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楹的回应很生涩,她并无任何技巧,全然是被傅怀砚掌控着情绪。 有点儿像是一夜春风来,层层叠叠开得繁芜的花枝,又像是夏日潮起时,发白的泡沫拍打过岸边,卷过岸边的砂砾,留下一地的水渍。 明楹的膝弯有点儿软,她一只手压着傅怀砚的颈后,突然小声地问:“皇兄这般娴熟。从前在东宫……从来都没有侍妾通房吗?” 傅怀砚喉间还压着一点儿低喘,听到明楹此时的问话,倏而压低声音问道:“嗯?皇妹这是在秋后算账?” 明楹压着他颈后的手收回,“避而不答,那就是有了?” 傅怀砚手握着她的手腕,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撑在她的颈侧,“别污蔑孤。” 因为方才的吻,他此时的声音带着不甚明显的哑意,“之前在东宫的那晚,皇妹夺走的,是孤多年的清白。” 明楹默了一会儿,才拉了一下他的小指。 “今日是皇兄的生辰。” 她抬起眼睛看他,眼睛很亮,生的很黑,即便是被不甚明亮的光照着,也能看出此时的浓稠似新墨。 “皇兄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吗?” 傅怀砚闻言挑了下眉,“谁告诉你的?” “皇兄素来为人敬仰,这样的事情被我知晓应当也不稀奇。” 傅怀砚低下眼看她,似乎是在辨别她的话的真伪,半晌了才倏而道:“看来真的要扣川柏的月例了。” 他的下颔在明楹的肩侧蹭了下。 十指交缠始终都未曾松开。 他好像是在笑,声音却有点儿低。 “最好的生辰礼,已经收到了。” …… 一直到明楹孤身一人坐在寝间很久,她还是有点儿忍不住很轻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原本想着找些从前的旧书看一看,可是书在面前很久,还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 明楹腕间的小珠在昏暗的烛灯下发着很淡的色泽,毕竟是世所罕见的玻璃种翡翠,淡淡的光晕落在了她的腕间。 她撑着自己的下颔,手指随意地翻动着面前的书页。 此时的门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然后又传来一阵钝物撞门的声音。 然后来福在门外很是雄赳赳地叫唤了一声。 明楹抬步走到门口为来福开门,看到来福此时还准备接着用屁-股撞门,明楹此时突然开门让它有点儿想不到,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因为这段时日吃得多了一些,所以一时半会还有点儿起不来。 明楹看不过去,拎着它的后颈将它提溜起来。 来福这个时候还在气头上,只是很冷漠地将自己背上背着的小包裹晃荡了一下,示意明楹拿下来。 明楹按照它的意思将它背上的东西拿下来,然后有点儿好笑地问道:“谁能差遣我们来福干活呀?” 来福听懂了她的意思,半是炫耀半是得意地将自己饭碗里的鸡腿叼了过来,很是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一晃而过。 明楹失笑,拆开方才那个包裹,只看到里面只有轻飘飘的一张字条。 上面只有三个字。 “看窗外。” 字迹疏朗,自成风骨。 明楹倏然抬眼,在她抬眼的瞬间,此时的垣陵天空中骤然升腾起来了烟火,绚烂的烟火落在了这座江南小城的上空,原本有点儿静寂的小城也在这个时候有了一点儿喧嚣之声。 骤亮的烟火照亮了远处大片的平芜与荒山。 也点燃了摇摇欲坠的初夏夜。 作者有话说: 川柏和来福be like:你们恩爱就好,不需要管我死活。 宝贝们除夕快乐,本章66个红包~ 本章有没有写长评的宝贝呀,如果有的话抽五个宝贝发五百jjb,这几天都有效,没有就当我没说=v=
第66章 垣陵这段时日的传言自然也传到了巷弄之中。 这县丞府中连着几日都未曾开门, 就连平日里那袁县令的走狗都没了影子,都是一个小地方的人,哪里能不瞧出些端倪。 一边暗自在为那位义士叫好, 一边又在思忖, 这袁县令怎么说也是个地方官, 若是上面追究下来,怎么说也是件大事。 就算是上面来的官,多半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大娘在路上听到了些风声,然后想起正是那小娘子的兄长将她从县丞府中救了回来, 隔日去给明楹送些菜蔬的时候,没忍住提了一嘴问道:“小娘子……你那兄长到底是如何将你从县丞府中给救了回来的?” 县丞府中久久都未有人在, 金鳞卫虽然处理得干净,但是毕竟人不见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对于垣陵这样的小城人来说,杀人实在是太过遥远, 纵然是从前的袁县令, 也只是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情, 也不敢当真弄出多少人命来。 这位大娘为人热情, 也是当真为明楹考虑,所以明楹犹豫了一下, 有点儿不知晓怎么对她解释之前的事情。 大娘却大概是瞧出明楹的犹豫,知晓了现在街头巷尾所说的那位义士多半就是她的兄长,面色一垮道:“小娘子, 你与我说实话,那袁县令,是不是被你兄长给杀了?” 这件事左右也瞒不了, 明楹停顿了下, 点了下头。 大娘叹了口气, 先是说了句造孽,片刻了又对明楹道:“小娘子之前说你那兄长也只是比袁县令大点儿的官,也是,毕竟年岁在那里,这么年轻,我瞧着也不是什么当真的大官,虽说这袁县令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可是朝廷的事情……” 大娘抬手往上指了指,“上面要管的。” 大娘压低了点儿声音又对明楹道:“况且小娘子,你可能是不知晓,这袁县令能安安稳稳在垣陵做这么久的县令,往日里不是没有人想着往上告的,但是那些当官的都是互相护着,哪有那么容易,就比如这袁县令,上头就是有人保着的。” “芜州刺史是什么人,小娘子你年纪轻,可能还不知晓,这整个江南地带,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件事趁着还无人发觉,你们怎么还能就这么安安稳稳住在这里,不如早些往上京地界走,免得到时候查到你们头上,那芜州刺史可不是什么仁善之辈,知晓你们碰了他的走狗,你们落在他手上,吃不了什么好果子的!” 明楹自然是知晓大娘都是善意的提醒,思忖片刻才对大娘道:“无事,大娘不必担心,我兄长的官应当比您想象中的还要大些的。” 大娘还想再劝,“小娘子你年岁还小,你这兄长今年了瞧上去也年轻得紧,就这个岁数,就算是村儿八里出了个奇才,也不过就是个考上举人没多久,就算是当了官,那人脉和权势哪里比得上那做官多年的芜州刺史!” 看来这芜州刺史的确是作恶多端,就连在垣陵这样的地界,都广为流传他的恶名。 明楹只让大娘不必担心,她与兄长心中有分寸。 大娘见明楹这样,倒也没有再多劝什么,只絮叨着将手中的瓜果递给明楹。 大娘才刚刚离开,远远地瞧见那前面巷弄的那吴娘子朝着这里张望。 这吴娘子也是个可怜人。 年纪还没有多大的时候,就被袁县令给瞧上了,家中又贫寒,全靠着吴娘子从前做绣娘帮衬着家里,后来在这县丞府上,府中夫人知晓这吴娘子还会绣活,不是让她做衣裳,就是让她帮着袁县令纳鞋底。 在县丞府中,还不如她从前做绣活的时候。 现今这县丞府中都已经一个人都没了,这吴娘子也就回来了。 说起来,这小娘子的兄长,还是这位吴娘子的恩人。 大娘倒也没多在意,寒暄了一下,让了路。 大娘刚刚回到巷口处,想着继续择菜的时候,突然又想到,那吴娘子多半也是想要劝他们这对兄妹尽早离开的,毕竟也算是恩人,自然是希望他们不要落在那芜州刺史手中的。 大娘这么想着,又想着与这吴娘子一同劝劝,毕竟这对兄妹年纪尚轻,对很多事情还不知晓这利害关系。 是以又返回到了院前。 明楹方才送走大娘,不多时院门就又被叩响。 她抬眼望去,只看到一位姑娘家此时正站在门外。 明楹并不认识这位姑娘,刚刚打开院门,这位姑娘就对着明楹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然后对着还在院中的傅怀砚道:“……之前的事情,多谢陛下能救民女于水火之中。” 吴娘子这些年跟着袁县令,虽说只是一个不怎么被重视的姨娘,自然也是能瞧出一些人的气度的。 之前在垣陵牢狱之中,金鳞卫对面前的人唤道陛下,哪怕是杀了袁县令也只是漫不经心,好似只是一件不住挂齿的小事。 所以面前的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整个江南,也不一定能有几人能见到传闻之中的新帝,这位少年成名的太子殿下,就算是在垣陵这样的小地方,也是素有贤名。 吴娘子在此之前,见到的最大的官,至多也就是芜州刺史。 何曾想到过,居然有一日得以见到今上。 无论新君此番暗中访寻垣陵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吴娘子都是因他而获救。 即便是于他而言,这不过只是随手为之的一件小事。 她身无长物,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那一手出色的绣活。 这几日在家中连着赶制了几日,从牢狱中回来就一直未曾怎么休息,生怕自己送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这么紧赶慢赶,才绣了一对鸳鸯的贺图,在昨日堪堪绣完最后一针,此时被她仔细地用干净的棉布包好,递给了明楹。 当初被金鳞卫带入牢狱之中的时候,看到袁县令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样子,吴娘子以为是袁县令之前的仇家找上门来了,吴娘子原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还能再活着回来。 后来再知晓缓步走进的人是今上的时候,更是想到了株连九族,生怕就连自己的母亲都受到牵连。 谁知晓,最后自己居然被就这么放了出来。 袁县令已死,从今往后,自己再也不用受到袁县令的迫害,也再也不用委身于他。 “民女并无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陛下与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将这幅鸳鸯图作为一点心意奉上。” 吴娘子想到了之前在狱中这位今上说的话,又对她们道:“愿陛下与姑娘日后所求,一一都能得偿所愿。” 大娘原本站在门外,想着进去也一起劝几句,此时听着吴娘子的话,呆若木鸡。 觉得自己脑袋里面霎时有些混混沌沌的。 她也没听到消息说那吴娘子从那县丞府中回来就疯癫了,怎么这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她倒是能听懂,连起来,怎么就有点听不明白了。 什么陛下? 陛下这称呼也是能随便唤的? 若是乱叫了,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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