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便拉着沈斯年一同入坐。 沈斯年却从进门开始起就不给林婉芸半分眼色,也不行礼。顾司瑶按下疑惑,猜想可能是他们母子关系不和吧。 顾司瑶接过林婉芸丫鬟递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望着正定定盯着她的三姑母,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三姑母立马像只狂吠的恶犬般怒指顾司瑶:“证据?证据恐怕早已被你扔在乱葬岗且被野狗啃食了吧,”她又正过脑袋,红着眼对上首的林婉芸道,“就是她,婉娘您快叫年哥儿休了此等毒妇,好娶我家舒儿一门!” 顾司瑶不由得冷哼一声,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状告?幸亏她早已准备。 “三姑母你若在对我家新妇无理,莫要让我不念过往情分,命人将您轰出去。” 沈斯年目光森冷,让三姑母吓得浑身打颤,可这也阻止不了三姑母哭天叫地:“年哥儿,你是被这毒妇迷了心窍啊,她这是使了巫蛊之术使你屈服啊,老天爷呦,怎么让我们家遇到此等事啊……” 首上的林婉芸面露难色看向坐在位上不停用手指敲击扶手的顾司瑶,忽觉此番事儿,若处理不好,恐被缠上。可若真让年哥儿休妻,那年哥儿可能一辈子都不想见她。 就在她陷入两难之地时,顾司瑶停止手上动作,睁开杏眼,看向还在哭天喊地的三姑母道:“若我能拿出证据证明我清白呢?” 她眼神坚定,仿佛下一秒就能拿出证据。 这话让一直哭爹喊娘的三姑母噎住,过了半晌,她才擦尽泪痕道:“若你当真拿出,我就带着沈舒永远从你眼前消失。” 顾司瑶见三姑母不理会一旁沈舒轻唤,好像自己赌定一般。 “好,等的就是姑母这话。南枝,去带春雨上来。” “恐怕拿上来的是一碎块吧,这能当什么证据?” 三姑母嗤笑出声,好像胜券在握。 半晌后,当整洁毫无血迹的春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三姑母好似疯了般指着她,嘴里不停嚷嚷有鬼。 顾司瑶却一脸镇定,让春雨讲述经过。 “姑娘从未体罚过奴婢,倒是那日三姑母身旁的姑娘让奴婢演出戏好陷害姑娘。奴婢不想从命,却被这位姑娘关了起来,直到今日才被姑娘救出来。奴婢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说完,春雨还向林婉芸跪了好几个响头。 而最先急的却是沈舒,她一改柔弱姿态,以最快速度冲到春雨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这贱婢,定是受了那妖女蛊惑,故意害我不成?”她正过身,又显得一副将泣不泣状:“我是冤枉的姑姑,姑姑要提我做主啊。” “春雨,凡是都得讲证据,你若无证可不行。” 顾司瑶吹皱还冒着热气的茶汤,喝了一口,眼神淡定道。 “奴婢有,有证据。”只见春雨从袖中掏出折扇与香囊,递给一旁的大丫鬟,“这两物是舒儿姑娘给我的,她说事成后要将我抬做妾。” 林婉芸仔细端详递上来的两物后,还从折扇中拿出一封信。这书写痕迹她认得,正是沈舒。林婉芸抬眸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沈舒。 而沈舒仍在狡辩:“姑姑,舒儿没有,没有做过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是她,是她故意污蔑我的啊姑姑。” 顾司瑶故作震,掩面哭泣。其实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天春雨洗干净身上朱砂后亲自向自己请罪,而她拿出来的正是那两物。 那时她让春雨收好,以备不时之需,没承想那么快用上了。 顾司瑶颤颤巍巍站起身,好似用力过猛般咳嗽几声:“三姑母,我待您亲厚,没承想竟如此对我,我真的真的。” 她猛得咳嗦几声,突觉异样,摊开绣帕一看,薄荷色的绣帕上都被血色染浸,根本看不出本来面貌,她吓得丢掉秀帕,晕死过去。 沈斯年忙上前接住快要栽倒的顾司瑶,打横抱起后,冷眼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三姑母:“若我娘子当真受了什么刺激昏迷不醒话,可别怪我将您所有事都抖给三姑父听!我想他老人家定乐意听。” 他没有看三姑母一眼,也无视身后林婉芸呼救,径直出了门。
第5章 回门 顾司瑶醒时,又是一个黑夜。 她双眼无神望向窗外漆黑天幕中那几颗零散还闪烁着的星星,月光探进窗子照在她身上,像是渡了层浅银色的薄纱,使她看起来更加柔美。顾司瑶忽得想起自己成亲多日竟没回门,实属不孝。 不知阿父阿母可念着自己,若真念到,理应寄封信儿,或者派人看看也好。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过于安静。 她闻左下方矮塌动了动,随后便是沈斯年那打着哈欠的声音:“顾小娘子,还未睡?” 顾司瑶转脸望去,轻轻摇摇头,却又想起什么:“对了,明日我想回门一趟,可能很晚回府。” “回门做何事?” 沈斯年表示不解,难道是自己对她不好,她想逃回家去告状? 顾司瑶正过脑袋,她抬眸看着温和的月光,思虑万千:“本该三日后回门的,谁知我这副身躯竟耽搁如此久时间。” 半盏茶时间过去,就在她以为沈斯年睡去之后,又听到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话:“那我明日陪你一同去,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不行,沈郎君怎可天天围着我转,若被他人瞧见可是要被笑话的。” 顾司瑶义正言辞说道。 她从来没遇见过一男子黏女子这般黏的。连她自家阿爹都从未如此黏过阿娘,反而对待阿娘不冷不热的。 “笑话?”沈斯年轻笑一声,“那就让他们笑话去吧。好了,顾小娘子莫要再想了,早些休息,明日还得回门。” 第二日辰时 顾司瑶身着海棠纹底百合裙,头发挽成个高髻并斜插简单的珠花簪,却让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脱俗。 顾司瑶来到门口时,却不见沈斯年综影,回想起今日起时早不见他了,猜想莫不是比她提前去御史府了? 她这般想着,脚步可未停,快步上了马车,催促车夫快些走。 若是沈斯年提早去,以他那般性子,还指不出有多少麻烦,虽然会碍于国候面子不当面指出,可两家人关系可能就此僵住。 过了不到一碗茶的时间,便到了御史府,她缓步下了马车,略带焦急地走向厅堂。 而当她来到厅堂时,却只有顾御史在。 顾御史身着红色烫金官服,看样子是刚从朝上回来,他头发花白,可眼睛却亮的很。他见顾司瑶第一句话便是:“你不好好服侍你自个儿夫君,回来做甚?” 语气冷冰冰的,丝毫没有以前那般宠溺的语气。 顾司瑶没想到,父亲见到自己第一句话竟是责问,而非问她过的好与否。 她调整呼吸,拼命掩饰住语气里的狐疑:“阿爹,是女儿不孝,女儿自成婚后体弱昏迷数日,不是有意不回门的。” 顾司瑶恭敬地垂下头,可过了半晌,才听御史冷哼一声:“既如此,那为何我与你阿娘寄的每封信,派去的每个人统统被打了回来?” 顾司瑶诧异抬眸:“阿爹何事寄过信?又何时派过人来?” 若真是如此,那她怎会不知,除非是沈斯年刻意隐瞒,有这个可能性但得亲自问一问才好。 顾御史见顾司瑶完全不像撒谎样儿,心里也泛起嘀咕,那会是谁将这些打回来还说顾司瑶不需要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心里有了个人选,但不敢细想。 “既如此,那便坐下,你阿母过会就来,你两好好叙个旧。” 顾司瑶刚坐位子上没多时,沈斯年才姗姗来迟。他先是向顾御史作揖,后才坐到顾司瑶身侧位上。 顾司瑶往沈斯年方位凑了凑,伸出惨白无比的手,拍拍沈斯年手背,在他看她时问道:“你今日怎来的如此之晚,我原以为你早到了。” 沈斯年俯下身,凑到她耳旁细声细语:“今日公务缠身,所以来晚了些。顾小娘子是在担心我吗?” “并没有。”顾司瑶不假思索说出口。她当心的明明是自个儿家人,何时担忧过他。 顾司瑶从来不是一个轻易交付真心之人,她一直坚信,所为男女之情需得交往数月才完完全全明白其人品性,再想要不要真心相待。 沈斯年原本笑嘻嘻脸儿顿时垮了下来并委屈巴巴地“哦”了声。 正当两人聊得火热之时,忽闻几声苍老的咳嗽声。两人同时愣住几秒后仿佛明白了什么,自觉乖巧坐好。 恰逢这时,从外头进来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在见到顾司瑶那瞬,直接扑了过来,眼眶含着热泪,双手紧紧攥着顾司瑶手,上下打量着她,眸子里满是心疼:“婠婠,多日不见,你怎瘦如此多,婠婠在哪儿过得可好?可挨人欺负了?为何要打回信和人还说如此狠心之话?阿娘听后食不下咽,日日夜夜担心着囡囡。” 御史夫人说到最后直接拿出绣帕擦了擦眼角泪痕。 而在御史夫人说到“信和人”时,顾司瑶有意无意往沈斯年哪儿撇,发现他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但也猜得大差不差。 顾司瑶回握住自个儿母亲手,不由感叹到多日未见的阿娘竟瘦得如此厉害:“阿娘,我未收到信,也未见过府内派来的人,所以更不会说狠话害阿娘的。我在哪儿过得很好,阿娘莫要当心,阿娘要多吃些,若再不吃,瘦得不成人形,女儿会内疚一辈子。” 顾司瑶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引得御史夫人一阵心疼并在听到自家乖女并未收到信时,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看向一旁的沈斯年。 而正被众人怀疑着的沈斯年此时却是一副淡定自若模样,他捧着青瓷白底冰纹茶碗,轻抿一口后,又看了眼在场三人大方承认:“是,是我打回那些的,不过我说的是‘我家娘子正昏迷,烦劳他们过几日再来。’信我未曾打回去啊,只是找不到好几日了,不知是谁偷拿了去。” 他怕他们不信,又补充一句:“再着,阿瑶乃我娘子,娘子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又怎会说狠话?” 顾司瑶看向沈斯年那双清澈见底不夹杂任何杂质的桃花眼完全不像说谎的样子,不免小声嘀咕起来:“那会是谁?还故意栽赃嫁祸于我,试图挑唆我与阿爹阿娘关系?” 沈斯年由于坐的近些,自然而然的听到了,他微低下头,柔声安慰:“无妨,我可陪你去揪出此人来。” 顾司瑶听罢,侧目看了沈斯年一会儿,未说一句话,便自觉安慰还在哭啼的御史夫人。 最后,在御史大人哈哈大笑后结束了此番回门。 两人一同回了马车,相对无言片刻后,顾司瑶才开口:“谢谢沈郎君,方才提的建议,不过此乃小女家事,沈郎君莫要插手才好。” 她语气淡淡,又偏生病态之姿,更有病美人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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