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叹气,肉眼可见的也是烦心事一堆。 瑜珠知道,大抵是沈淮安的事还没能叫他们觉得安稳。 只是近几日蔡褚之也不曾来找过她,她不知道他如今究竟是何状况,亦不能给她很好的安抚。 幸而沈夫人也不是真的指望她的安抚。 她抬头,瞧着外头阳光明媚的夏日:“总觉得是要变天,一直在阳光下待久了,居然也渴望真的来点狂风暴雨。” “瑜珠。”她突然回头道,“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这几日多在他那里住住,外头少走动的好。” 瑜珠不解她话中的深意,她以为她会先劝她与他安稳相处一段时日,怎的就要与他住在一起了? “是因为京中将要发生什么大事吗?”除了周渡那里更加安全,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沈夫人没有明答:“你是个聪明的,有些事情虽然没有发生,但我们都得未雨绸缪,周明觉那里,是我如今能想到于你而言最周全的地方。” 她独自在京中住了三年,沈夫人也不曾与她说过她住的地方不周全这样的话,如今却用到了这样严重的词。 瑜珠知道,自己的猜测大抵是对的。 “我明白了。”她起身道,“夫人还请保重自己,万事多加小心。” “好。” 她与沈何云的对话便就这样结束,虽然那时候的她已经隐隐知道,沈家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会是她们最后一次体面的相见。 — 瑜珠回到周渡的新家,他又坐在榻上安静地看书,见到她来,放下书笑道:“今日可有做什么好吃的?” “今日没有,你喝西北风吧。”瑜珠熟门熟路地坐到他的床前,“我去见过沈夫人了。” 周渡的眼皮跳了下:“蔡家和沈家,近来还好吧?” “近来还好,但也不算那么好。”瑜珠不知该如何与他描述。 只是她知道,周渡知道的绝不会比自己少,所以望着他的目光饱含深邃。 “沈夫人说,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与你好好相处。” “那给我机会吗?” 瑜珠不说话,但没有拒绝的发声便是对周渡而言最好的回答。 他轻笑,探身去握住瑜珠的手。 只是他忘了,自己的后背还容不得自己随意动弹,咧着嘴角又是笑又是扭曲,叫瑜珠深深蹙眉。 “你是还把自己当三岁孩童吗?自己身子什么状况,自己不知道吗?” “可你说要与我好好相处。”周渡抓紧她的手道。 瑜珠矢口否认:“我没有。” “你有。”周渡捏了捏她的手掌,“你没有说话,便是有。” 瑜珠不再同他做这般无畏的挣扎,与他实心实意道:“我总觉得,沈夫人今日与我说的话别有深意,周渡,这些事情,你比我懂,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沈家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周渡难得不正经的时刻渐渐收敛,牵着瑜珠的手,看她坐在床前的圆凳上还不够,非要她坐在自己的床头边沿上,与自己肩膀贴着肩膀,靠在一处。 “我不知道沈家会出什么事。”他严肃道,“瑜珠,我只能同你保证,当沈家出事的时候,我会最大程度地把你保下来。” 瑜珠明亮的眼眸渐渐染上了泪珠:“可是周渡……” “我知道沈夫人于你有恩,但瑜珠,肱骨之臣的好坏对错,不是仅仅一面便可断定的。”周渡摸了摸她瞧上去无时无刻不是清瘦嫩白的脸颊,“路在沈家人自己手里,全看他们自己怎么选了。” 什么路不路的,瑜珠半点搞不清楚,被周渡掐了掐脸皮,只能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今夜留下来,好吗?” 距离周渡受伤已经过去四五日了,这四五日里,瑜珠日日都来给他送汤,三餐陪着他吃,药陪着他喝,但却从不住在这里,也不与他太过亲近。 他突然的请求,叫瑜珠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沈夫人亦说过,住在他这里安全,但她仍不想那么快的与他近距离接触。 “家里还有一堆的事,日后再说吧。” 周渡便也不强求,只是换了个刁钻的问题问:“家里的那个人,可以赶走了吗?” “哪个人?”瑜珠一时不察,反应不过来,完了后知后觉道:“那是我买来的家丁,你别张口闭口侮辱别人。” “只是家丁?” 瑜珠挑眉:“即便不是家丁,你又能奈我何?” “我不能奈你何。”周渡苦笑,“我只能在他伺候你的时候,想着为什么在里头的那个人不是我。” 男人说起荤话来,当真是一点顾忌都没有的。 “周明觉!”瑜珠生气地想甩开他的手,反被他握的更紧,抱紧在未受伤的身前。 “瑜珠,你可以留下他,但你也得答应我,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人,好不好?” 瑜珠不满:“我本就没有过别人。”G “可日后还有十年,二十年,万一哪日你厌倦了我,也不许去找别的人。” 他这请求倒是比沈夫人还要未雨绸缪。 瑜珠想推开他,无奈他的力气堪比蛮牛。明明都受伤了,瑜珠不懂,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纹丝不动,叫她怎么推都费劲的。 她只能被周渡抱在怀里,无奈瓮声瓮气道:“好,我答应你。” 但心里想的却是,此事的前提,也是周明觉他能十年如一日地洁身自好,尊重她,爱护她。日后他若想有什么通房妾室,又或者,将她得到了又如同以往那样不珍惜了,她该走还是得走的。 她只是给他一次机会,并不是要将自己的将来都彻底断送掉。 瑜珠头脑清楚,窝在周渡怀中渐渐觉得闷热,拍了拍他,想要他放自己松口气,却发现自己撑着他脑袋的沉重颈窝,竟有一阵逐渐的湿漉。 她顿住,不可置信地侧过脑袋。 可周渡埋在她的肩膀上,叫她什么都看不见。 “周渡。”她放软了一点声音道。 周渡立时圈紧她的腰身,叫她哪里都去不得。 瑜珠总算没再说什么,缓慢地抬起手,将双手也虚虚地搭在他的后背上,既怕碰到他的伤口,又想要他明白自己也在回应他的心意。 两人便就这样安静的,互相依靠,直至屋外有人敲门,周渡的眼泪也早已干涸,瑜珠假装没发现,径自走过去开门。 却居然是温氏。 瑜珠与她撞了个正着,不过须臾便反应过来,为她让出进门的位置。 温氏神色复杂,瞥了她一眼,似乎有满腔的话要与她说,但因为过于担心周渡而一句话都没有功夫。 她掠过瑜珠,自顾自往周渡的床前去。 “若非是你萧家姑父告诉我,一连几日在朝堂上都不见你的身影,我都不知道你伤的有多重,那天杀的东西!” 瑜珠听见她不加掩饰的哭嚎,知道他们母子相见,自己不该再待在这里,便识趣地走了出去,顺便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可以说自己话的房门。 温氏哭到一半,察觉到瑜珠走了出去,便停下来啜泣,与周渡道:“这几日都是她在照顾你?” 周渡面无情绪道:“嗯。” “那你与她……” “她答应与我再重新试试了。” “那你带着她回家来吧。”温氏又情不自禁地哭开了,“明觉,母亲知道错了,母亲不会再故意为难她,也不会再把什么错都往她头上推了,母亲后悔了,母亲真的知道后悔了,你同她说说,带她回家来吧……” “她不会同意的。”可无论她哭得多么深刻,周渡也只是安静地摇摇头,“母亲,在她没有亲口说要回去之前,我是断不会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情的。” 他知道周家给瑜珠带来的伤痛有多深,他弥补都还来不及,不会,亦不敢再去轻易揭起那块伤疤。 “可我想要我的儿子回来!”温氏撕心裂肺道,“你不在家里,我连你受伤多么严重都不知道。如今照山不在,你也不在,韶珠马上又要出嫁了,明觉,母亲身边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你可怜可怜母亲,就带她回来吧,大不了我去同她认错,我去认错,你们就肯回来了是不是?” “母亲不必做这些,她愿意回去的时候,她自己会主动开口的。”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温氏这几日几乎已经是以泪洗面,外头的流言蜚语也早就没有功夫管了,她只想她的儿子能够回来,她的孩子能够回到家里来。 而周渡只是与她下逐客令道:“母亲回去吧。” 温氏绝望地与他相对,崩溃地掩面离开,冲出房门的时候又撞见在廊下坐着的瑜珠,她怔在原地,任泪水横流,内心做着世上最艰难的抉择。 可她终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瑜珠公然道歉,更别提此刻周围站着的还是彰平他们几个下人。 她眼含泪水,冲出了这座新宅。 瑜珠不明所以,对她惯常的没有好态度习以为常,虽然不会将这份不愉快发泄到周渡身上,但这日照顾他的态度,倒的确不如前几日那般体贴了。 周渡如何会察觉不出,却也是没有说什么。有些心结时间能解开,有些心结,却是一辈子都难化解的疑难杂症。 他不会去逼瑜珠,只要她做自己想做的。 等到第十日的时候,周渡已经可以安稳地在地上行走,只是后背依旧无法挺得如同平时那般板正,笔直。 瑜珠日复一日地来看他,为他擦拭身子,做饭喂药,每每看到他后背的那些触目惊心,都觉得如今的周渡越来越像个疯子。 但好在疯子后背上的淤青是在一日一日的变淡与化解了。 她这日照旧为他擦拭完后背,穿上纯白的里衣,系衣带的时候,周渡顺势将她带着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我当真休息好了,今夜留下来,嗯?” 他语气低低的,带了点寻常时候没有的暧昧,瑜珠清清白白的眼神瞟他一眼,都觉得自己被玷污了。 她依旧摇头:“算了吧。” 可周渡不打算就这么算了,日日被心心念念的人伺候着擦拭身子却什么都不能动的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她每一下指尖触碰到他的后背,都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底线。 而他今日不想再忍了。 他摁着瑜珠的脑袋,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久旱逢甘霖的畅快叫他只会更加扣紧瑜珠的腰身,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手。 瑜珠只觉得自己静默了片刻,沉寂已久的心里便有什么东西开始熊熊燃烧。她想离开,但又遵循着身体的本能,没有推开周渡。 她拽紧了手中连着里衣的几根带子,仿佛将他玩弄在鼓掌之间。渐渐的,她双手顺着带子往上,熟练地缠住周渡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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