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屋没有什么温度,破窗更是摇摇欲坠,冷风瑟瑟的刮进来。 应该是他们来时,它们的母亲带着它们躲进来了,也就是说他们在外面搜了多久,它们就在里面冻了多久。 沈书行停在门外没有动,看着床下的小狗,不知怎地便想到了曲甯。 如果是她,已经上去抱起那些小狗了吧? 如果是她,一定会都救走吧。 什么嘛,什么烂好人啊。 “少爷……” “嘘!”沈书行竖起手指让才跟进来的四七噤声。 他轻轻的走过去,声音放的十分柔和:“别害怕啊。” “我是来救你们走的。” 沈书行小心翼翼的往它那边走,嘴里不断的在安抚,简直要将这辈子能想出来的好话都讲出来了。 “少爷,您小心点啊。”四七默默在心中祈祷沈书行不要被咬到。 “汪汪汪……汪汪……”它叫了几声,似乎听懂了沈书行的话,满是污渍的脸上慢慢不再有凶色,但仍是有些抗拒沈书行的靠近,瘦骨嶙峋的身体抖的也越发的厉害。 “别怕啊,别怕,我……我带你回去。”见它有些害怕,沈书行有些无措了,一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将声音再放轻了些:“我带你和你的小孩一起回去。” “汪汪……汪汪汪。”它倒退的步子停了下来,将头转向小狗们躲藏的方向,“汪汪汪。” “你是要我带它们走吗?” “汪汪汪。” “不行,要走一起走。” “汪汪汪?” 四七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始终不明白哪里疏忽了,怎么少爷和狗狗如此自如的对话了?他怎么不知道少爷还有这个天赋。 沈书行蹲下来,将手先放在它的头上,见它不抗拒,便轻轻的抚摸了几下,再起身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扑在地上,指了指里面,示意它们都进去。 它走到床边,将里面的几只小狗都叼了出来,放在了沈书行的披风上,舔舐着它们的皮毛,似乎是在安抚。 沈书行这才注意到,它的孩子们被养的胖乎乎的,而它自己已经瘦弱的不像话,连骨头都清晰可见。 “少爷,我来吧。”四七走了进来,将它们裹了个严实抱了起来,“辛苦您自己撑着伞了。” 风雪渐大,主仆二人带着四只小狗走在路上。 “它们一直住在这里吗?” “是啊少爷,奴才上回过来的时候它们就在了。” “四七,你以前过来是不是为了来给它们送吃的?” “这……少爷,因为奴才不能私自救它们回府,只能隔三差五的来送些吃食了。” “这样啊,那日后你就负责天天喂养它们吧。” “好……好的!” 沈书行见几个小家伙从衣裳里钻出脑袋来,雪花飘落在它们的毛发上,又隐去,他不动声色的将伞往四七那边再挪了些,自己的半个身体都已经露了出来。 “少爷,您也很喜欢它们吧。”四七注意到了沈书行挪伞,尽管他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别胡说,小爷我才不喜欢小狗,就是看你想养它们罢了。” 四七:好像刚刚我还没说话您就去救它们了。 他笑了两声,答了声是。 ** 翌日,长公主府。 曲甯落座后,托着脸颊看着周围嬉笑言言的姑娘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果盘里的果子。 “小姐,怎么给您安排这么偏的位置?”菱烟趴在曲甯耳边小声的说道。 曲甯不以为意的答道:“我第一回 来,与她们都不相熟,坐的远些也不会被人时时刻刻盯着,挺好的。” “可我怎么总觉得...”菱烟不说话了,她再蠢也明白自家小姐的身份,可是自入席到现在竟没有一人来向小姐搭话,实在是有些奇怪,明明先前许多家都送过拜帖啊。 “长公主到——” 随着一声唱礼,席间众人纷纷起身行女礼,被一众丫鬟簇拥着入座的女人满身华贵,虽年过四十,面容却不显半分老气,一路走来以微笑点头示意,瞧着十分平易近人,这便是华容长公主了。 曲甯学礼数堪堪一月,对比旁人来看手脚明显有些慌乱,她的位置虽远,但众人的眼光随着长公主的身影看过来,自然也看见了曲甯并不周正的礼数。 席间隐隐约约有笑声,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曲甯。 长公主走到曲甯面前时,脸上闪过一丝惊奇,她腰间系的铃铛是二十几年前番邦进供,陛下特意赐给当时的武状元曲唤的,还有这个位置…… 她心中便了然了,这就是曲唤的女儿,曲甯。 于是长公主特意在曲甯的面前停留了片刻,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柔声道:“今日尽兴即可。” “是。”曲甯应答道,心中却不免疑惑,长公主竟然认得她吗? 曲甯抬头时正好长公主眼角处有一块小小的凹陷,因为特意用脂粉遮盖,并不容易瞧出来。 不过曲甯的眼神比较好使。 似乎注意到曲甯的眼光落在自己脸上,华容长公主勾了勾嘴角,并未说什么,转身上了台阶。 “今日你们不必拘束,本宫瞧着你们其乐融融,心中才欢喜呐。” “是。” 离主位最近的位置上,坐的是与华容长公主最亲近的侄女儿,蕙宜郡主胡湘毓。 她也注意到了曲甯。 “她是谁?方才姑姑为何要同她讲话?”胡湘毓偏头去问自己的侍女,明显有些不愉。 “郡主,奴婢不知道啊。” “本郡主看见她就莫名有些心情堵塞,特别是那双眼睛,总觉得在哪里看过。”胡湘毓已经没心思吃点心了,那个女人被姑姑安置在如此偏僻的位置,显然是家中地位不高,许是走了运才配来参加闲谭宴。 可是那双眼睛,实在是太熟悉…… “湘毓啊。”长公主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出声提醒道:“今日姑姑身子不适,便先回去歇着了,这宴会便由你替姑姑照看着,再多拨些人去前院伺候着。” “姑姑,湘毓知道了,您快回房歇着吧。” 前院大多都是些不敢驳了长公主面子才来的公子哥,在长公主府吃喝玩乐和在酒楼吃喝玩乐,无非是一个不用花银子一个要花银子的区别。 胡湘毓听话的拨了几名丫鬟去前院,又传人去厨房上菜,最终举起一杯酒道:“你们先。” 蕙宜郡主与华容长公主亲近,这席间来的女眷多数是为了巴结她的,自然都举起了酒杯,嘴里纷纷说着祝词。 菱烟:“小姐,这郡主怎么好像在看您啊。” 曲甯弯起了眼睛,将手中的酒饮尽。 她认出了这位郡主。 当日在大街上被她折断过手臂的郡主,眼下她的手行动自如,看来是已经好了。 一阵穿堂风,曲甯腰上系的铃铛被吹的不停作响。 她的铃铛是特制而成,发出的声音与普通铃铛不同,也更为动听,只要听过一次的人便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胡湘毓皱着眉头,将眼神锁定在铃铛主人的身上。 是她。 竟然是她。 难怪从方才第一眼看就不喜欢这个女人,原来她就是当天在街上嚣张跋扈,折断她手臂的女人! “是你!”她抬手指向曲甯。
第12章 舞剑 “不知郡主何故指向我?”曲甯才想起身上还挂着这么个铃铛,不被认出来都难。 她怎么忘了这茬儿了。 “你装什么?先前折断本郡主手臂的人就是你!”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显然十分吃惊。 其中几 个跟胡湘毓交好的世家小姐,都知道胡湘毓当日回来发了多大的脾气,派了好几批家丁去搜寻那名蒙面女子,而如今,那名女子竟然好端端的坐在这宴席中? “我并不知郡主所言是何用意,我在今日前不曾见过郡主。” “那枚铃铛明明就是害我之人身上所佩戴的,你敢说不是?” 这双熟悉的眼睛…… 这个铃铛的声音…… 她绝不会认错! “你给本郡主出来!野丫头!”胡湘毓见她丝毫不慌乱,更是着急,她生平还没有受过这种气。 “小姐,怎么办怎么办。”眼见着蕙宜郡主要走过来了,菱烟的手心湿润不已,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来,她从未想过今日小姐会陷入如此困境。 这一个月内小姐有在悉心学习,她一直看在眼中,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八竿子打不着的蕙宜郡主盯上了呢。 蕙宜郡主口中的害她之人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可能会是小姐呢? “没事儿。”曲甯回头向她摇了摇头,淡然一笑。 菱烟这下才松了口气,她无法想象如果小姐忍不住当场出手,蕙宜郡主会不会三个月下不了床…… “今日你若是不给本郡主磕头认错,休想走出这道大门!” “郡主,万事讲究理据,空口论断实在草率,您是郡主,更应该懂得此理。” “你还训斥起本郡主来了?不知是哪里来的毫无教养的野丫头,好是狂妄,本郡主定要治你一治!” 曲甯见她不肯罢休,便徒手将腰间的铃铛解下,握在手心,“郡主既说此物为害你之人所戴,可否详述其样式。” “本郡主怎么会记得是什么样式!” “既然郡主不记得,怎可以一枚铃铛认定是我,这席上坐着的,也并非只有我一人佩戴铃铛。” 听见曲甯此话,身上戴了铃铛挂饰的闺秀们纷纷用手捂住亦或是解下交给贴身丫鬟,她们是真的害怕被胡湘毓当成折断她手臂的人。 毕竟得罪受宠的蕙宜郡主,不光是她们,还会连累到家中在朝为官的父兄们。 “你你你胡说,你这铃铛明显与其他铃铛响声不同!”胡湘毓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曲甯牵着鼻子走,还显得是她无理取闹,不分是非了。 “出自不同工匠之手,声音也多有不同,这世上怎会有两枚一模一样的铃铛呢?郡主,您不如再仔细瞧瞧我手中的这枚,是不是你所以为的那枚。”曲甯坦然的将手心摊开,面不改色的注视着胡湘毓。 “本郡主凭什么听你的?”胡湘毓被她的话搞的晕头转向,一时真有些不确定了,她朝那枚铃铛看去。 “你敢不敢将它摇响!” “好啊。”曲甯将铃铛拎到手指上,轻轻的摇晃起来。 清脆悦耳的铃声逐渐让人平静了下来,偌大的厅堂内只留下铃铛的余音。 “不对,方才本郡主听见的不是这个声音,你是不是换了,你一定是换了!”胡湘毓打破这一份沉寂,其实她心中清楚,自方才起她便一直盯着她,那铃铛怎么可能被换掉? “郡主,若你执意如此,我无法再以其他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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