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娴也以为他一早就会不知所踪,压根就没想起问问他,现在忽然心虚,赶紧叫半雁给他拿碗。 他才勉强坐下来,看着沈春娴给他盛了一碗鱼汤,表情还是不太好。 从昨晚都今天,徐晏温都深感自己受了十足的冷落。 他将态度表现给沈春娴,沈春娴虽然不能完全意识到他的微妙心理,但也知道他是因为昨晚受伤,和早上没饭吃而生气了。沈春娴从碗里找了一块鱼肉,挑了刺,殷勤的喂给他吃。 筷子显然是沈春娴用过的,泛着一层水光,徐晏温迟疑了片刻,咬下来吃了。 吃完后他觉得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且会有沈春娴给他挑刺,哪里还会有人贴心的给他挑鱼刺呢?避开他都来不及。 他就矜持的不动筷子了,指使沈春娴给他夹,除了中途碰了一下碗,这场早饭吃的无比悠闲。 临走的时候,徐晏温说:“晚上也等我一块来吃。” 将人送走了,半雁也过来和沈春娴告状,“姑爷真是难伺候,他又没说在咱们这吃,以前他可都是自己吃的!” 抱怨了一顿后,半雁又觉得自己想错了,姑爷恐怕不是爱自己一个人吃,他以前孤零零的又能和谁一块吃呢?老夫人喜欢吃素,和他也吃不到一块去。 所以他不是想自己吃,是从前没人愿意和他一块吃。 收拾了碗筷后,她又将这个发现告诉夏烟,夏烟也恍然大悟的点头。
第20章 琴瑟.蒙冤 早上过去后,把要账的婆子叫过来,只叫了一个,来的时候却是来了三个,个个膀大腰圆,笑容满面的站在屋子里。 厨房做事一向有油水,尤其是负责采买的,串通认识的农户,以次充好收进来,再私下和农户分钱。或是偷偷拿点东西回去,和府里报耗损。 徐家的这三个婆子已经这样做过一回了,后来险些被许氏发现,才安分了一段时间。 不过又因为沈春娴进门,看着年轻又什么也不懂,三人合计一番,决定干笔大的,报账的时候多报二十两,赚回来的钱三人分,顶的上几个月的月银了。 沈春娴指了其中一个人问:“都是谁,不是就让来一个的吗?” 婆子赶忙走上来,笑着说:“夫人,我是灶上帮忙的,这个是给厨房里采买的,还有我这位老姐姐,也是灶上帮忙的,听说夫人要结账了,我们寻思也过来认个脸熟。” 沈春娴打量了一圈,“哦,家里的账从前都是怎么结的?” “有的半年结,有的过年才结,这些都直接让他们记在账上,但要是小本买卖,咱们家都是让他们一个月来要一次账。像是给厨房送猪肉的,就是每个月来要一次账,还有上回叫来的酒席,因着是认识的人,也记了账,今天才来要的。” 沈春娴细长的手指搅在一起,疑惑:“这样说的话,他们来要账,怎么你们过来了?” 三个婆子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干笑起来,“夫人不知道,叫酒席的地方是我这个老姐姐的侄儿开的店,所以使着她来要的。那些农户的账零零散散,都是采买一起算好了,来找您要的。” 沈春娴的目光落到采买那位婆子身上,说了一句太过直接的话,“农户里边还有你的亲戚?” 这话一出,三个婆子又是震惊又是心虚,直接炸了,往前想要围住沈春娴,七嘴八舌的一起说话,吵的沈春娴根本听不清楚。好一会,才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这不是寒了人的心吗!我们可都是本分人,断然没有和亲戚勾结谋利的心思。” 另一个也又接话,责怪沈春娴,“从老夫人到京城一落脚,我们就来家里做活了,都是家里的老人,就没有受过这样的抹黑。” 沈春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执拗的说:“把那些农户,还有你的侄儿叫来,对对账,这次对上了,以后我就不管了。” 三人又炸开了锅,“哪有这样对账的,夫人啊,不少农户都是几吊钱的,都叫来得对到什么时候,一个院子恐怕都要站满了。”站满是她们刻意夸大,其实站不满的。 “以前老夫人结账就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也就是几吊钱的事,要都叫来,到时候就丢死人了。” “夫人,你快把钱给我们。我们还忙着呢,你要是不会管家,不如找两个见过世面的老人来帮你管。谁出嫁不带个信得过老人,不然现在哪能抓瞎。” 沈春娴气的咬着嘴唇往外走,但硬是脱不了身,她走几步,她们也走几步围着。 尤其是婆子们谴责的话,直接戳痛了沈春娴,她就真不会管,就不会管又怎么样?反正不会管她也要硬管。 沈春娴忽然说:“这点银子不是问题,等会就拿给你们,往后你们也别来做活了。” 说这句话时,沈春娴的表情是冷的,侧开脸,硬生生的让三个看不见她正脸的婆子想象出了几分威严。 三人呆住了,又纠缠上来,“夫人,我们从来没做偷鸡摸狗的事,再说你连厨房的账都不清楚,查也还没查就直接让我们走,根本说不过去!” 沈春娴撩开帘子迈出去,回头瞥了三人一眼,低低的说:“不是因为账的问题,是因为你们冒犯我。” 她真走了,剩下三人在房间里呆愣了一会,各自交流一番,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们还指望靠眼下的活计养家糊口呢,这就被新夫人赶出来了? 再迷茫也不得不暂且离开,三人从正房里出来,满腹狐疑的沿着石子路返回厨房。 “我看是让她看出来了,知道查不清楚,就借着冒犯她的话柄,好把咱们都清出去。” “看着面善,年纪轻轻的,想不到有手段着呢,咱们弄不过她。” 三人唏嘘不已,回到厨房收拾东西,离开前把刚才发生的事和交好的人又说了一遍。 …… 将厨房里的人弄走了,沈春娴中午喝了一大碗银耳汤,放下帘子,人屋子里变得昏暗起来,便准备午睡。 迷迷糊糊的睡了半个时辰,沈春娴听见有人在外面说话。 “春娴还在睡呢?”许氏的声音,很轻缓,带着一点苍老的沙哑,奇怪的让人听了觉得安心,是很容易分辨的声音。 “是,夫人昨晚没睡好,刚躺下说要午睡一会。”这是半雁的声音,她还在下意识的为沈春娴找补。 接着就没有动静了,沈春娴从睡意里挣扎起来,意识到是婆母来了,起来扒着窗户往外看,许氏却已经走了,沈春娴便问半雁:“娘来干什么了?” 半雁松了一口气,说:“看着应该没什么事,估计就是来问问,夫人继续睡吧。” 沈春娴哦了声,退回到房间里,明明已经睡了半个时辰,依然觉得困。想着再睡一小会,就又躺回床上浅眠了。 从沈春娴这里出来,许氏绷着脸,直接问到了徐晏温的下落,到书房去找他。 他书房门口,许安蹲在那,手里抓着一把粮食,聚精会神的喂路过的鸽子,见许氏来了,才侧过来,灰头土脸的叫道:“婶娘。” 许氏没管许安,径直去找徐晏温,他端坐在桌前,折射进来的阳光点缀在锦纹衣袖上,他挽起袖子,正在临摹一副字帖。 看着多好多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就那么怪呢? 许氏对着徐晏温,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待对上他漆黑的眼眸,说:“你若是夜里还是睡不着,就自己找个去处,别总是扰春娴睡觉。她嫁到徐家后,日日睡个不停,长久下去要坏了身子。” 徐晏温惊愕,他扰沈春娴睡觉?他并没有啊,况且这两夜他都睡的很好。 徐晏温为自己辩解:“我最近睡的极好。” 许氏不信,严厉的询问:“我刚来的时候,她还在睡,若不是你害的还有谁?你要是坏了她的身子,徐家可没有你纳妾的余地,将来你没有子嗣,也是自作自受。”
第21章 琴瑟.怪味 徐晏温隐隐觉得不对, 但又说不上来,他对沈春娴天天睡那么久也抱有疑惑。想了半天,怎么也解释不通, 也只能归罪到夜里确实打搅到她了。 新婚第二天,正是享受浓情的时候, 他受了冷落就罢了,现在还直接要被撵出沈春娴房里, 就仿佛他是个淫贼一样。 徐晏温面无表情的攥着毛笔,咔嚓一声差点断了,他掩饰的把毛笔藏好,对着许氏不愿意暴露自己和沈春娴的内情, 只是含糊的说:“我早有此意, 许安晚上将我的屋子打扫出来,我还住回去。” 许氏神色缓和了下来, 说:“你是有分寸的。” 将许氏送走,徐晏温就让门口喂鸽子的许安去给他收拾屋子。许安见他远远的站在,眼睛盯着天空, 身上环绕着一吹就散的脆弱氛围,诡异的要命。许安没头没脑的笑起来:“回去正好,反正少爷你也睡不习惯那边的床。” 刚说完, 徐晏温就循声看向他, 微微昂首, “没错, 我本来就睡不惯。赶紧去,别杵着碍我的眼。” 许安莫名被他嫌弃, 一头雾水的跑去, 把徐晏温之前住的房间清扫一遍。 把许安也撵走, 他独自在书房里沉思,怎么别人成亲都是春风得意,他却越发的处境艰难了起来呢? 没过一会,许安又跑回来,喊到:“少爷,二爷来了,让您晚上一块喝酒。” 又是徐晏温的叔父,从上个月调到京城后,他就不断的想要和徐晏温修复关系,不仅让他的小儿子来给徐晏温压婚床,还做主让徐晏温的亡父重新进了徐家祖坟。 这一切都是因为徐晏温走了仕途罢了,当年在老家山东,他又是另外一张面孔。 徐晏温非常的不待见他,开始寻找借口拒绝,许安急忙说:“二爷说有重要的事要和您商量,还有您刚刚成亲,他要和您说说,怎么样才能夫妻和睦!” 夫妻和睦。 徐晏温迟疑:“叔父已经来了?” 许安说是,“二爷刚到,正等着呢。” 徐晏温起身,淡淡的说:“那就去瞧瞧。” …… 傍晚,沈春娴醒了,整个人腰酸背痛,肚子也不断抽痛,去看了看,果然是来月事了。 她这次大概提前了七八天,来的不太是时候,但也幸好没赶到新婚头一夜来。沈春娴乏力的要来一个小暖炉,贴在腹部暖着。静静的待了好一会,才觉得能正常下床了。 外面开始张罗晚饭,因着徐晏温说他也要过来吃的缘故,多加了两个他爱吃的菜,没想到一直等到天色稍暗了,也没能等到他来。 想着他可能是忘了,又怕他和早上一样,没等他吃饭闹脾气。沈春娴叫半雁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半雁是一个玲珑的人,来了徐家两天已经熟门熟路,很快就回来说:“去看过了,姑爷正在和徐二爷喝酒。” 沈春娴生出了等候丈夫的心情,“那他还回来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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