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已同她交谈一阵,再继续说下去,恐人生疑,深深看她两眼,便要隐去身形离去。 姚蓁始终与他对望,眸光粼粼,仿佛要滴出水来,比玉液池的池水还要清湛。在他即将离开之时,她忽地开口: “你为什么帮我?” 秦颂清润一笑,眉眼犹如清风朗月拂过。他深深地看着她,好似要将她的身影烙入眼中,静默好一阵,才缓声道:“……许是因为我同宋濯不和,多有龃龉,不想让他如意。” 姚蓁眨动眼眸,不待她思索出他话中深意,他低声道了一句“保重”,便离去了。 她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兀自出神。 思索一阵,不大明白为何将她送走,便能让宋濯不如意——或许是因为这般以来,宋濯便无法得到他想要的。 想到宋濯对她那种极致到令人生怖的掌控欲,她打了个寒战,思绪回笼,扶着石桌,缓缓坐下。 玉液池上起了风,风抚动竹席哗哗拍在红栏角柱上,席下垂落的穗子翻飞。 姚蓁盯着穗子看。 早在来寻秦颂前,她便起了借秦颂之力的念头,故而有意引导他,进而让他提出帮自己之举。 秦颂既然能在宋濯的眼皮底下来去自如,已算是十分神通广大,想必应有几分本领能为她所用。未曾想秦颂当真有办法,竟许诺能领她出宫。 她静静坐着,往前种种恩怨,林林总总自她眼前略过,她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秦颂有一句话说的对,她当前首要之事,便是逃离宋濯的掌控。 所以无论秦颂的许诺是否能兑现,她都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将权力攥在手中,强大起来,以备不时之患。 - 宋濯如今进出嫏嬛宫,依旧避人耳目。只是一但进入嫏嬛宫,便不似在外那般避讳。 他将嫏嬛宫铸成一座精致的牢笼,遍地都是他的耳目。 嫏嬛宫中原本的宫人,隐约知晓他同姚蓁有些什么来,但也只知他或许同姚蓁有私情,全然未曾料想到这般清冷矜贵皮相的他,实则想要将他们的公主囚困。 宋濯今日来时,未着官服,穿着一身绣竹纹的直裰,金灿灿的日光融融倾泻至他身上,他俊美儒雅的宛若玉石精心雕刻。 这样一幅好相貌,无论在哪里都很难不引人注目。他甫一出现,便有宫人频频侧目。 宋濯长眸粲然若冷星,环视四周一阵,抬手召来一个宫人,沉声问:“公主在何处?” 那宫人忙不迭回道:“公主似乎有张要给您的手帕落在临水殿,现今去寻了。” 宋濯轻一颔首,待那宫人退让至一侧,他便抬步要往僻静的临水殿走。 尚未迈步,眼前的甬道尽头,一道纤柔的身影正缓缓步来,裙绦被风抚动地轻舞,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日光照映,泛着金光的裙边犹如蝴蝶翅膀边沿洒落的金粉。 她的身影,宋濯早已深深刻入脑海,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亦一眼便认出那是她,便停下脚步,清沉目光静静看着她。 往先,他远远看着姚蓁时,总觉得她年龄尚小,骨量纤细,一举一动规规矩矩,全然是循规蹈矩的端方清冷。 如今再这般远远的看她,却蓦觉她娉婷袅袅,眼波流转,有种说不出的清媚,细看时依旧是坦然的纯。这让他——越发想将她关起来,藏入旁人窥探不到的暗室,只容他一人瞧见。 姚蓁尚未发现他,垂着眉眼,似乎在想什么事,踱步前行着。 待她发现他时,两人仅有几步之遥。 她清湛瞳仁中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像是不大相信自己眼睛一般,眨动几下眼眸,才柔声道:“你怎么来啦。” 宋濯长睫洒金,醇声道:“想你,便来了。” 四周尚且立着几个宫人,他此言一出,姚蓁怔了一下,面上立即晕开粉嫩的红,眸光潋滟,眼角不住往一旁的宫人身上瞟。 瞧她这般模样,宋濯心底无端现出几分愉悦,但他并不想让旁人看见她这样娇羞的模样,便立在她身旁,借助衣袂的遮掩,牵住她的手,指腹摩挲他细嫩手背几下,示意她同他进殿。 姚蓁浑身僵直,亦生怕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出一些什么事来,不用他多言,便连忙走进寝殿。 一踏入寝殿,姚蓁便匆匆将殿门紧关,闩上门。 未及她转身面向宋濯,腰肢忽然被扣紧,她落入宋濯怀中,承受着他的重量。 姚蓁双手撑着门,以为事情败露,宋濯发现了她要逃离的意图,脊背发冷,脑海中飞速掠过他可能会做的事,静默一阵,讷讷道:“怎么了?” 宋濯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她腰侧,将她揉的浑身发软,被他紧紧拥在怀中。 须臾,他将下颌搁在她肩窝上,浓长睫羽在眼下投出一圈浓郁阴影,“手帕呢?” 姚蓁料想到会有人禀报给他帕此事,早便备好手帕,颤着手,从袖口中摸出绣红豆的帕子,拿给他看:“在、在这……嗯。” 她的鼻音有些重。 宋濯慵慵掀起眼帘,看那帕子纹路一眼:“宫人说,这是给我的。” 姚蓁垂着眼帘:“嗯。” 宋濯短暂松开对她的桎梏,指腹划过绣纹,将帕子收入怀中,眼睫轻眨两下,落在她纤腰之上,笃定道:“定情信物。” 姚蓁原本想说,不是。但宋濯按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滑动向下,她难以抑制地娇哼一声,气息不匀,有些说不出话,又怕说不是之后,这人又会不悦,便抿紧双唇。 殿外天色大亮,他知晓她在怕什么,也知道什么能令她颤抖轻哼不止,薄唇落在她颈侧留存的墨痕上。 姚蓁果然被他调动,浑身发颤,唇齿间有些声音要脱口而出。然而这是白日,她紧啮咬住下唇,眉心微蹙。 出乎意料的事,宋濯吻了她几下,便放过她。 他此次来,是要同她商议正事的。 近日之政务,无外乎有关科考,姚蓁听他徐徐讲述一阵,觉得万事皆被他安排的十分妥当缜密,她有惑的一些细节,他亦对答如流。 姚蓁便没有异议了。 想了想,她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膛前,仰脸看着他,柔声道:“宋濯哥哥,好厉害。” 宋濯眉尖微挑,对上她清湛勾人的美目,手指几乎下意识地收紧。 然而因着全权掌握科举一事,他近日十分忙碌,臣门如市。只来得及将她吻的口脂散乱,揉成潺潺溪水,便离去了。 * 很快,殿试来临。 此次殿试,一甲三人,金榜一出,天下哗然。 状元郎姓谭名歇,弱冠年纪,出身清贫,声名在他籍贯一带远扬;探花郎是世家一派中范氏子弟,是这一辈中较为出众的青年人。 此二人入围一甲,无可厚非。 真正让众人喧哗的,乃是一甲中的榜眼。 榜眼姓薛名林致,风雅从容,才华横溢,本也没什么值得议论纷纷的。 ——可这薛林致是个女子,据说还是个才从了良籍不久的女子! 讨论声尘嚣甚上,众人纷纷猜测,许是依照公主的意思,陛下有意提拔女子。却极少有人提及,薛林致当真学识深厚,众人更津津乐道的,是她女子的身份。 无论外界怎样议论,这皆已成定数了。 姚蓁听闻谭歇与薛林致二人身份,心中微动,有意栽培二人,欲以养成他们二人势力,渐成风气,同世家政权抗衡。 这段时日,她渐渐接触到一些忠心皇族的官员,又在宋濯面前佯装乖顺,温声软语,手中掌握了一些实权。 殿试后,琼林宴定下日子——八月十五,同仲秋节同日。 当夜,月光皎皎,鼓乐声声,天际绽放绚丽的烟花。 分明已是仲秋,这日却反常的有些热。 姚蓁身着一身软烟罗纱的绯色宫装现身人前,裙摆上用金线勾绣着牡丹,端坐在姚蔑身侧,睥睨着座下两侧的高中的新科进士们。 她生的过于漂亮惹眼,即使眉眼清冷,神色端庄矜贵,乍一露面,即使安静地坐着,亦吸引了许多男人的目光。 宴会开始,拜酒之后,在座之人放松下来,杯盏交集,谈笑风生,觥筹交错,鼓乐弦歌。 此次琼林宴,因是新帝登基后恩准的头一遭,朝臣之间有往年中第的进士,亦被准许参宴。 宋濯是去岁的状元,又全权掌管此次科考,自然前来赴宴。 他今日穿着一身官服,眉眼墨描,丰神俊朗,长身鹤立着被人拥着敬酒。在座青年才俊不在少数,但他依旧是人堆里最灼灼醒目的男子。 姚蓁垂下眼眸,小口啜饮着茶,感觉他清沉的目光时有时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宴中气氛渐渐融洽,酒意上涌,先前不敢直视姚蓁的人,此时也打着胆子看向她。 宋濯被众人拥着敬酒,余光看见男人们瞧见她的目光,脸色冷的如同一块冰,借口行至她身旁,颀长身影遮挡住望向她的视线,眉眼清沉盯着她,命令她先行退去。 姚蓁原本想着趁机结交新贵,观他神色,恐他掌控欲此时作祟,只得作罢。 她起身往寝宫走,行至嫏嬛宫外灯光晦暗的甬道,身旁挑灯的黄门忽地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秦颂自暗处现身,拉住她的腕子,沉声道:“快,跟我走!”
第67章 逃离 姚蓁先是吓了一跳, 待秦颂直起身来,将帻巾抬起一些,才看清是他, 略微松了一口气。 旋即她的心又提起来,犹疑地看向秦颂—— “现在离开?” 秦颂笃声道:“对, 就是现在。” 姚蓁心跳砰砰。这太过突然了。 她甚至尚未来得及准备什么,亦未能知会姚蔑一声。 秦颂抬步欲走,然而扯她手腕不动, 回眸看她。 明亮的月光流映在她眉目上,烟眉微蹙。 秦颂瞧出她的犹豫与迟疑,低斥道:“公主,今夜时机刚好, 错过了这日,日后便很难逃离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 姚蓁紧抿着唇,思绪千回百转, 少顷, “现在非走不可吗?” 秦颂抬眼望一眼月色:“尽快。” 姚蓁道:“好。” 她反手握住秦颂的手,疾步绕到嫏嬛宫后殿外围, 顺着暗道走入寝宫。 寝宫内只燃着一盏朦胧的灯, 静谧无人,灯光将她的身影拉扯成纤薄的长条。 姚蓁立在暗门处, 屏息凝神听一阵动静,确认四周无人,迅疾地闪身入殿, 收拾一些银票行装, 而后快步走到桌案前, 本欲提笔给姚蔑留一些话,又怕宋濯过快地发现她离去,进而封锁城门。 迟疑一阵,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心中一紧,未来得及躲闪,殿门便被人打开。 浣竹提着一盏兔子外形的花灯,瞧见她,微微讶异:“殿下,您几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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