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十二,子时夜时,疑犯出逃牢狱,缉下,已重押入死牢,出逃之由待审……” “秋寒十二,卯时,于城下桥东荒粮仓处追回逃犯李曼婉,备审。确与西陵王此案无关,押牢留惩。” “……” “秋霜十四,于疑犯厢房中发现新的凶器,匕首……故于巳时三刻正式一次提审疑犯仲藻雪……” 单正阳一字一句的念着。开始的时候舌头还有些打卷的紧张的捋不直,但是越往下念下去越渐的冷静了下来,也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一本行程录他也有记载,上面不止有祁青鹤的笔迹,还有他自己的笔迹,师爷刘能的笔迹,随堂司文吏的笔迹。 每一页的记录下不仅标明了时间、地点、人物,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随同的人氏签印。 自他十一日来临安城,可以说确然是一门心思全然扑在了西陵王的这一桩案子上,当中无不可说是尽心尽力,做的是滴水不漏,任谁人来都挑不出丝毫的地方能说一句轻视怠慢。 祁青鹤立在原地抬眸望着沈中纪,声音清冷道,“纪王爷对本官此来临安调查西陵王一案,可还有什么异议吗?” “……” 沈中纪脸色有些难看,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祁青鹤字语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本官立朝七载,绝无徇私枉法之例。任她是我休弃的糟糠也罢,还是他日温存的新欢也罢,立法之下,惩奸除恶,杀人偿命,本官绝不姑息一人!” 沈中纪确实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连一旁的世子沈鸿中也沉下了一颗心。 这确实是他祁青鹤的做风。 绝不留情,绝不容情。 任谁人也动不了他心中的那一把秤,那是任何人都毋庸置疑的,他是真正能得做到大义灭亲的人。他便就是有这么狠心,他便就是有这么的绝情。 凉薄的好似座上神袛,从来不沾着一丝的人情。 “……” 沈中纪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率西陵王府兵横过三条街巷可谓是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府衙里头要人,现下怕是整个临安城的外头都传得沸沸扬扬。 皇胄之尊,任谁人也要给他三分颜面。 却不曾想今日竟然会踢到了一块这么硬的钢板。 就这么空着手无功而返,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 “祁青鹤,今日你当真不交人?”沈中纪怒喝。 “案情未清,从犯未知,此案犹需后审再定,是故疑犯仲藻雪尚不得交送给王爷。”祁青鹤道。 “好——” 沈中纪冷笑一声,扬袖一掷,喝道,“给我把祁青鹤就地拿下!!” 府兵闻言不再有迟疑的冲了过来。 红戎发缨,持刀绕走之间只一会儿便将他围作了一个圈,更是彻底的封绝了他身后的活路,只等着后然的一声令下,便将他彻底的押下。 祁青鹤依旧不动,一双眸子只清冷的望着将自己包围住的府兵。 “王爷要拿下我许是需要一个理由。”他道。 “理由?” 沈中纪随手拨开了拦在自己眼前的一个府兵,正对向了他,眼里的怒火犹然,“一个小小的三品御史就敢在此如此挑衅本王,不将本王放在眼里!祁青鹤,你在此冲撞本王难道还敢不认罪吗?!” 祁青鹤没有说话,只是面容生冷的半敛下了一双眸。 沈中纪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场子出了一口恶气一般,正准备扬手向府兵下令将他拿下—— 金光乍然一闪! 映日。 那光却是比天上的金乌还要金灿炽烈,直照入了一双眸中,一时间彻底的震骇住了刚才嚣张跋扈的沈中纪,像是不可置信一般,沈中纪不住的往后退着。 一直没有动作的祁青鹤欺步走了过来,手上正握着一把金锏。 ——先帝所赐。 ——上打昏君,下杀佞臣。 那原是帝师所持之物。 而今,这一把金锏便是正对向了沈中纪的眉心。 “跪下。” 清冷的声音字句如玉轻撞,祁青鹤冷道。 一时俱寂,百官朝拜。 作者有话说: 7号假期最后一天,请假一天缓缓。 8号继续恢复更新~ ——
第22章 金锏 “祁青鹤手上有先帝御赐的金锏?” 京中, 凤阳宫。 庭外梧桐正黄,沾着霜寒的银杏叶只在一夜间便落满了朱墙瓦筒上,偶有飞来的几只雀儿停了下来轻啄了几下, 又觉得百无聊赖的飞走了。 小炉正温着酒, 这日来访的是一个穿着沙饧色长衣的文士, 玳瑁清雅。 来人名为嵇舟,与祁青鹤是同科的进士。 嵇舟自是一点就透, 当即就明白了过来,掌盏笑道,“殿下与太子这些年一直都想将我祁兄拉入麾下, 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沈钰坐案笑道,“是也不是, 祁大人治下向来有力,确是一个不得多得的栋梁之材。” 嵇舟摸了摸下颌道, “我与他同窗数年, 从来都不知他竟然手上有这么个玩意儿。” 沈钰温着烈酒,道,“那把金锏原是先帝赐给帝师秦弈的遗物, 委以秦弈先生多多照拂尚且少年的父皇。后秦弈先生归去故里, 因为膝下无子,便从他的学生当中挑选出了一个人做为自己的后人,除了倾囊相授了自己一身的学识, 还将这一把御赐的金锏传给了他。父皇纵是心性多疑, 惯好制衡权术, 但对先帝却是极孝顺的, 自是对祁青鹤也敬了三分。是以近年来多有仰仗祁青鹤, 委信于他四处奔波, 甚至还将御赐的金牌送于了他。” “原来如此。” 嵇舟明白了过来,笑道,“我就奇怪怎地皇上暗地里特意钦点了祁兄去这一趟临安。” 沈钰热着酒,道,“祁大人的性子你的是知道的。” 嵇舟一只手掌着酒杯忍住笑,说,“他啊,一根筋的很,也不知道这些年得罪了多少的人,我生生怕着哪天见面就是要我去给他收尸。” 沈钰听着也笑了,说,“祁大人确实是……不然的话,以当年殿试他的才学又何以只摘得探花之衔?” 嵇舟挑了一下眉,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我就奇怪了,原来这当中还有文章?” 红炉正热。 酒是好酒,也正热到火候。 沈钰伸手提起了酒盅,自顾着斟着酒,道,“他那性子太烈了些,刚极必折,不磨上一磨万不能将他放去高官要职之位,若点了他为登科状元郎,留在了这京城里面怕是天都得给他翻了一遍。” 嵇舟听着忍住笑,半倚在了临窗的小案上,“这倒是。” 沈钰道,“不然的话,到底也是一个登科的探花,何以会放他去了临安做一个小小的文司吏。” 嵇舟握着酒盏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道,“但我看他这些年也不像是有收敛的样子,还是那副犟脾气。” 也就成亲那一年好了一点点。 是的。 一点点。 微乎其微的一点点。 也只有他自少同窗了解他的性子才能感觉到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变化。 原以为这副百炼钢能做得个绕指柔,怎料得他一年前披着一身的风霜回来了京城,一双眸子却是比之前还要冷上几分。 攀上前问了一句小娘子人呢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那眼刀子好似能杀人。 只没头没脑的丢下了一句,休了。 嵇舟听着咋舌,不可置信,但看他那模样却也不敢多问。 “祁大人自来不涉党争,虽然这性子是扳不过来了,但是如今父皇器重他,更有意借用他的力量来权衡我与太子在宫外的党争之势。”沈钰说着放下了温好的酒盅,道,“六皇叔戕死,太子那一方必有所动作,此去临安人龙混杂,我暂时不得脱身,就望你代我走这一趟临安。” 说着,沈钰将自己的宫令放在了桌上。 宫令上。 刻着的是和凤展翅,不甘委身。 嵇舟望着桌上的那一枚宫令一顿,问,“殿下是想让我……?” “招安。”沈钰说。 “……殿下这可太为难我了。”嵇舟失笑。 祁青鹤自来不涉党争,任朝中几方的皇子斗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的地步,也从来没有插进去过一只脚,只管着他的御史工庭,一门心思扑在文史斗贪上。 让他入局,站得一方,那实在是比天上下红雨还要困难的几百倍。 沈钰笑了笑说,“我知道困难,只是想让你代我传达我有意向他抛去橄榄枝的意图,六皇叔遇害之事以他那性子深究下去一查到底,势必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介时,无论太子那边的人是想尽法子拉他入局还是百般阻拦他不让他再查下去。” “这于我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 寒庭惊风,一地吹乱的碎叶飞卷而起。 薄风掀起。 就在那一把金锏下,无数的人神色仓惶的伏首跪下,全然是一副惊慌的不知所措的模样。无论是府衙内的守卫捕头,还是强闯过来要人的西陵王府兵。 就像是一阵被风吹过的海浪一般,一排又一排自内而外毫无序列的鳞次着落身低头惊惶跪下。 单正阳原本就双脚发软的有些站不住,这会儿膝盖更是直接送去了青砖之上。 刘能只望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忙跪在了一旁。 沈鸿中跪身之下犹然惊震,却也是终于明白了祁青鹤敢这般强横的原由。 “——!” 金锏照入了双目。 灿光凌人。 在看到这把金锏时,沈中纪脸色大变,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一句,就像是一个陡然被人一手扣住了命门的幼崽一般。 无措,更无力挣扎一二。 周边是跪落了满地的人,熙熙攘攘,只全跪在了这一方寒庭之中。低头,不敢妄语一声。 “跪下。”祁青鹤望着他,道。 平静的两个字,窥不得一丝的情绪。 只是语字清冷如击玉石。 瓚宝珠冠轻颤,压发的玉带经风而扬,于是沈中纪再也支撑不住的在这一方强烈的压迫中俯首跪下,一双膝盖便是重重的砸向了青石砖上。 心中的震骇久久不得平歇。 他—— 他怎会有先帝御赐的金锏? 那可是帝师所物。 那可是连当今的皇上都打得了的金锏,更不要说杀一个王爷了。 但,他祁青鹤怎么会有帝师之物?! 沈中纪跪身低头,一双眸子惊动的落不得一丝的焦距,满是不可置信,满是匪夷所思。只在心中想着自己莫不是有哪一步不小心行差踏错了? 祁青鹤的底细他们早早便摸了透底。 祁青鹤明明出身寒门,亡父不过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秀才,且早在他不足三岁便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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