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那个狗东西又被押回来了,祸害了整整十五两银子, 还叫人按了红印子,那些个打手说了,不拿钱就把人拖回去打死了事。” “年前才给老二下了定,家里哪还有闲钱。大儿媳妇手里有私房钱, 不过已经被黄氏要过来给春娴看病啦。” “是该紧着春娴的!不过那怎么办呢, 圆圆也好可怜,她要是被卖了, 一定没有好去处的。” “啊。别吵了别吵了,春娴醒了,嘘。” 沈春娴迷茫的撑起半个身子, 窗户外静悄悄的,两盆小花已经恢复原位了,各种抖愣着身上的雨滴, 哪里有什么东西在说话。 …… 不知道睡了多久,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春娴睁开眼, 视线正好和往里面张望的妇人对上, 头一疼,各种杂乱的画面交织在眼前。 “心肝春娴哎, 你可算是没事了, 快出来瞧瞧你四侄儿吧!这遭天杀的又开始赌钱了, 咱家拿不出钱,你哥要看着人打死他,你再出来瞧他最后一眼吧。” 黄氏快步进来搂住她嚎啕大哭时,沈春娴脑子里的回忆将将归位,她才反应过来,讨人厌的家伙又开始给家里添麻烦了。 “那群人凶神恶煞的,说到底这都是你四侄儿自己造的孽,嫂嫂我可管不了他了!”黄氏哭着说道。 沈春娴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被黄氏摆弄娃娃似的套上了鞋,扯了件外衣就匆匆的往架。出了院子,才看见院里站着一大帮人,受了凉的胃里就开始翻腾,哇的一声呕的天翻地覆,正好吐在了一双洗的黯淡的黑色鞋面上。 鞋的主人猛的变了脸色,他表情有些崩溃,倒退了两步狠狠的甩着脚,一边眼神不悦的盯着沈春娴看。 沈春娴昏迷的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什么。但徐晏温的态度让她讪讪的,甚至十分怀疑,这个邻居是不是早就对早就有意见了。 “那个,不是故意的啊。”沈春娴折腾的脸苍白,像一朵颤巍巍的花骨朵,徐晏温倨傲的抬眼,骨节分明的手无意识的攥紧,耳朵悄悄红了。 欠了钱的沈华被拧着手押着,身上好几个泥脚印,疼的嗷嗷叫。黄氏一边掺着沈春娴,一边大声哭嚎起来,却怎么也不说拿钱的话。大房的沈深一家、沈丰沈裕几个弟弟妹妹以及邻居许氏,都挤黄氏身后,这么乌泱泱的一群人,却连个屁也放不出来。僵持了半天,又淋着小雨,几个打手们都躁乱的很。 “既然舍不得拿钱来赎,那就拿人来抵债。”领头的汉子等的不耐烦,他倒不是不敢打死沈华,只是如此就亏本了。一伸手随便揪出了个小丫头,“你家这个年纪不错,能值五两银子。” 一直没说话的沈洪平不乐意了,闷声道,“那是我亲闺女。” 汗子忒了一声,嘲笑道,“没钱就卖女儿的不多的是?要不添点钱让这小丫头跟我走,要不我带走你儿子打死,闺女还是儿子,你自己选吧。” 沈洪平低声和垂头抹泪的黄氏商议,两个人舍不得闺女,但更舍不得儿子死,片刻,隐约听见黄氏松口了,“五两银子太少了,咱就最多只能添四两。” 被揪住的圆圆耳朵尖,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用力挣脱开汉子的钳制,一头扑到沈春娴怀里,哀求道,“小姑姑,小姑姑你救救我吧。别让他们把我带走,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小姑姑,你劝劝我娘吧。” 沈春娴反射性的搂住圆圆。 沈春娴正要说话,沈华已经胆战心惊的喊叫起来,像岸边上的鱼一样撅起身子扑腾,“小姑姑,我也是你侄儿。幺妹跟他们走了,吃香的喝辣的。我和他们走了,可就没命了啊,小姑姑可你不能那么狠心!” “你还好意思比较?你自己做的事,凭什么要圆圆来担。”沈春娴开口,嗓子干涩,落在沈华的耳朵里,如同给他叛了死刑,让沈华直接僵在了原地,面如死灰。 汉子似乎发现这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在家里颇有地位,困惑的咦了一声,“这个大姑娘总不是你女儿了吧?她生的是真好……能抵十五两,我们肯定能给她找个好去处,说不得还能余下些钱给你们。” 话刚说完,黄氏就气的蹿了起来,抓住扫把劈头盖脸的往汉子身上打,骂道,“你个痴心妄想的小崽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死了婆娘的蠢脸!我家春娴是什么人?她可是有大福气的,荣华命,做娘娘都不为过!打我家春娴的主意,也不怕天上降道雷,把你劈进阴沟里!” 沈家十多口子,没有一个反对这句话。汉子被扫把打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气的笑了,“我今个是见识了,卖儿子卖女儿都要护着小姑子,这么有本事,有本事莫要欠钱啊?” “去你娘的狗屁!”黄氏恼的扔了扫把,上去抓汉子的脸,两个人推搡了两下,黄氏被推倒在地,沈洪平赶紧去帮忙。身后的一大家子人也都有了主心骨似的,跟着上去和撕打起来,院里乱做一团。 沈春娴往后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徐晏温不什么时候退到阴影里去了,正抱着手臂,拧眉看着这一切。 想到这个邻居哥哥,沈春娴打了个寒蝉,掰着手指头,怎么也算不清这时候的自己做过多少惹他的事了。就比如说,她刚吐了他一鞋面。 少年的徐晏温身量还有些单薄,皮肤苍白,下颚线条冷硬,用布条束起的黑发边缘微微打卷,在光线底下泛着光。背挺的笔直,周身的凌厉不能直视。 沈春娴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她为什么那么蠢呢,总是莫名其妙的招惹徐晏温的?“我昨天想想我做的真是太不对了……咱们以后和平相处吧,我以后肯定改过自新,绝不再惹你了。” 徐晏温分出点余光给她,嘴角往上一挑,“你每次这样说,可都没做到。” 沈春娴被看的头皮发麻,默默的背过手去扣墙皮上的青苔,忽然间,一声尖利的喊声响了起来。——啊,疼! 谁在说话?沈春娴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去看,背后依然只有老旧的灰色墙皮,几片碧绿色的青苔附在上面,可怜的蜷缩在一起,那道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分明是道稚嫩的童声。 ——徐晏温其实很喜欢你哦,因为春娴每次都把多余的饭菜送给他娘! 青苔在说话? 沈春娴难以置信,屏住呼吸等了片刻,那道声音却消失了。 雨丝一点也不见停,倾斜下来把她裙角都沾湿了,天色灰蒙蒙的,院子里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沈家虽然人多,但也有不少女人孩子,和几个年轻力壮的打手自然比不了,没一会就落了下风。 闻声出来看的邻居许氏不知什么时候被卷到人群里,汉子骂骂咧咧的踹了她一脚。徐晏温的脸色猛的就变了,大步上去,扯过汉子的头往墙上撞,砰的一声,血顺着汉子的额头淌下来,所有人都安静了瞬间。 “杀人了!徐晏温这小子杀人了!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的!”黄氏大嚷道。 “大姐,他不是故意的。”许氏吓了一跳,连忙扯了扯徐晏温的胳膊,着急的训斥道,“快,快和你嫂嫂说,你是怕娘挨打了,不是有心杀人的。” 徐晏温不为所动,薄唇紧抿,紧绷着的手上青筋突起,像是在隐忍着怒气。 “到底是外来户,白帮你们家那么多年了啊!”黄氏接着说道,“养不熟的白眼狼,关键时候就知道害咱们呦,这下好了,牵连的咱们都坐大牢!” “你们又唱的哪一出呢?老子还没死!”汉子气急败坏,靠在墙边深吸了一大口凉气。 沈春娴凑近一看,伤口虽然不大,但血淌的太骇人,一会的功夫,汉子眼前发黑,连站也没有力气站了。沈洪平也慌了神,招呼着老大老二要把人抬去郎中家里看。黄氏却喊道,“又发什么颠,王坡子连个头疼都瞧不好,这哪里是咱们村里能瞧的!” 这话说的有道理,打手们也来不及较劲,背上汉子就往外头走。沈春娴觉得眼前忽然更加清晰了,一朵攀在竹竿上的菟丝花探出了头,伸展着曼妙的腰肢,银铃似的笑声响起了来。 ——赵大礼可真倒霉,一脚的冻疮还没瞧好,翻山越岭的来讨债,又伤了脑袋。嘻嘻嘻,还不如去打仗呢,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逃兵。 ——春娴春娴,你听好了,冻疮的治法是取白芍、鸡血腾、当归、透骨草各一味,生姜三片内煎服用哦。 “赵大礼……”沈春娴喃喃着,伏在兄弟背上的汉子噌的扭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是真的!沈春娴脑海里哄的一声就炸开了,喉咙发干,试探的问道,“你有冻疮吗?” 汉子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惊恐万分,连连拍打着背着他那人的肩膀,催促道,“快、快走。” 原来不是幻觉,自己是真的能听见花草在说话! …… 自从沈春娴发现自己能听见花草在说话,就时不时的偷看隔壁的徐晏温。 每次都有声音说:——是真的是真的!他最喜欢你了。 沈春娴就捂住耳朵,她才不相信,明明徐晏温最讨厌每次都把他衣服弄脏的人了。
第48章 番外二:废太子平行世界 沈春娴做了个梦, 梦到的东西很奇怪。 黑漆漆的屋子里,摆着三个笼子,分别关着一个长着动物耳朵的男人。 有一个欢快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好啊, 有神秘力量选中了你,特邀你体验当下最火的养成小游戏哦。” 既然是梦, 沈春娴就不怎么在乎逻辑了,对耳边的声音也没有大惊小怪。 她的视线挪到三个笼子, 第一个是狐狸耳朵的冷脸男人,正在矜持的抚平的衣袖,尾巴偷偷地蜷曲了起来。 第二个是身上挂刀的狗耳朵男人,兴奋的伸出了爪子, 冲着沈春娴笑的很是殷勤。 沈春娴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人形萌宠, 可以摸吗? 她路过两人,看见后边的第三只,那个萌宠恹恹的, 挑剔的瞥了眼沈春娴。 第三个萌宠长着猫耳朵,尾巴一下一下的扫在地上,鼻梁挺立, 往上看眼睛冷淡, 浓密的睫毛投下来, 表情十分礼貌。 等下, 这张脸不是徐晏温吗?神秘游戏居然把徐晏温抓进笼子了? 沈春娴毛骨悚然,猛地紧张起来, 这时候那个声音又说:“请放心, 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体验完小游戏后,你们都会回到现实世界哦。” 沈春娴这才发现,小猫身上的衣服是一件蟒袍,他身上好凉,沈春娴刚碰了一下,他就警惕的藏起了手。 沈春娴又查看他的腿,发现小猫被捕兽夹夹伤了脚腕,血肉模糊的十分渗人。 无意间碰疼了他,猫尾巴一甩,毛茸茸的搁在了沈春娴手心里。 一个声音忽然出现:【是否选择带走太子徐晏温,一经选定不可回退。】 沈春娴点头,同时奇怪她怎么把徐晏温梦成太子了,“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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