这些年我替你们做的事已是足够偿还你们的养育恩情。” 说着他微微叹气,眼神竟是透着几分温柔:“何况我实在不想再欺瞒她,每次都要偷偷背着她出去做任务,迟早会露出马脚。” 奶娘深深的盯住他好半响,忽地冷笑出声:“一,你是不是真以为你就是柳三更了?” 柳三更握杯的手一顿,也抬目缓缓看向奶娘,眼瞳深邃如死海。 对,他不是柳三更,从来不是。 真正的柳三更已经死了,死了足有九年之久,就在救下那位公主的第二年便病逝了。 其实她当时说错了,那位真正的柳三更并非看似比较健康,恰恰相反,他的身骨病弱的不能经受一丁点的剧烈刺激。 从出生开始就只能大部分时间躺在房中的床上依靠喝药续命的人又如何能大跑大跳?所以那夜他抓着燕阳一路疯跑后回去就病倒在床一年,这已是注定了他不能活久的悲惨宿命。 第二年的春末不到他就死了,而那表面上照顾他长大的奶娘背地里还是一个暗探,柳三更一死不利她的身份掩藏,便把此事上报组织。 组织很快看中了和柳三更长相五分相似的他,便借机把他派来顶替柳三更,顺便还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他安插在人群中,方便他暗中行事,将来任谁也不会把疑点查到他的身上。 柳三更身为柳家不受待见的偏室庶子,娘亲早死后他就被柳家打发到了寺庙,长年累月的不会回宅一趟,而到了寺庙他也因养病不常常在外,存在感薄弱的可怜。 所以当他被药水泡了半年缩小骨骼符合一位十岁少年的身高体质,又加上他本就五分相似的五官,除了从小抚育柳三更长大的奶娘,谁也不会分出其中的真假。 而他,就此顶替了柳三更此人。 若非事后出了天子赐婚这意外一遭,他原本还该是那个白日病弱,夜晚杀人的杀手刺客,今后或许会兵败垂成的死在了哪件任务上,或许会哪日厌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而偷偷溜走,当一名隐姓埋名的普通老百姓。 但现在他生了要与燕阳安平过日子的心思,就必须和组织开诚布公。 “我的确不是柳三更,但那又如何?”他平平静静的转着手中的杯盏,“奶娘,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人又有几个?除了你,也就是组织里的两三个同伴罢了。” “杀你,易如反掌。”他笑了笑,目光冷如寒冰,“莫说老三他们不会说出我的身份,就是会,我想要追杀的人又有几个能逃过?” 说起来还要多亏他们的多年辛苦教导,把他培育成了第一位杀手,殊不知也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隐患。 一旦他开始反抗谁也控制不住的隐患。 奶娘自是清楚这些,咬牙切齿的砸下狠棒:“你别忘了,组织的顶层那位也知道你的存在!” “这些年我帮你们行凶作恶的不少,我也不是傻子,对你们的事全然没有观察过。上面的人我大概知道和谁有关系,若是把我逼得急了,想要鱼死网破大可一试。”他神色不变,依旧平和从容。 “朝堂之局混乱不堪,想要走到最高位,总是需要太多的垫脚石,如今没了陈啸,没了兵部侍郎,剩下的无非就是最后分散执掌兵权的几位官员,而我们这些人究竟是在为谁扫平最后的障碍呢?” 听罢,奶娘面色瞬间寒冰,好久才是冷冷追问:“你想如何?” “不如何。”柳三更抬手一捏,杯盏瞬间化作粉末,他站起身背手看向窗棂外的重重花木,琉璃色的眼珠子平静如水。 他低声平平道:“杀人放火的事做多了我怕降灾,死后下黄泉也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你们不怕,我却怕的紧,死后也与我娘无缘相见。既然朝堂的局面已快稳定,何不放我们这些被控制多年的可怜棋子一马呢?” 当初那个故事他并未欺骗燕阳,也正是因此他偶尔会觉得自己和柳三更实在太过相像,像的似乎他就是另外一个活在世上的柳三更。 唯一不同的是柳三更年少时活泼爱闹,而他沉默寡言,直到娘亲死后他只身一人流落街头被路过的奶娘捡回去才逐渐开口说话。 但假若柳三更平安长大,他还会是当初那个心善活泼的柳三更吗? 柳三更心里嗤笑一声,未必。 你不能要求一个从小身残体废,靠时时喝药吊命的病秧子会保持良好稳定的心态,健健康康的长大,对众生宽善以待,对生活报以从容。 所以,燕阳会喜欢上现在的他,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语落,奶娘沉默良久,忽是沉声反问:“你当真想走?脱离组织的代价并不轻松。” “是。” “那位公主你就真这么喜欢?”奶娘苦口婆心的劝道,“万一今后她变心,脱离组织的你余生都只能以柳三更的活法在公主府困锁一辈子,你也甘愿?” “这与你们无关。”柳三更低眼,“在寺庙,和在公主府的活法都是一样的,与我并无二致。” 何况,他愿意赌这一次。 倘若输了……那他愿赌服输。 “好。”奶娘咬牙应下,语气带着明显的失望,“那你就等着组织的判决吧。” 这么多年的照顾养育,她难免会对他生出几分母心,可也知道是劝不回他的。 即使以假乱真的假扮了多年,这人的性情,仍是和真正的柳三更大不一样。 认定了什么,就固执到底,撞墙不回头。 ——————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 三日后,柳三更得到了组织传来的密信回复。 当时燕阳正好在旁边洗手给他剥葡萄,忽然余光瞥见桌边的柳三更身子一震就往后急退了半步,她慌忙迎上去揽住他的腰,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哪里又不舒服了?” 柳三更回过头撇了她一眼,遂恍恍摇头,轻声道:“没有,是我觉得有些累了,便没站得稳。” “累了就别画了,先歇歇。”燕阳毫未怀疑,见他面色苍白的还愣愣拿着手里的画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便直接伸手抽出他手里的画卷往桌上一扔,然后低腰抱起他往主阁的方向走。 这次柳三更果然是累了,竟乖乖待在她怀里一点不挣扎的让她抱着回了屋子。 把人抱到了里屋的床上轻轻放下,再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全程柳三更都是默不作声的任由她摆弄,燕阳便满眼心疼的抚摸他冰凉的脸颊,语气愧疚道:“三更,可是昨夜你受累的厉害了?本宫不该不顾你的哭唤强求与你的!” 自从那次过后她就迷恋上看柳三更掉泪,每次同房都要使尽手段逼着他哭出来,但即便他哭了,她还是没有心软的放过他。 相反,他越是哭的厉害,哀求不断,她就越控制不住的索求更多,甚至有两次柳三更都哭昏在了情事中。 明明知道柳三更的病弱身子是受不住这样的剧烈刺激,偏偏她还是乐此不疲的在他身上使出各种手段,事后又加倍的后悔,但下一次仍是依旧。 真是个死循环。 “……无妨的。”回忆起昨夜的事令柳三更的血色恢复了点,反手按住了燕阳的手背眷恋的蹭了蹭,才低声回道,“我只是有些累了,公主让我睡一觉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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