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黄昏,君吾打起精神为楚御琴做好晚饭,便回了屋去继续绣自己的荷包手帕了,心中浅盼着下回孙梅香什么时候来,他好打问打问六弟的情况。 他绣了一整夜,到最后感觉眼前都花了一片,线怎么也穿不进针眼去才只能作罢,合衣睡下。等第二天一早天不亮,他等着楚御琴外出上早朝后,便拿着自己的东西出了门,打算去找一家店铺问问他这些能换多少银钱。 这次君吾学聪明了些,这个点正是京中百姓赶早集的时候,街上热闹,到处都是烧饼包子铺、粥屋茶点之类的营生,他快步走入玉坊,再也没去上回那个偏僻处,而是寻了个内有客人在、店面也大的绸缎铺子进去。 这间绸缎铺足足有三层,里面光伙计就有七八人,君吾穿得朴素,但他今日穿的是殿下赏给他的新料子,虽然颜色不打眼,但绸缎铺的伙计一眼就看出这可是专门上贡用的御品呐。 今儿来的这位怕不是王女贵族,就是什么高官权贵。 君吾刚一进店,伙计就笑盈盈地上来,问道:“客官有什么需求?” 君吾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询问:“你这里可收些荷包吗?”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人家说,可伙计一听便明白了,皇城脚下,多的是贵人家的侍夫深宅寂寞,或是用度紧张,自己做了东西拿来换几个钱的,这都不算稀奇。 伙计道:“收货得让掌柜掌眼,您跟我来。” 君吾心中一喜,跟着伙计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的一个隔间外,伙计道:“掌柜的,有个新人来收货,您瞧瞧?” 里面的人道:“让他进来罢。” 君吾才走了进去,从袖中拿出自己绣的三个荷包给掌柜过目。 “手艺不错。”掌柜笑了笑,“针脚也精细,拿出去肯定有人买的,但你这款式和颜色都老气了些,京城的贵人不喜欢。” 君吾抓了抓脑袋,他绣的这些东西都是在杏花村人家的衣服上、村里的店铺里放着的学来的,他倒真是没见过京城的贵人都喜欢什么样的。 掌柜见他露出为难之色,知道遇见个好拿捏的,道:“不如你这几个我便卖个人情收了,我这儿有本图样子,上面都标注了哪个款式的卖的好,你拿去瞧瞧,等有了新货再来我这儿?” 君吾眼前一亮,连连道谢。 掌柜的道:“这三个荷包,便每个给你二十文,你看如何?” 君吾根本不知价钱,听了掌柜方才的话,还以为是掌柜好心才肯收他的东西,哪儿有不答应的。 于是君吾拿了本图样子,揣着六十文钱回府去了。 他算了算,他一日最多能绣五个荷包,这还得是手脚麻利、未有出错的情况下,如此下来一日也只能赚得一百文。 这样的钱数,若搁在从前君吾自然万分欢喜,可眼下正是他替六弟筹钱的时候,一百文一百文地攒,何时才能攒出五两银子来。 只怕到时候小鹿早就过门了,说不准连孩子都有了。 但不管怎么说,君吾今日有了收入还是高兴的,这个时候殿下差不多该下朝回来了,他得赶紧去厨房给殿下做吃的才行!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鸭_(:з」∠)_
第15章 天色阴沉,拉扯开薄薄的云雾,下半日怕是要下雪,楚御琴与悯王并行下朝出来,余光见悯王神情犹疑、欲言又止。 她便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以你我二人今日的关系,何至于吞吞吐吐呢。” 悯王连忙道:“为何不让我现下就提已经找到火雷的事?” 楚御琴冷哼一声,悠然开口:“你这么快就找到这东西,可见不是什么稀罕物,青鸾帝能记多少功劳?” “可边关战事刻不容缓啊祈王!你可知迟一日,姬将军和边关将士们就多一分危险!姬将军的独女还被困在敌营受苦呢!” 悯王言之凿凿,一脸关切,落在楚御琴眼中却是颇为可笑。 她道:“姑母可真是有意思,她们便算全军覆没,与本殿又有何干系?姑母如此关心,不妨自己去把火雷找出来,还跟本殿合作什么。” 悯王微张着嘴,没有被楚御琴这一番话说服,却是被震住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她们都是衍朝的子民,她们也是有血有肉之人......” “姑母。”楚御琴见她纠缠不休,眉宇间凭生些许戾气,冷冷睨了悯王一眼,悯王喉间一紧,想起自己前日吞下的那个绿色药丸,不敢说话了。 “本殿喜欢识相的人,姑母还是尽量做到这一点罢。”楚御琴冷冷扔下一句便朝前走,悯王紧了紧眉头,还是有些不甘心。 她应该只是说说而已罢? 她才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真的忍心看着同胞将士们白白送死呢? 悯王握了握拳,几步又追上楚御琴,问:“难道祈王当真不在意衍朝百姓的性命吗?” “百姓?”楚御琴笑了一声,音色淡淡的,她没有回头,却无端让悯王心生一股惧意,甚至下意识后退半步,有些后悔问出了这句话。 “等本殿坐到青鸾帝的位子上时,或许会替她们考虑考虑,哪儿像姑母,倒是比陛下还会关心她的子民。” 这本是句大不敬的话,被有心人听去甚至是会治罪的,治重罪!可楚御琴说得理直气壮,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悯王会拿此事去说嘴。 僵持半晌,还得是悯王先服了软,跟在楚御琴身后道:“今日是我多嘴了。” 楚御琴没再理会她,正好到了宫外,她便顺势进了马车。 正要催动马车走时,楚御琴往窗外看了一眼,她看见一件有趣的事——方才还灰败着脸、如丧考妣的悯王,在看到宫外的一个男人时竟瞬间一扫面上阴霾,露出个温和明朗的笑容来。 她看见悯王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一把揽住那个男人的小臂,低语了几句。 楚御琴耳力异于常人,轻易便听见她说:“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还过来?身子要紧。” 她不禁多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观年龄似乎比悯王小个七八岁,面容端庄温和,身骨秀气,不是什么惊艳之姿。 悯王见到这样一张脸,究竟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直到那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楚御琴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不禁问了一句:“那是悯王新宠?” 黑衣卫道:“是悯王夫,结发妻夫。” 这么说来,那就是悯王的原配了?那岂不是都成亲几十年了,不过是来接她而已,值得这样高兴? 楚御琴冷哼一声,才叫人催动了马车。 回到祈王府,饭桌上依旧摆着热腾腾的饭食,却不见君吾身影,留在府中的黑衣卫在楚御琴面前汇报了今日君吾的行程。 “他又去了绸缎铺?”楚御琴想起上回那个怯懦的男人轻易在别人手里受了欺负,她昨日分明那般说了,他竟还是不长记性。 “是,空着手进去的,又空着手出来了,属下等也不明白君主子是去做什么。” 楚御琴眨了下眼,难道是送给他的那些东西,颜色不喜欢?他倒是能挑的,又是个钱串子,是个会享受的。 看了眼桌上那些饭菜,几日下来,楚御琴早就习惯了君吾在旁边服侍着她用饭,人一不在,她似乎也没了太多胃口。 但好歹也是人家亲手做的,看样式也精致,又没敷衍她的。 楚御琴冷着脸在桌边坐了下来,今早的吃食是南瓜煨粥,闻起来甜甜糯糯的,小笼屉里还放着几只蒸饺,雪白可爱。 楚御琴夹起一只蒸饺吃了,又喝了一勺粥,心中顿起一股不耐。 怎么没有?君吾就是胆子大了,竟敢敷衍她!他就应该每顿都在她旁边候着,如此自作主张盛了蒸饺上来,若她不爱吃呢? 思及这些,楚御琴刚缓和了几分的脸色又沉了沉,起身便往君吾那个小院去了。 黑衣卫们见状,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并未跟得太紧。 小屋的门虚掩着,楚御琴正要踹门进去,却在门边的窗户上发现一个破洞,在里面被一层布堵上了,相异的颜色十分明显。 她一下子想起来这应该就是头晚那个管家偷窥用的了。 想着君吾一点点笨笨的样子将窗户纸补上,楚御琴就觉得好笑,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坏心眼地又在上面捅出一个洞来,看着自己的杰作心头十分满意。 就在她正要推门进去时,她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念头。 窗户纸她都捅破了,怎么能不干该干的事呢? 而后,楚御琴便毫不犹豫借着那个破洞往里面看了进去。 她行动轻巧,又没有拿眼睛贴着破洞往里看,是以君吾丝毫未察觉到有人来了,他坐得离门口极尽,正伏在屋里那张唯一的桌子上绣着荷包。 楚御琴看见他手边堆着的三四个荷包,有些诧异,君吾没事绣这么多荷包干什么?他用得过来么? 很快,她又发现这几个荷包似乎都是女子用的款式,一个极快的念头掠过楚御琴心头,又稍纵即逝,又拢起回潮。 这些荷包是做给她的。 楚御琴最终笃定,这些日子下来,君吾唯一打过交道的女人就是那个姓孙的,姓孙的贱民一个,哪儿用得上这样精致的东西。 没错,这些荷包就是她的。 楚御琴嘴角勾起一抹笑,落在专心致志绣着荷包的君吾身上,他神情极为专注,每完成一道工序,就会停下来搓一搓手,然后继续。 楚御琴后知后觉,他这间破屋连地龙都没通,京中已然入冬,他这样蠢笨一只小灰雀,如何受得住这样的严寒? 楚御琴收回目光,离开君吾门前,站在了院子里。 见她眉头紧锁,便有黑衣卫适时上前,问:“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去,弄点银丝炭来,都送到君吾房里。” 楚御琴慢条斯理揣紧袖子,觉得自己对君吾真是格外开恩了,若是冻着他了,手脚不利索,届时做出来的荷包能好看吗? 她堂堂祈王,还能戴着一个丑东西示人? 想到此,楚御琴未再进屋打搅,她又慢悠悠踱步回了中堂,眼角似乎藏着一分笑意。 她想起在宫门口瞧见那一幕,暗嗤悯王真是登不得台面,不就是被男人接了接,她就能笑成那样? 怀着这样的心思,楚御琴又回到中堂,粥和蒸饺都有些冷了。 黑衣卫自以为极有眼色,忙上前问:“可需属下唤君主子来热一热饭?” “滚!”楚御琴当即不满,冷斥了一声,可面上又丝毫不见怒气。 “本殿在这儿,岂有你们与他说话的份。” 轰走了黑衣卫,她又再度拿起勺子,吃起那些已经变凉的粥和蒸饺,心中不免暗想,他做饭的时候定也是那般专注的眼神,定也会因为手冷合在一起搓一搓,一副可怜兮兮的蠢笨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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