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今儿的刺杀当真凶险,您伤口还痛吗?” 鹿白思忖着方才的事,突然停住脚步。 不对。 景殃的态度……有点奇怪。 他那个眼神,带着往常没有的关心,以及…… 三两分愧疚。 没错,就是愧疚! 鹿白直挺挺地立在这里,在这中秋夜色里,无端冒出一个大胆而又的猜测—— 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一瞬间,冷汗爬上背脊。 她惊在原地。 这个猜测太匪夷所思,让她不敢相信是真的,但又觉得确信无疑。 如果这场刺杀真是景殃干的,那他对自己过分关心的态度就能解释了—— 是他派来的刺客,她却被误伤。 但鹿白却想不明白。 景殃是想刺杀广南王吗?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不是关系挺好吗? 假如这是真的,那景殃跟广南王关系或许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那么,她之前的一些猜测就要全盘推翻。 鹿白冷静片刻,转身往回走:“我不回去了,我要出宫。” 她用没受伤的手臂朝墨竹挥了挥,把墨竹的哀嚎声抛到脑后。 无论如何,她得去探探景殃的态度。 顺便……陪他过个中秋节吧。 看在他孤家寡人的份上。 - 中秋节的夜晚,街上一夜无禁,灯火通明。 以防刺杀事件引起慌乱,被昭和帝下令大臣们三缄其口。 因此只有来参加中秋宴地臣子知晓此事,京城中普通百姓仍然不知。 城里,家家户户都点了红灯笼,院内薄烟袅袅,团圆赏月。 街上不乏出来走动的百姓,三两成群围而嬉笑,热闹至极。 鹿白加快脚步走到楚宁王府,顺利被放行,轻车熟路地往主院去。 楚宁王府偌大奢丽,却比外面冷清许多。 侍卫照常站岗,严肃有序,主院空无一人。 鹿白提留着裙摆,嘀咕道:“景殃人呢?” 房梁上方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伤养好了就到处跑?” 鹿白顺着声音抬头,看到院落主屋上方的黛色瓦顶上站了个人。 他正跟褚一交代着什么,见她走近,挥手示意褚一退下。 褚一瞥她一眼,一副被搅扰公事的不满神情,默默闪身消失。 鹿白:? 她突然觉得她来得不是时候。 景殃从屋顶一跃之而下,走到她面前,低眸在她伤口上看了几秒,道: “疼不疼?” “疼!特别疼!”鹿白理直气壮地伸手,“你没保护好我,让我受伤了,要给我补偿。” 其实现在回想,景殃当时的表现也有古怪。 那刺客武功能有多高深,在卫祁光和他两人的夹击下都不落败? 除非是景殃放水,故意造成“被缠住”的假象。 景殃闻言挑了挑眉。 他没拆穿这个小丫头的口不对心,难得夸了一句: “今日射艺表现得不错。” “……好吧。” 鹿白没坚持几秒就坦诚道:“其实我是来陪你过节的。” 本以为景殃会说不需要之类的,但他破天荒地笑了下,低声说: “嗯,谢了。” 鹿白没料想到这个回答,半晌,闷出一句: “不客气。” 景殃指了指屋顶:“上去看看?” “好啊。” 鹿白拣起脚尖,一把抱住他的脖颈。 鼻息凑得极近。 她心跳微微一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甚至,她能看清楚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景殃掀眸,由高至下地瞥她。 两人对视了数秒。 片刻后,景殃终是没计较,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提气而起。 不过是两息,鹿白的脚底就踩到实地。 景殃把她放好之后又跃下屋檐,走进主屋里,半炷香后端了一盘梨月饼上来。 “王府厨子刚做的,尝尝。” 他把梨月饼递给鹿白,打量她几眼,道:“陛下是不是在吃食上苛待你了?即将及笄,怎么个头就这么丁点儿大。” “哪有!我能长高,你别乌鸦嘴。” 鹿白在屋脊边缘坐下,小绣鞋脚丫在空中踢踢晃晃,不经意道: “说起来,今晚的刺杀让我的肩膀到现在还在痛。要是被我抓到幕后主使,我定不放过他!” “就凭你的三脚猫功夫?” 景殃眉梢微微一扬:“况且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吗?” “不知道啊。” 鹿白哼道:“但幕后主使险些让我受重伤,我想把他抓进皇宫当公公服侍我,这不过分吧。” 说完,她探头探脑地去瞧景殃的脸色。 景殃轻嗤一声,单方面强势地结束话题:“不是陪我赏月吗?这么大个月亮不够你看的?” “……” 看来这刺杀确实跟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虽然鹿白心心念念王府里藏着的叛国书,但今日不同往常,她决定日行一善陪他一晚。 她眼珠转了转,指了指梨月饼,眼尾藏着狡黠,笑得像个无赖: “九公公,本郡主命令你给我剥月饼的油纸。” “想得挺美。” 话虽如此,景殃还是挑拣了个月饼,细细剥开递给她。 鹿白未动,满脸无辜的模样,得寸进尺说: “可是我受伤了,没法接哎。” 景殃看了眼她没受伤的另一个肩膀和手臂,把剥开油纸的梨月饼丢回竹盘里: “那就不吃。” “……” 最终梨月饼还是被她吃进肚子里。 鹿白坐了一会就感到无聊困乏。 夜风把屋顶吹得很冷,这圆月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稀罕景色。 景殃就坐在她旁边不远处,拂过来浅浅的气息,让人有种安心感。 她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拉耸。 就在她马上睡着,意志逐渐薄弱之时—— 景殃冷不丁问道: “你当初接近我干什么?” 鹿白悚然一惊,冷汗瞬间爬满背脊。 她倏地睁开眼睛,直直对上景殃的目光。 他不闪不避,含着似有若无的笑,眼底一片清明,低声哄诱似的道: “你想探究我的秘密,那我也问问你的秘密。趁着现在四下无人……嗯?” 作者有话说: 深秋都快过去了,女主长大还会远吗!!
第59章 鹿白在他的目光下, 维持着迷茫纯良的表情,内心却已翻江倒海。 是她小看了景殃。 她总觉得他风流又浪荡,实乃纨绔子弟, 哪怕再多智近妖, 也终究喜爱享乐, 不会太在意细节。 但怎料想,在这种时刻, 他还能出其不意地试探。 景殃依然淡定地注视她, 目光直勾勾的,神态甚至透出几分悠闲。 像是在等着看她能回答出个什么东西。 “我、我那不是……” 鹿白话音微微一顿, 脑海里闪过千百种念头。 思及自己做过的事情,她突然有点恐慌。 假如景殃知道真相……那么,她会不会失去他? 一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 怎值得他信任? 她是那么地居心叵测。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的真实目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 她莫名地, 开始害怕会失去这个人。 “……那不是想给我找个驸马嘛。我年后及笄,离订婚成亲也不远了。当然要给自己找个容貌出众的驸马。” 鹿白若无其事地胡扯道:“我瞧着你的容貌就很出众。” 景殃挑眉:“卫世子不也容貌出众?” 鹿白卡了一下:“……兔儿还不吃窝边草呢。广南王叔待我如长辈, 我怎能对他儿子居心不良?”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说到最后十分有底气。 景殃:“没骗人?” 鹿白重重点头:“没骗人。” 良久, 景殃移开目光, 懒洋洋躺在屋瓦上,道:“那就暂且相信你。” 鹿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恰在这时,小红蛇闻到梨月饼的香味,从景殃袖口里钻了出来,爬到竹盘边探头探脑。 鹿白迅速转移话题:“你这小红蛇哪来的?” 景殃瞥了一眼:“当年洛水之战之后,回京路上捡的。” “那它叫什么?” “小红花。” “……不错的名字。” “嗯。” 话题就此终止。 鹿白躺下来, 望着圆月, 感觉难得轻松。 她不用去考虑冤案的真相, 不用去考虑为何父亲会写那样一封叛国书信,也不用去费尽心机地粘着他。 鹿白慢慢感到困倦,打了个哈欠往景殃身旁靠了靠,嗓音带了点惫懒的甜意,软里软气道: “今年的月亮可真漂亮。” 景殃正闭眸浅寐,闻言抬了抬眸,看了看那不知道跟往常有何区别的大月盘,应了一声: “嗯,漂亮。” 鹿白半睡半醒间,忽而想起自己方才撒的谎。 忽然间,内心冒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让人迫不及待想抓住点什么。 她再次往他旁边坐了坐,几乎是紧紧挨着他,音色带着几分清甜的困懒,娇娇哼哼地说: “我觉得,以后每年的月亮都会很好看的。你说呢?” 景殃侧眸看了一眼。 小姑娘打了个绵软的哈欠,眼眸半睁半阖,裙裳腰间系着乞巧节那晚买的彩绳小铃铛,缩成一团依在他身侧。 小小的一只,像毛茸茸的小狐狸,传来一阵暖融融的热量。 如果——他当真还有个亲人,有个亲妹妹,那大抵也是这般撒娇可爱的模样。 细白的手指会拉扯着他的袖口,像个粘人精,却又很好哄,口是心非地嘟嚷着中秋节要与亲人一起度过。 景殃忽而想起,褚一总是明里暗里地提醒他,要不要查一查这位身上似乎藏着秘密的小郡主,以免她居心不良。 不过他认为没有必要,一再拒绝。 褚一无奈,但胜在忠诚,没有擅自去查。 她有秘密,他知道。 最开始就猜得到。 但他也有秘密,小郡主也能猜到。 小小女子,豆蔻芳龄,能在偌大的皇宫取得如今的地位绝非易事,若没有三两秘密,他是绝对不信的。 她不愿说,他便不追问。 景殃抬眸看着被拨开沉霭的明烁星空,片刻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轻声说: “那如果有机会的话,来年还跟鹿妹妹一起看月亮。” - 中秋节当晚,鹿白直接睡在了景殃家的房顶上。等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栖云宫了。 墨竹呼哈呼哈睡得正香,丝毫不知她家郡主什么时候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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