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尺素面色骤变。 这要是输的话,岂不是要颜面尽失! 姜尺素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打量了下鹿白的表情。对方神情淡然,不见丝毫畏惧,甚至隐含不屑。 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眸仿佛在说……其实我早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景九爷。你爱慕的只是权势、金钱和地位。你在利用他陪衬你,所以你不敢。 姜尺素心口忽然有股嫉恨的怒火,压都压不下去。 反正她是在风尘场所长大,见惯了各种赌坊的玩法,必然不会输给这个皇室娇生惯养的小丫头!而这死丫头输了,自己就可以随便提一个要求…… 姜尺素美貌的面庞上隐隐带着一种疯狂的快意,咬牙切齿地道: “一言为定。” 而此时,远远的树上,一个黑衣暗卫目睹这一幕,悄无声息地往长乐坊的楼上奔去。 两个女人干架,他得报给主子。 - 三楼,一间雅室被充当为临时的戒律房。 房内,七个人排成一排站在墙边,神情各异。 不安在悄悄扩散,弥漫着一股冰冷的死气。 景殃靠在最前方的棕色梳背椅上,把玩着手中纤薄森冷的匕首,气质与往日浑然不同,一张冷漠的俊美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空气昏沉厚重,给他身上镀了层晦昧的外衣,带有沉沉的压迫感,仿佛一个天生的杀伐逼人的上位者。 七人对他这副模样陌生至极,皆是面色苍白,毫无准备。 景殃用刀尖戳了戳名册,语气冷漠,毫无情绪道: “还是没人承认,是吗。” 他早已对掌事威逼利诱,拿到了这些天进出长乐坊的客官名册。经过排查,他最终锁定了这七个人,并派了暗卫即刻去逮捕。 只要那人主动承认,他可以立刻放了其他无辜之人。 只可惜,对方不领情。 墙边的七人齐齐打了个哆嗦,面色煞白,互相张望。 空气极为安静。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景殃拍了拍掌心,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在昏暗中显得异常狠戾。 “来人,上刑具。” 暗卫把一堆冷光熠熠的东西放在桌上,悄无声息地退下。 刑具五花八门,有的是带着一圈尖针的鞭子,有的是削铁如泥的刀片,更多的是奇形怪状,连名字都叫不出,但看着就异常恐怖。 七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景殃漫不经心地挑出一枚银针,另一只手五指成爪,对着第一个老头虚虚一抓。内力深厚庞大,老头直接连人带椅子被吸了过去。 他踉跄了下,额头有冷汗流下,没等景殃有动作就慌忙求饶:“求景九爷饶了我一命!我发誓我不是那日的刺贼,求九爷饶命!”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老老实实,不仅性命无虞,还能拿走一百两银票。若你胆敢撒谎……” 景殃把银针抵在他的颈间大动脉前,扫了一眼其余六人,在诸人恐惧的眼神中轻轻撩起眼皮,微微勾唇,毫不掩饰话语中的狠辣与冷意。 “那我不介意让你们的这条命交代在这里。” 有了这句威胁,前六人都审查地异常顺利。 景殃简单地写了下供词,就把目光投到第七个人身上。 最后一位竟然是个穿麻布衣的妇人。 她面容朴素,丢在人群中都记不住脸,跟普通的百姓人家没有两样。像是怕被内力吸过来,她主动走到景殃面前,局促地揪着身上的围裙,鼓起勇气说: “我、我是来找我儿子的。他每天都不回家,我儿媳闹着要和离,家里的小娃娃哭闹个不停,我只能来这里找他回去……他跟我吵得厉害,又欠了债,昨儿个闹脾气回家不管我了,我又没有钱,实在出不去……我、我怎么这么命苦!” 她再也说不下去,低低地哭了起来,又怕冲撞了贵人,拼命用帕子擦着眼泪。 景殃点点头,拿了二百两银票给她:“夫人,不好意思,是我吓着你了。” “没有没有,这使不得!”妇人无措地摆手,憨厚地笑了笑,“贵人您办事要紧。” “拿着。” 景殃把银票塞在她掌心,相触的一瞬间,猛地握紧她的手腕,狠狠把银针扎进去。 妇人瞳孔微缩,佝偻的背瞬间挺直,闪身一避,满脸阴狠地朝门口逃去。 景殃身形一晃,下一瞬就出现在她背后,精准地劈中她的侧颈。 妇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景殃踩上她的手腕,冷眼看着银针整根没入进去,封住了穴脉,冷冷一笑。 “毕竟是断头钱,拿着好走黄泉路。” 其余六人目瞪口呆,死都没想到那个刺贼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不起眼的妇人。 中间的少年咽了咽吐沫,大着胆子问:“贵、贵人,您怎么知道是她的?我听着她说的挺正常啊……” 景殃抬了抬眼,想起就是这人告诉鹿白那些消息,便开口解释了下:“一是她解释得毫无纰漏,像是一早就想好的托辞。二是她脚步声音不对劲。” 少年震惊不已:“脚步声?!” 景殃颔首,淡道:“她掩饰得很好,但没有完全掩饰住脚步声。我能听出对方内功深厚,猜测她身份不同寻常,所以才出手试探,让她露出了马脚。” “原来如此!”少年崇拜不已,“贵人您真厉害!” 景殃拔出妇人手腕的银针,带出一串血珠。 他嫌恶地皱了皱眉,扔掉了这用高昂价格工序才锻造出的银针:“来人,把她带走。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要让她偷藏的证物交出来。安顿好其他人,给予银钱补偿。” “是。”两个黑衣侍卫悄然出现,把人拖了出去。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一个黑衣暗卫闪身进来,在景殃面前跪下,低声把长乐坊外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景殃挑了下眉:“她们俩居然开了局双陆棋?还下了赌注?” “是。”暗卫道,“要不属下去阻止她们?” “不必。” 景殃抬了抬手,带着几分兴趣道:“带我去瞧瞧。” - 长乐坊特意让出了一楼厅堂的场地,还开设了押注,给两位姑娘助兴。 门口两个人,一个是景九爷一掷千金的美姬,一个是最近京城中突然冒出来的景九爷的痴情跟屁虫小美人,越来越多的人都驻足观看。 长乐坊不缺乏懂行的热心人,开始跟大众讲解:“这双陆呢,是当下十分盛行的棋盘博弈游戏。双陆棋局为长方状,双方坐在棋盘对面,互逆方向走棋。” “另有骰子两枚,凡置局,二人白墨各十五马为数。白马自右归左,黑马自左归右,棋子的移动以掷骰子的点数决定,所有棋子移出,马先出尽为胜。拈马先尽赢一筹,拈尽而敌马未拈赢双筹。”(1) 鹿白坐在姜尺素的对面,纵览面前的博弈棋盘,淡淡道:“双陆棋虽然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但是计策同样重要。每次丢骰子,玩者都要从多种选择中看到最佳的走法,颇为考验人的心智。稍有不慎,满盘皆输。”(2) 姜尺素暗笑了下,道:“我本来还怕妹妹会退缩,如今一见,妹妹果然勇气可嘉。” 这时,长乐坊小二支了张桌子,吆喝道:“来来来,买定离手啊,看好谁给谁押注啊!” “我出十两银子,押姜姑娘!” “那我出十两银子,押……”一个文笔彬彬的青年看了眼鹿白,道,“押这位小妹妹吧。” 很快,两人的押注都涨到了极高的数目,不分上下。 景殃避开人群,躺在稍远的树上,倚着粗硬的树枝,随手抛出一锭元宝,不偏不倚地砸在鹿白的押注上。 一下就让她的赌银以明显的数量而胜出。 鹿白没有理会对方的绵里藏针,捻了捻手里的骰子:“开始吧。” 两人各有两枚瓷骰,每人先掷一枚,点数大者先行。 鹿白运气不错,抛出了五。姜尺素运气差点,抛出了三。 虽说先行的人有微妙的优势,但姜尺素对自己很有信心,笑意得体地等着鹿白做选择。 一般来说,投掷之人可选择保留此点,再投掷另一枚。也可以不用此点,直接重新投两枚。 鹿白选择保留五点,又投掷出了个三。 玩者可将两枚点数用在同一个棋子上,也可以分开用。 每个人的棋子都是呈现“二五三五”有序分布在起点至终点的位置上。双方博弈中,落单的棋子被称为“弱棋”。 如果对方的棋子也落在了这个位置上,那己方棋子就会被吃掉,回到“中河”,之前走过的路全部作废,重新开始。(3) 有深谙此道的人,会懂得利用两枚骰子的点数,让自己的棋子不落单。即使必须落单,也是离终点较远的棋子落单。 大多数人都喜欢合并点数,来能保证棋子尽快进入终点。 鹿白执黑马,看了一眼敌我的棋子分布,并没有合并,而是选择了左右手两边的黑马前进。 “五马拆一,归三为四。二马拆一,单马行三……”刚才的青年点点头,看向鹿白目露赞赏,“不莽撞,可进可退,甚妙!”(4) 人群后方的的树上,景殃瞧着鹿白的走棋,眸中多了几分兴味: “没看出来啊,你居然也是个行家。” 作者有话说: 小郡主:那就在下一章浅浅展露身手,让景殃刮目相看。 - (1)来源南宋绍兴二十一年洪遵所作的《谱双》,以及相关书籍和百度资料。 (2)参考豆瓣和百度资料。 (3)上述三段以及后面两段参考双陆棋的玩法技巧书籍和网络资料。 (4)参考双陆棋教学视频。 (为了写这个双陆棋打脸剧情,我真是研究了三天两夜,挠秃了头……) 凌晨零点有加更!三章,万更~
第28章 很快, 随着几轮交锋下去,黑马白马也开始呈现焦灼的互咬之势。 黑棋凌厉,在棋盘上寸步不让。白棋稍稍处于下风, 但已有一枚棋子快走到了终点的内盘。 走棋是互逆方向, 这里正是黑马的起点。 姜尺素感觉自己能稳赢, 开始兴奋起来。 鹿白看着手中一个个数字,干脆利落地挪移着自己的黑马, 面上是超乎年龄的沉着与冷静。 按理来说鹿白是有机会将这只落单的白马给吃掉的。但现在她的棋子距离白棋太远, 哪怕掷出最高点也无能为力。 虽然先进一个白马对己方大局并无影响,但却能给予对方气势鼓舞。 有人不看好鹿白, 惋惜地摇摇头,又给姜尺素加了注。 但很多人选择再静观一会。 哪怕白马进终,但黑马整体更占上风, 孰轻孰重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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