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扯走盛姝的手,又将帘子放下:“别让人看到你。” 盛姝尚且不知发生何事,只是握着萧霁瑾的手道:“夫君,你弄疼我了。” 萧霁瑾这才松开一些,哑声道:“真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到你。” 他眸色微敛,里面隐藏着汹涌的杀意,似乎要将所有无关之人通通杀掉。 盛姝眉头微皱,被他隐隐露出的杀意吓到了,也不敢再多话。 · 夏末,又是一场暴雨。 外面雷雨交加,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啦落下,屋内则燥热糜烂。 萧霁瑾捏着盛姝的手腕,明明近在咫尺,却觉得眼前的人像是随时就会飘然远去。 他按在盛姝的后腰上,陡然往下压去。 盛姝低吟一声,泪水夺眶而去。 待雨水小一些时,萧霁瑾在拔步床里抱着盛姝,手掌在她细软的腰肢上轻抚:“我要再去一趟雍州,明日就出发。” 盛姝哑声道:“我等你回来。” 萧霁瑾这几日总觉惴惴不安,所有的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进行,唯有盛姝,一次次脱离在计划之外。 他如今算得上权臣,却做不到只手遮天,所有人都知道盛姝的存在,他藏了七年的人眼看就藏不住。 他唯恐自己离开之后,有人会对盛姝下手。 无人能伤盛姝性命,他也绝不可能轻易放手,可知道真相的盛姝会如何反应?这是他唯一无法保证的。 盛姝就如天边皎洁的月,即便如今被他牢牢攥在手心,他却生怕自己一离开,那月光便从指缝漏掉了。 “姝儿,”萧霁瑾道,“你信我吗?” 盛姝不解:“夫君,你这几日心不在焉的,发生何事了?” “没什么,”萧霁瑾道,“留在京城,有人会护你周全,我不会弃你不顾的。” 盛姝眉头微皱:“夫君,你带我一同去雍州罢,我会劝说二哥和……宋端的。” “嘘。”萧霁瑾捂住盛姝的嘴,“别提他,肃慎南下,连破城池十数座。自雍州揭竿而起后,各地人心惶惶,每过三五日就有州郡发生□□。” 他的嗓音低沉慵懒,还带着些沙哑:“姝儿,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唯有我是你的依仗。无论如何,都要等我回来。” 盛姝没想到形势已经这般危急,危急到萧霁瑾都要担忧她的安危,她抱紧萧霁瑾,道:“夫君,你放心去,我会保护好自己。” 萧霁瑾抚摸她的长发:“嗯。” 盛姝撑起上半身,将床头跳动的烛火熄灭了,对萧霁瑾道:“夫君,睡罢。” 萧霁瑾抱着她,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就在盛姝昏昏欲睡时,他却突然开口:“姝儿,你若恨我,就等我回来,让我给你一个交代。” 盛姝只当他在说梦话,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 天亮后,萧霁瑾从别苑里出来,回了一趟萧府。 刚踏入府门,梁语心就从游廊里冲出来,扯着他胸口的衣物:“你就这么喜欢她?喜欢到宁可不做皇亲国戚,宁可一世不能堂堂正正踏入瑞王府?!” 萧霁瑾扯开她的双手:“我的事,无需你操心。” 梁语心怒道:“那如果她知道我是谁,还会愿意继续给你当外室吗? 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能瞒她一时,瞒不了她一世,她迟早要知道!” 不同于之前的恐吓和威胁,萧霁瑾只是淡声道:“那你就去告诉她,带着你的儿女去,免得她将你当做疯婆子赶出来。” 梁语心错愕地道:“你什么意思?” 萧霁瑾不紧不慢往回走:“迟早有一日,我会休妻的。” 梁语心快步冲上去:“你要休我?我给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务,你竟然为了一个罪臣之女要休我? 如若没有我,没有我爹,你能在朝堂上平步青云吗……” 萧霁瑾早就听倦了她这些说辞,并不理会她的质问,只是回到房间,将兵符和那瓶一日醉一同带走。 梁语心已经嗓音沙哑:“……你为何不肯放弃盛姝,只要你和她断了,我父亲会继续帮你,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回瑞王府,你就可以继承爵位……” 萧霁瑾想出去,却被她拦住了:“你别走,你今日不说清楚,我就去别苑找盛姝!” 萧霁瑾突然动手,把她按在书架上:“你真以为我稀罕亲王爵位?” 梁语心被吓得浑身颤抖:“你,你什么意思?” 萧霁瑾道:“权臣算什么,亲王算什么,别自作聪明了,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 梁语心一直以为,他辛苦筹谋这一切,都是为了有一日堂堂正正踏入瑞王府,承袭爵位,为母亲复仇。 可原来这在萧霁瑾眼中什么都不是。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盛姝吗?怎么可能,萧霁瑾根本不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她看着萧霁瑾离开的背影,迟迟没有从惊骇中反应过来。 直到人都走光了,绯烟推开房门进来,轻声唤道:“夫人?” 梁语心这才回过神来:“让人准备一下,等萧霁瑾走了,我要带着统儿和婳婳娢娢去找她。” 绯烟吓了一跳,连忙道:“不可以,夫人,这只会让主君更加生气的。” “生气又如何?”梁语心冷声道,“我不高兴,大家都别想好过,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承受所有痛苦。” 绯烟看着她狰狞的面容,突然有一种错觉,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临近出门时,萧霁瑾对心腹低语道:“如若瑞王妃和梁语心去别苑,只要不伤到姝儿,让暗卫不必插手。” 暗卫首领道:“若是不阻止,他们必定会闹起来的。” 萧霁瑾手指摩挲着兵符,另一只手则握紧了那瓶一日醉:“那便闹罢,越乱,越好浑水摸鱼。” 他要的,确实不只是亲王爵位,既是龙子凤孙,他为何不能争一争那九五之尊之位? · 萧霁瑾去雍州后,盛姝就开始翻看近几年的史书。 这是萧霁瑾给她找来的拓本,记录了大颂近二十年的大事,可以帮她弥补失去的记忆。 在史书上,她看到了宋端的名讳,不由得停顿片刻,用手指轻轻摩挲着。 这就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太子伴读,学富五车,又生的温润如玉,在京城中定然很受追捧吧。 盛姝看着史书,铃铛就在一旁走动着,不时爬到桌子上,在她手边轻蹭一下。 盛姝被它搅得心神不宁,只好将它抱起,给它喂小鱼干,又陡然想起那只有些浅蓝色眼睛的狸奴,也不知被送去了何处,每日是否有小鱼干可吃…… 浣青端来温水巾帕:“夫人,先净手用膳罢。” 盛姝点点头,又问:“夫君走到哪了,可有来信?” “没有,算着日子,应该已经到雍州了。”浣青道,“马上要入秋了,夫人再选几匹料子做些新衣裳罢。” 盛姝点头,道:“一会把库房里的料子都拿出来,我要亲自给夫君做身新衣裳。” 浣青笑道:“是,夫人。” 晚膳后,盛姝选好料子,就开始裁制新衣,她心里念着萧霁瑾,做衣裳时心情格外好,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 过了约摸六七日,她就将衣裳做好了,刚想嘱咐浣青拿去浆洗晾晒,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这别苑处在僻静之处,周遭无人居住,鲜少能听到这样大的动静。 盛姝把衣裳放下,道:“出去看看。” 等她走过垂花门,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女子站在门前,手边牵着三个孩童,一男二女,皆是富贵人家的装扮。 盛姝看她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疑惑道:“你是谁?” 绯烟和一众丫鬟小厮走上前:“盛姑娘的记性大概不太好,这位是丞相独女,萧大人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结发妻子。” 盛姝从她们的缝隙间往外看去,只见一辆宽敞的车驾停在巷子里,随从仪仗将外面堵的水泄不通,而那些萧霁瑾留在外面的暗卫则不见了踪影。 梁语心开门见山:“你要怎样才肯离开我的夫君?” 盛姝眉头微皱,往浣青身后退了退:“你在说什么?” “别在我面前装柔弱无辜,我不是他,不吃这一套,”梁语心冷声道,“萧霁瑾是我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你霸占他这么多年,怎么还有脸站在我面前?” 盛姝还是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拜过堂成过亲的,他怎会是你的夫君?” “不信你自己看,”梁语心把自己的孩子推出来,“他们是谁的孩子,你不会看不出罢。” 盛姝看向那几个孩子,能看出他们的眉眼和萧霁瑾有些相似,她的脸色刷地苍白下去,有些慌乱地看向浣青:“他,他们……和夫君……” 浣青抚摸她的后背:“夫人,您冷静些。” “夫人?”梁语心冷哼,“你一个外室,算哪门子夫人?” 盛姝看向她,这才想起她就是前几日在盛府突然冲出来的妇人,当日她就曾如此辱骂,萧霁瑾后来的反应更是耐人寻味。 “不对……”盛姝往后退去,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惊诧还是悲伤更多一些。 梁语心让人把孩子带下去,步步紧逼道:“有何不对的,七年前,他把你囚/禁,六年前,给你灌下失忆的汤药。这些年,你就心安理得地叫着他夫君,自以为是他的正妻,实则只是个低贱的外室!” “你也曾是云麾将军的女儿,算得上大家闺秀,不知哪里学来的狐媚功夫,勾搭我的夫君,不知廉耻地给人做外室,怎还有脸苟活于世?!” 盛姝被她的目光盯得无处可躲,不知所措道:“不是的,我不是,我明明才是……” 额头突然一阵刺痛,盛姝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是在昏暗的光线中,因为挣扎而剧烈晃动的金链…… 她头疼欲裂,呼吸急促,抱着头弯下腰去。 浣青在一旁扶着她:“夫人,夫人!来人,快把夫人扶进去!” “都不许动!”梁语心冷声道,“别装了,你早就想起来了吧,还在这装什么无辜?” 盛姝眼眶里盈满泪水:“我没有,你在骗我,对吗?夫君说过的,我是他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我不是外室,也没有勾搭过别人,我不是……” 胸口越来越闷,她眼前一黑,终于说不出话来,直接昏厥过去。 浣青接住她,喊道:“大夫,快去找大夫!” 可平日守在外面的暗卫却都不见了,剩下的侍女小厮被盛气凌人的梁语心堵在院子里,在短暂的慌乱后只能无可奈何地站在一旁。 萧霁瑾在离开前,只吩咐过浣青照顾好盛姝,并未说过会出此差错,她只好给盛姝揉着穴位,又向梁语心求饶:“夫人,我家姑娘突发恶疾,不能不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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