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琴瑟.第五天 天亮, 院子已经被打湿了,芭蕉叶垂着往下滴水,一连串的水珠溅在水洼中。半雁匆匆推开门, 门外的雨气一下子涌进来,整个屋子都被席卷一遍。 半雁:“姑爷, 二爷来了,正在外面等着。” 徐晏温的叔父忽然造访, 沈春娴被喊醒,没想到徐晏温睡的比她更沉,她奇怪徐晏温怎么和几天没睡好觉一样,只好去推他。沈春娴发现他今天又起晚了, 都快和自己一个作息, 不禁猜疑他是怎么考上状元的。 将他叫醒,沈春娴也一同起来。 半雁过来帮沈春娴穿戴, 徐晏温见沈春娴没搭理他,就躲到屏风角落,默默收拾自己。 他受不了这样的冷落, 等沈春娴开始梳妆了,他应该出去的,但徐晏温偏偏要凑近了, 沈春娴正在抿口脂, 一边从铜镜里悄悄看他。 沈春娴的胭脂又是什么味道的?徐晏温忽然思考, 他还没尝过, 今天可以试试。 “阿娴。”徐晏温指尖挨在沈春娴的肩上,沈春娴下意识的转过头, 就被他迅速的舔了一下唇, 有股花瓣和蜡混合的味道, 徐晏温皱着眉头,又嫌弃的吐出来了。 沈春娴恨恨的瞪着他,要舔的是他,嫌弃的也是他。 沈春娴郁闷的开始抹胭脂,又怕他再疯狗一样冲上来,真不知道徐晏温婚前一个沉稳矜持的人,婚后怎么变成这样了。沈春娴警惕的指着胭脂说:“这个你不会也要舔舔吧?” 徐晏温毫无兴趣的看看胭脂,把胭脂捻在指尖上,轻轻在沈春娴的脸颊上晕开,沈春娴脸颊上有一层细细的汗毛,散发生机,胭脂染上去,多了几分艳丽。他心里一动,真去啃咬她的胭脂,除去淡淡的胭脂,去疼爱她的肌肤。 沈春娴怒不可遏,“这你也吃,这可不是你能吃的。” 徐晏温不满,“我不能吃,谁能吃?” 沈春娴气坏了,对他有理说不清,“谁都不能吃,这东西要吃坏肚子的!” 她把徐晏温赶到一边,居然除了生气外,没多少惊讶了。想想也是,徐晏温三番两次做的事,都大大的让沈春娴对他‘刮目相看’。他就是再说一次要喝洗脚水,沈春娴都不觉得离谱。 对他这种出格的行为,沈春娴气着气着,心却安定了下来。也许徐晏温就是受不了癸水,她不应该过多苛责他。就像是有的人不怕虫,却怕鸟一样,徐晏温属于怕癸水,不怕洗脚水的那种人。 这样想着,沈春娴的心里顿时开阔多了,宽恕了徐晏温,“你怎么还不去见叔父?” 徐晏温不紧不慢,“一同去,他是想见见你。” 无非是上门,认认脸熟罢了。沈春娴刚嫁进徐家,谁都想见见她。 外面还下着小雨,徐晏温撑着一把棕色的油纸伞,揽着沈春娴的肩膀,将她放到伞下面,两人顺着门前的小路,前往目的地。沈春娴觉得这样的感觉很不错,总的来说,徐晏温正常的时候还是不错的,她就和徐晏温商量:“你以后能不能正常点?” 徐晏温被戳到痛脚,咬牙辩解起来:“我怎么不正常,阿娴,你污蔑我。” 沈春娴都觉得说不出口,“就是,就是你不要那么出格,做个正常人。” 徐晏温见自己在沈春娴心里都不是个正常人了,心里又一痛,反省了后,从根源和自己和解了。他确实不是个正常人,长久的难以入眠,不和外人一起吃饭,再多一点不正常,也不痛不痒。 他虽然和自己和解了,但不能和沈春娴和解,沈春娴的想法还是让他耿耿于怀,徐晏温举着伞不走了,也不让沈春娴走,强调道:“我也只和你出格,你也可以对我出格,我绝对没有半点反抗。” 沈春娴难以想象他在说什么,红着脸用胳膊肘捅他,“变态!” 徐晏温低笑,“好了,别闹了。” 此时,叔父徐平秋已经等候多时了,在厅房不断踱步,时不时看看天色,脸色越发不好看。 徐平秋三十出头,长了一张还算是英俊的脸,已经蓄须了,现在心里揣着的全是对侄媳妇的不满。他早就登门了,徐晏温夫妻俩还不过来,岂不是一直睡到了大中午?徐晏温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一众子弟中最刻苦的就是他。 他饮尽一杯茶水,懊恼的长叹一口气。 当初以为能借沈尚书的东风,迫不及待的就让徐晏温娶了沈春娴,要是再等等就好了。徐晏温如今考上了状元,凭着徐晏温那张脸,尚公主都使得,到时候他也算半个皇亲国戚。 徐平秋原本就带着这样的遗憾,如今又觉得徐晏温婚后不思进取,就憋着一口气,等着徐晏温携着沈春娴过来,往肚子里灌了不少茶。 又等了一会,才看见两人的身影,外面下着小雨,两人黏在一起,躲在一把伞下走到了屋檐里,怎么,他们就没有两把伞吗?徐平秋眯着眼睛,十分看不惯两人的作风。 接着他们也没有立刻进来,徐晏温收伞,将它斜放在廊下,沈春娴就帮他拍落不慎落在肩膀上的雨滴。徐平秋等了又等,被轻视让他浑身难受起来,但知道徐晏温反感他,今天还有正事要办,勉强忍下来。 终于等到两人进来,徐平秋落坐,目光扫过沈春娴,沈春娴就也给他行礼,说了一句客套话。 “叔父,头一次见您,但已经听娘说过多次了,怎么不将铁娃弟弟也带来。” 这话说的不太合时宜,徐晏温母子落难时没受到过徐平秋的恩惠,关系平平,现在好了才开始走动,许氏怎么可能说他的好话?如果是心眼小的,徐平秋此时就应该想,许氏和沈春娴说了他的什么了。 但好在徐平秋不是这种心眼小的人……准确的应该说,他根本不在乎,不在乎许氏说了什么,不在乎沈春娴怎么看他,不在乎这些女人对他的看法。他只暂且把徐晏温当成同等的人,多年前不管不顾,是因为徐晏温那时候也只是个孩童。 他既不把孩童当成同等的人,也不把女人当成同等的人。
第29章 琴瑟.像是 徐平秋只是匆匆看了沈春娴一眼, 防止往后认不出人,就不再理会她了,只和徐晏温说话, “你正是用功之时,万万不要因为考到头了, 就开始懈怠,你今天到底是几时起的?” 徐晏温淡淡的说:“叔父连我房里的事, 也要管吗?” 徐平秋止住了话,叹了一口气,如今怎么懊悔也没有用,他也只能接受沈春娴, 又看见两人挨在一起坐着, 正在窃窃私语,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恐怕他这个侄子,长久以往就要被带废了。 罢了,这些又管他何事?徐平秋说:“亦年, 既然你今日没事,就和我引荐一番沈尚书吧。” 徐晏温不太乐意,今天下雨, 路途泥泞, 他是想和沈春娴一起消磨过一个上午的, 算算他的婚假也只有三天了。再说他更没有理由当徐平秋的桥梁 :“其实我今日有事。” 徐平秋:“你有什么事?且放放。” 徐晏温坐着不动, 根本差使不动他,过了一会, 他站起来拉过沈春娴, “叔父已经看过了人, 我们就先回去了,至于你说的这件事,起码也要等到过了新婚半月,现在就急着去找沈尚书,不是丢人现眼吗?” 他牵着沈春娴要走,两人来到屋檐下,徐晏温重新撑开伞,回头就看见沈春娴拎着自己的裙角,扯到左边又扯到右边,烦恼的注视着上面被泥点子溅到的地方。沈春娴今天穿了一件浅红色的儒裙,上面覆盖一层白色的薄纱布,她明明被叔父给忽略了,但好像感受不到一样。 沈春娴只是纠结了一会自己的裙子。 但徐晏温的目光僵住了,泥点子落到他的眼眸中,无限放大,他无法忍受,没怎么思考的蹲下来,“趴到我背上,自己撑伞。” 沈春娴就也真趴过去,搂着他的脖子,意识到徐晏温的叔父可能在看着,她有点后悔了,埋头在徐晏温的肩膀上。从小就没人背过她,只有去世的娘会这样对她好,娘到底有没有背过她,沈春娴已经不记得了。 徐平秋追到外面,气的要死,“亦年,男人应当顶天立地,不要太计较当年的小事!” 再看见那么几步路,他都要背着沈春娴,徐平秋更是无言以对,侄儿一直和妻子黏在一起,徐平秋是不屑的。女子就是女子,照顾好内宅就是了,不可一味纵容,总是和女子搅在一起,磨灭了自己的志向不说,还容易沾染了斤斤计较的恶性。 徐晏温已经背着沈春娴走出了好远,听着身后的喊叫,脸色猛地变了。沈春娴也不叫叔父了,问:“他是什么意思?” 徐晏温臭着脸,指尖按按沈春娴的小腿,才缓和了神色,说:“不用理他。” 他们俩关系果然够差的。沈春娴安分的趴在他背上,也懒得问了。走到干净的长廊上,徐晏温想放下沈春娴,沈春娴不下来,沉迷于不用自己走路的快乐里,歪着头看他,“走嘛。” 徐晏温心情微妙的带着她继续走,嗅着沈春娴身上的香甜气息,嘴角也勾了起来。 他现在真的贪恋沈春娴,徐晏温已经毫无反抗的意识到了。 无所谓,反正沈春娴又不会消失,他只是多了一个‘爱好’。 …… 厅房里,徐平秋越想越生气,直接去找许氏。许氏节俭,住处不仅毫无摆设,门口还被她种了一些蔬菜,她佝偻身子行走,和整个宅院格格不入。 徐平秋进去的时候,许氏正在捧着一本讲风水的书,聚精会神的研究,因为眼神不好,她眯着看书的样子很费劲。徐平秋对她尚且保有礼仪上的尊重,“大嫂。” 不过许氏出身一般,徐平秋以为她只认识几个字,有点怀疑她能不能看懂。 许氏放下书,不冷不淡的说:“小叔怎么来了。” 徐平秋冷笑,将刚才的事情都说出来,末了又说:“大哥离开的早,如今也只有亦年这一个子嗣存活,他如今前途光明,大嫂更要督促他,不要因妇人之仁毁了他才是。” 许氏被磨练的早就心止如水,耐心的询问:“我还不知道,亦年是哪里惹恼了你,再则说,亦年就是我这不中用的妇人拉扯大的,大丈夫到不一定能教导好他呢,谈何毁了他。” 徐平秋噎了一下,隐约从话里感到了讥讽,又找不出证据来,“他这个妻子,也未免太娇气了,今早两人迟迟不起来,害的我足足等了半上午!” 许氏虽然也有疑惑,但此时依然是站在沈春娴这边的,“他们毕竟是新婚,谁没有如胶似漆的时候呢, 过段时间就好了,是小叔对他们太过无情了。” 她说完,就从身旁的箩筐里掏出来针线,开始纳鞋底,看见这场面。徐平秋顿时感到头疼,仿佛回到了大哥刚刚离世时,众人来争抢田地和屋子,许氏就搬到牛棚里,一边纳鞋底卖,一边盯着徐晏温念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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