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姝只吃了两口,就觉得昏暗之中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一样。 她越想越头皮发麻,就丢下筷子,想要回到拔步床里,却在起身时一个趔趄。 再抬头时,只见几根金色锁链从拔步床里伸出来,像是要锁住她的手脚一样。 盛姝心口剧烈地跳动着,下意识往后退去,一直到撞在屏风上,她眼前的幻象才消失。 她怔愣地站在那里,拔步床依旧是那个拔步床,她却再也不敢靠近。
第14章 怒意 ◎“盛姝,别逼我对你做更残忍的事。”◎ 盛姝抱膝坐在屏风尽头的角落里,柔顺的长发滑落到地板上,她只盯着某个方向沉思。 日头一点点下去,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昏暗,她把身体蜷缩得更紧,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酉时,房门被推开,浣青带着两名侍女进来送饭。 盛姝抬眸望向她们,露出求助的神色,浣青迟疑片刻,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 她把中午基本没吃的饭菜收了,又把晚膳摆好,就带着婢女退了出去。 房门一点点关上,落在地板上的光线也逐渐变窄,直到彻底消失。 盛姝没有胃口,也不敢回到拔步床里,就一直坐在角落,无力地看着夜晚的来临。 大概已经是子时了,她又渴又饿,却根本不敢乱动。浓稠的夜色里像是潜伏着什么,让她疑神疑鬼不得安宁,她紧紧抱住膝盖,又用裙裾遮住双足,才能勉强压住心头的恐惧。 初夏的夜里泛着微微凉意,盛姝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身子冻得微微颤抖。 长夜漫漫,像是没有尽头,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就强迫自己想当下的事。 之前的六年,她向萧霁瑾认过很多次错,这次却不知为何,宁愿挨饿受冻,也不想再开口认错。 而且,她并不觉得这次是她的错,她愿意听夫君的话,受夫君的庇护,可她不能不去祭拜双亲。 她虽忘了许多事,从前受到的教诲却是刻在骨子里,午夜梦回时,她对亲人的思念也都是真真切切的。 这是第一次,盛姝会萧霁瑾有了怨气,只是那怨气太微弱,她自己感受不到罢了。 夜渐渐深了,周围万籁俱寂,盛姝也有些撑不住了,下巴抵在膝头上睡了过去。 这些年,她睡惯了柔软舒适的大床,早就养的身娇体软,这副身体无法适应寒冷饥饿,她一整夜都是半睡半醒,到后来开始头疼才睡得沉了些。 迷迷糊糊间听到浣青在叫她,她勉强睁开眼,哑声道:“你来了。” 浣青摸了一下她的头:“夫人,您生病了。” 盛姝在角落里蜷缩了一夜,浑身正酸痛着,闻言道:“我没事。” 浣青叫来人把她放回床上,吩咐道:“去烧些热水,按之前的方子煎药,再……再找个人去请主君……” 盛姝躺回松软的床上,身子终于舒服了些,疲惫也随之涌上来,浣青的声音也渐渐在她耳边消失…… 原本睡得很沉,后来大概是烧退了些,她就开始做起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她的眼睛被蒙上了,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就是知道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上,手脚都被金链牢牢锁住。 梦里的她被巨大的恐惧笼罩,手脚不停地挣扎着,被磨出血也不肯停下。 她大声喊叫着,却没有任何人应答,周围安静得令人崩溃,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喊到嗓音嘶哑,依旧不肯停下。 她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她迫切需要一个人给她回应,无论是谁,无论和她说什么。 可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挣扎不动了,也喊不出声了,耳边才传来脚步声。 有一个人在她身旁坐下了。 盛姝什么都顾不上,只想去触碰那个人,却被手腕上的金链扯住。 那人大概是看到了她的窘迫,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温热的触感让盛姝为之战栗,她抓紧了那只手,用喑哑的嗓音道:“你是谁?放开我,我不要待在这里,不要待在这里,你放开我,求求你……” 那人轻笑一声,而后把手伸到她被汗湿的鬓发间,下一刻,蒙在眼前的黑布就被摘掉了。 强光刺得眼睛一阵疼痛,那只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挡在她眼前,等她适应了光线才缓缓松开。 盛姝朝那人看过去,却看不清那人的脸。 她嗓子里全是血腥味,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在那一刻觉得,唯有这个人才能救她。 那人抱住她:“姝儿别怕,我是你的夫君。” 盛姝温驯地趴在他臂膀间,像是受惊的狸奴见到了主人一样…… 梦里的场景渐渐模糊了,盛姝想要睁开眼,却被光线狠狠刺了一下。 就如梦中一样,一只宽厚的手掌盖在眼睛上,梦里熟悉的声音也随之浮现在耳边:“做噩梦了?别怕,姝儿,夫君陪着你。” 盛姝握起那只手,微微偏过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萧霁瑾。 她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萧霁瑾用手擦拭她鬓间的冷汗:“既然醒了,就先吃些东西罢。” 盛姝抓住他的手,虚弱地道:“夫君,我要去祭拜爹娘,还想去见两位兄长。” 不同于以为的怯懦,这次她很平静。她知道,夫君定是要生气的。 不出她所料,萧霁瑾的脸色果然变了,冷声道:“盛姝,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站在一旁的浣青心生不忍,对她缓缓摇了摇头。 盛姝看到了她的示意,却依旧抿着唇,不肯服软。 萧霁瑾沉声道:“说话。” 盛姝身子颤了一下,在他的注视下开口道:“夫君,他们是我的亲人,对我很重要。” “那若让你在他们和我之间选一个呢?” 盛姝失忆这几年确实有些懵懂无知,却也分得清这是两种不同的情愫,她道:“父母兄长和夫君,于我而言都是极重要的人。” 萧霁瑾听过后,脸色反而冷若冰霜:“若我一定要你选一个呢?” 盛姝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 这几年,萧霁瑾一直以为盛姝已经被他完全驯化,却不想骨子里是一点没变。 盛姝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夫君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得的,我只是想去见见亲人。” “我给你定过规矩,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萧霁瑾的嗓音冰冷无情,“除了我,谁都不能有,包括你的父母兄长。” 盛姝眉头微拧,怔愣地看着萧霁瑾,只觉得他无比陌生。 她的夫君,明明不是这样的。 一名暗卫在此时来到屋外檐下,并朗声道:“主子,有要事需要您去一趟!” 萧霁瑾扯开盛姝拽着的衣袖,起身道:“我不会放你出去,你若不肯认错,就一直待在屋里罢。” 盛姝撑起身子:“夫君,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出去,我不可以……” “彭——”的一声,拔步床外镶嵌的木制围栏应声裂开。 萧霁瑾收回带着的右手,头也不回地道:“盛姝,别逼我对你做更残忍的事。”
第15章 和解 ◎“还和我闹吗?”◎ 萧霁瑾离开别苑,暗卫跟着上了马车,道:“主子,肃慎集兵雁门关外,宫里传旨,让您立刻进宫面圣。” 萧霁瑾眉头微皱,肃慎是北方游牧一族,对大颂觊觎已久。八年前,盛昊菖死守雁门关,不止阻止了肃慎南下,还让肃慎九个部落元气大伤。 想不到仅仅八年,他们就又卷土重来。 而大颂重文轻武已久,盛昊菖和盛致两员大将在八年前战死,环顾朝中,一时竟找不到一员猛将。 就算有悍将,只怕有盛家在前,也无人愿意挺身而出。 · 盛姝回想着萧霁瑾方才的话,心口像是被人用刀捅了一个大口子一样。 她的夫君一向温柔体贴,无微不至,为何会突然变成今日这样? 萧霁瑾一直不告诉她父母去世的真相,反而让她的姑姑姑父欺瞒多年,真的只是怕她伤心吗? 她一直把萧霁瑾当做最亲近的人,不论怀疑谁都不想去怀疑萧霁瑾,这次却总是忍不住用那些最坏的念头,去揣测这个她最信赖的人。 浣青走过来,劝解道:“夫人,主君只是在气头上,若您肯低头认个错,他定会待您一如既往。” 盛姝看向她:“可我真的错了吗?我只是想去祭拜已逝的亲人,想去探望兄嫂侄儿,这样也是错的吗?” 浣青抿了抿唇,这样确实没错,可主君不会允许。 盛姝道:“你出去罢,他若知道你与我说这些,多半又要生气的。” 浣青一直谨记簪雪和染云的前车之鉴,闻言行了个礼,默默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接下来的几日,盛姝每日待在屋子里,她明明害怕得紧,每日缩在拔步床最里侧,明明是夏日还总要裹着衾被才能安心。 可她就是不肯认错。 浣青得了萧霁瑾的吩咐,尽心尽力侍奉着,虽不能放她出屋,但绝不能让她再次生病。 · 三日后,圣上纠结已久,终于下定决心,选了一名武将前往雁门关。 此事方才尘埃落定,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雍州又传来暴动之事。 据说有人自称宁远侯世子,以抗击肃慎、保疆卫土为名纠集流民,甚至不把当地官员放在眼里。 萧霁瑾听到宁远侯世子几个字,眉头立即皱了起来,直接上书请旨,要去雍州一探究竟。 之前肃慎一事,皇帝就属意让他前去,只是他一直不松口,梁相和瑞王又极力反对,这才只得作罢。 这次看到他的上书,当即拔了一千精兵,命他即日启程前往雍州。 萧霁瑾领了旨,又让人去查盛济等人的行踪,却只能查到盛济和宁远侯世子年初时就已离开流放之地,宁远侯世子不知所踪,盛济则是在京中没了踪迹。 他看了眼早就选好却一直没送去的狸奴,起身道:“去别苑。” · 盛姝在房间里待了三日,觉得自己快要崩溃时,房门再次被人打开了,不过来的不是浣青,而是萧霁瑾。 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鹤纹紧袖长衫,看上去干脆利落,不似之前那般像个文人。 盛姝捏紧衣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萧霁瑾在床沿坐下,扫了眼她身上裹着的被子:“还要和我犟吗?” 盛姝低下头,不说话。 萧霁瑾道:“我要离京一趟,或许要走个十天半个月,你若今日不认错,就要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我回来。” 短短三五日就已经很难捱了,盛姝实在难以想象十天半个月要怎么撑下去。 可她就是不想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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