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她的那一双眸子是冷的,更在不经意中带有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色。 可堪堪的讽刺。 “你觉得我会站在哪一方的阵营当中?”祁青鹤的这一方问话竟是裹狭着一层薄怒,那一双望着她的眸子更生了一层寒色,“你觉得,我会与他们沆瀣一气?卷进那些党争之中为献力新主不折手段的置他人于死地,以此来谋取他日的前景官途?” 仲藻雪望着他没有说话。 祁青鹤眸中蒙着的那一层寒色更冷了,只盯着她,“你觉得,我会这样做?” 那一声问,裹狭着隐怒。 因为质疑。 本不该有的质疑。 荒唐的让人发哂的质疑。 祁青鹤竟是想笑,却又不知要如何的笑,只觉得心里发寒的紧。他立朝七载为官为民,一心立业,鞠躬尽瘁,执法之下公理为正绝无偏私,刚硬不折的不知道树了多少的敌,藏了多少想杀他的心。 他有多少的政敌。 他有多少的党仇。 但哪怕是这些与他有过结怨的政敌党仇,却也从无有质疑过他的公理之心。 而今—— 质疑他沆瀣一气的那个人,竟然是她? 竟然会是她。 他曾与之有过三年情意的发妻,他的枕边人。 这世间当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 “我不知道。”仲藻雪答道。 “你不知道?”祁青鹤着实忍不住发哂,只觉得这个回答当真正是太过让人讽刺,她与他三年夫妻,眼睁睁的看着他夙夜奔波朝政,走往他乡平灾济民。 那些原来望着他的眼里的钦赏。 那些原来染于嘴边的欣然。 时过境迁,竟然变成了一句不知道。 祁青鹤倏地转过了身来,像是正准备要说什么似的,但那一句话刚到嘴边却被她的下一句话给硬生生的截断在了喉咙里。 仲藻雪望着他神色平静的说,“就像一年前,大人不知道是否应该信我一样。” 说到这里。 仲藻雪停了一下,低头笑了笑,“不,大人不是不知道,大人只是不信而以。” “……” 祁青鹤望着她低下了头,却是一时怔住了。 喉咙有梗住。 涩的更是好像经着刀子磨过一般的干裂,隐隐从里头渗着苦色。 所有刚到嘴边的话全数戛然而止。 仲藻雪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抬起头来望着他,道,“时光催人老,我与大人已有一年不曾相见,大人此去京城繁闹,是否会经了那乱花迷了眼,沉浸得那些个权利薰心……” “你在黎安查到了什么。”祁青鹤喉咙发涩的打断了她的话,面容依旧生冷。 仲藻雪久久的望着他。 “这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仲藻雪。” 祁青鹤仰头压下了刚才心中的裂涩,转身之余已恢复如初,只平静的望着她道,“你不是莽撞冲动之人,也当知晓这世间有很多的事情是单凭鲜血与杀戮解决不了的。沈蒙死了。是,你成功了,你杀了他。但你应该知道一点,似他这般的人在临安有多少,在这朝堂上有多少,在这天下间又有多少。” 仲藻雪眸子一动,唇色微凝。 祁青鹤望着她道,“要彻底的解决事情,是究其事情的根底,剥悉根源所在。只杀了沈蒙断断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仍旧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诸如他之流的人坐在他的位置上,继续做着他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些没有解决了的问题,它永远都不会因为你的隐瞒,我的未知,而不曾存在。它会一直在那里,直到下一次被曝光出来。到下一场悲剧,以造就下一个仲藻雪。” 仲藻雪听到这里眸子不由一颤。 祁青鹤道,“这真的是你想要看到的吗?你当真还想要看到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下去吗?”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拥抱 “你当真想要看到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下去吗?” 男人的那一双眸子是一惯的清冷。 像是一渠化不开的墨, 但在侧眸中洞若观火,只需要一个破绽便能知察要害一举击中,只在不动声色之中便能动摇人心。 那一双眸, 亦自始都是不沾一丝的人间情意。 只盛着天地道理公正严明。 “……” 仲藻雪一双手负着铁链站在了堂下, 一双眸子却是经不住的飞快的思动着。 无数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 ——有些许的思识飞去了七月前那一日。 王府锦泰苑中, 花香馥郁,是满庭的姹紫嫣红。 一方好似是瀑布的流藤下, 几个女子正坐在了那白石小桌前,秋爽的午后,阳光还有几分灼气, 照在流藤曲水上见着几分粼粼碎光。 湖中锦鲤摆尾,晕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正映着湖亭上的女子。 “此事兹事重大,便是状告也得要一个妥当的人。”一个女子咳嗽了几声道。 “怕是难。”另一个女子说道。 “高官权臣怕是沆瀣一气, 若是找错了, 带着这些证据过去那真正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但官职太小即便是有心怕也是无力……”女子思忖着,不时低咳了几声, “可否直接候着圣驾出銮之日, 当着圣上的面告御状呢?” “不可。”另一个女子当即否决了她的想法,道,“此事事关皇家颜面, 皇上纵是再圣明也不会置皇宗的颜面不顾, 反倒而会一力保下那些个人。即便是惩处怕也是不轻不重的革去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官, 那些真正犯奸作恶的幕后黑手依旧能逍遥法外。” 又是忍不住的几声咳。 “……但若是连皇上都意在遮丑掩饰不宣而压, 这朝堂之上又还能找谁人去喊冤呢?” 一直立在花藤前的仲藻雪沉默的听着她们几人的谈话, 却是鲜见的自始至终都没有搭一句话, 只一只手轻慢的捻着花架上爬藤的紫花。 “可恨!好容易苦心费力终于找到的这般多的证据,难道最终只能随之一并埋入黄土吗?!” “你身子虚且莫激动,我们再想想其它的法子。” “哎!” 捻花的手指沾了些许的花粉。 站在一旁一直缄默不语的仲藻雪突然开口说道,“我许是知道一个人可以一试。” “谁?” 仲藻雪沉默了许久许久,转过了头望向了她们,笑了笑,“京城三品御史大人,祁青鹤。” 那笑容,却是苦涩的。 但即使如此,她知道,若是那个人是他,他一定会一查到底势不罢休,哪怕将这天下搅得个翻天覆地,他的心里亦是只认着公理与法理二字。 他便是这么清正的一个人。 他便是这么执拗的一个人。 他许不是一个温柔贴心的郎君,但却自始至终是一个肱骨良臣。 见她们神色沉默的望着自己,仲藻雪移开了视线,有些自嘲的低下头说道,“但一年不见,我也不知道他是否会有变化。是否会变成那些个奸臣佞相也不清楚,但我能想到的人,最适合的人……也只有他了。” “……” 时间拉回到现在。 纷飞的意识有些散乱的织结着,那些过往历历在目,有两人的相见正欢,有两人的情意正浓。有他无数次的赴乡平祸治灾为民,有那一匾又一匾万民送来的匾书涕泪相谢于他。 有他那一日雨中决绝,转身离开。 有他闲庭簿书倚卧在花树下正眠。 有那些年无数的时光。 有那些年无数的光影 。 有那些她这一年来一步又一步走过的哀鸿遍野—— 仲藻雪负着一身的铁链立在了公堂之下,一双眸子不定的思动着。 信他,还是不信? 抬起了眸望向了眼前一身朱红官袍的人。 正对上了他那一双清冷的眸,一双向来不沾得人情私心的眸,凉薄的不带着一丝的温度,只是一惯的从很高的地方审视着这天底下的法理与公正。 信他,还是不信? 无论是下派的时候做着的文司还是知守,走去的是贫瘠的穷山恶水或者繁闹靡乡。 他永远都是一方百姓眼中真正敢于为民请命的好官。 “……” 仲藻雪负着一身的链铁立于堂下,抬眸望向眼前的男人,就这样过去了许久,那一双望向他的眸有不自觉的微微眯起。 像是已经做下了决断。 仲藻雪面容戚冷的跪身低下了头,字句清脆道,“——民女仲藻雪有冤呈请御史大人!” 祁青鹤立在堂上望着她,清冷的眸子微缓了颜色,然而就在他刚以为自己终于撬开了她的防线时,却不曾想听到的是另一番陈词。 跪在堂下的仲藻雪伏首一拜之后抬头,面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慢与张狂,只满是戚冷的肃色,听着她字句腔圆的正声道,“民女仲藻雪代妹妹李氏四小姐李诗情,呈请御史大人李家满门七十四口被灭一案,请大人听我呈冤!为李氏七十四人无故冤死的亡魂沉雪天日!!” 仲藻雪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一直坐在一旁不动面容阴郁的世子沈中鸿,在听到她的这一席话瞳色陡然一震,猛地抬头望向了她。 沈中纪脸色更是大变。 堂中一时寂默。 那是全然与本案无关的另案,而当中所脱之词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骤然的一番话没有任何的预兆可谓是教听的人措手不及,满堂震寂之下,最先跳出来的人是沈中纪,只见着他倏地起身,暴声道,“你这贱妇竟敢在这公堂之上妖言祸众!开堂审的是你杀我六哥之案,如此顾左右而言他究竟存了什么用心!” 仲藻雪没有理会他的抬头直接呈道,“四年前,在一艘满载货物的商船上,现任芜水水军总督傅广林搜出十万石走暗运往敌国的粮草,更以通往信笺为由,坐实了时任粮民司总管李文瀚通敌叛国之罪,于是圣颜大怒,李家满门抄斩——” “住口!”沈中纪拍案暴喝,“一桩四年前已经结了的案子,你在我六哥的要案中喊冤是何用意!” “是何用意?” 仲藻雪跪在堂下面容正寒,字句腔圆道,“为这一桩冤案的操手正是西陵王沈蒙!” “放肆!!” 沈中纪再也坐不住的起身,眼看着就要冲了过来一掌掴在她的脸上,却被一只手给死死的扣住。拦住他的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堂上走下来的祁青鹤。 午后日斜,那从窗外射来的光正照在了他一身朱红的官袍上。 “纪王爷还请不要再干涉公堂审案。”祁青鹤一力扣住了他的手冷道。 “祁青鹤,你当真决定了要与本王作对到底?”沈中纪不甘示弱的对上了他的视线,冷冷的盯着他。 “本官开堂审案,只为昭白公理,肃正律法,不知王爷所说的作对是为何意?”祁青鹤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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