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心里又酸又暖,身子依偎过来,靠在他肩膀上,脚步与他齐行。 裴安偏头,蹭了一下她额头,又低声道,“南国的国土咱们才走了一半不到,还没去果州呢,你答应给为夫的马匹,总得算数。” 她含着泪珠子点头,“算数。” 他不说她倒是忘了,她将手上的珊瑚串子取下来套在他手腕上,吸着鼻子道,“这回是真的,这东西可贵了,花了我半匣子的嫁妆才买下来。” 红彤彤的珊瑚,一共一百零八颗,全是她一颗一颗挑选出来,每一颗都载着对他的思恋。 他很喜欢,指腹在珠子上滚了滚,“为夫这些年倒是攒了不少家当,都给你,要嫌不够,我再去赚.......” “一匣子珍珠,怎么也够了。” “那可不行,不能卖......” ...... 小别胜新婚,底下的人也不见怪。 倒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主子露出了那般不值钱的笑容,钟清牙酸,背过身不想看,招了人手留下来盯着皇宫。 卫铭上前揭开马车帘子,两人登了马车,依旧牵着手没松开。 回到国公府已是巳时。 一场雨之后,将街头房屋都清洗了一边,今日日头高挂,明媚又干净。 得知了消息,童义早就在国公府门口候着了,一套欢迎的仪式做得像模像样,跨火盆,洒柚叶水,锣鼓爆竹,闹得跟办了一场喜事...... 苦难已熬过,往后事事皆顺遂。 仪式走完,两人回到院子沐浴更衣,用完午食,终于躺在了床上。 没了人打搅,两人尽情地抱在了一起,怕压着她,他将她扶在自己的身子趴着,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彷佛要将之前分别的日子都瞧回来,怎么看都不够。 早前他听下面的人禀报,说她有孕,他还担心过,后来知道是她想不出来稳住皇帝的把戏,长松了一口气。 如今却觉得可惜了,他手掌轻轻碰到她的腹部,剐蹭了一下,“真没有?” 芸娘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脸色一红,敷衍地摇了下头,含糊着声音道,“郎君回回都把持得好,从哪里开始有......” 那日进宫,皇帝当场让人给她把脉,还是皇后提前让人送来了一颗丹药,让她脉象一时混乱,这才蒙混过关,得以住进高墙院子里。 否则......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以皇帝的德行,自己八成和皇后做姐妹了,若是那样,裴安估计会生不如死吧,自己也不会活到至今。 所以每回想起皇后,她都觉得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上天已经厚待她了。但愿皇后同张治团圆后,一家三口,能忘掉过往,好好地过日子。 她心中想着皇后,裴安却想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倒是想把持不住...... 不怕压着她了,他翻身将她圈在身下,啄了一下她唇瓣,“有本事待会儿别推我。” 她被他压着动弹不得,又羞又想笑,提醒他,“郎君累了。”他一路快马加鞭,应该是两日没歇息了。 “不累。” 他伸手扯她裙带,她拽住他胳膊,却不小心将他藏在手腕内的一块绸缎扯了下来。 绸缎折成了条,估计是系在他手上很久了,有了深深的折痕,芸娘疑惑,抬起他的下巴,将他从自己的颈项里拉了出来,喘着粗气问,“这是何物?” 说完也不待他回答,她自个儿打开来瞧。 是一张绣布,折得皱皱巴巴,完全拉开后才看到了里面的字。 一个‘安’字。 一个‘宀’字。 她自然认了出来,是她曾经说要替他做荷包,在船上绣了一半,‘宁’字还没绣完,便跌进了水里。 没想到到了他手上,竟然还留着,系在了手腕上。 他胸膛上的衣衫已经敞开,见她目光呆愣愣地瞧着动也不动,又从她身上翻下来,将她搂进了怀里,低声道,“你说得没错,战场上刀剑无眼,稍不注意,同你便是永别,那日我离开江陵,也忘记了向你讨件东西做个念想,后来遇到明春堂的人,才得了这张尚未完工的荷包绣布,便绑在了手腕上,有它在,心头倒踏实了许多。” 他这番说着,她内心顿时一阵自责难安,她确实没送过他什么东西,早知道在江陵临别之前,怎么也该重新绣个荷包给他。 她内疚地抱住他,“明儿我便给郎君绣完,再绣一些新的,不只是荷包,绣帕,鞋垫儿,郎君想要什么,就绣什么......” 裴安到底是心虚,“不用,这不是有了珊瑚珠串,那些东西,我找绣房拿便是。” 芸娘还是自责,躺在他怀里发誓定要替他绣出一座山来,想着想着,倒是突然反应了过来,她并非没送过他物件儿,这时候虽有些不该较真,可还是没忍住,问道,“我给郎君的玉佩呢。” 裴安目光一闪。 芸娘见他这神色一愣,“丢了?没事,丢了就丢了......”横竖也是送过人的,下回她再买一个新的给他。 “倒没丢。”裴安没去瞧她,“给你前未婚夫了。” 芸娘:...... 两人一番叙下来,到了下午才安静,一觉到了第二日早上。 宫里的消息,也传编了大街小巷。 皇帝已畏罪自尽。 裴安昨儿离开勤政殿时,皇帝便死了,确实是自个儿一刀子戳了心口。 在亲耳听到裴安拒绝了众臣子的推举之后,皇帝便没了声儿,也不呼救了,瞪着眼睛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裴安千辛万苦将他扳倒,到头来为的却不是皇位? 不可能,天底下怎可能有这等不为自己谋算之人。 他一盘棋,机关算尽,甚至不畏生死上了战场,不是为了皇位,那他为的是什么? 皇帝心头隐隐已经有了答案,可那答案,比裴安谋反更让他不能接受。 可脑子里却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当年裴国公将他带回临安那日,跪下来问他,“臣无所愿,只愿这天下太平,百姓不受战火之苦,王爷能答应臣吗。” 这有何难的? 天下太平,是为君者的本分。 后来,裴夫人自尽,他跑来宫中,拿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最后却还是没有下手,含泪询问他,“陛下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臣的话?” 他为自保,自然点头,“天下太平,朕从未忘过。” 天底下当真有那等无私之人?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天下太平,当真什么都能忍,连命都能豁出去? 他裴恒不就是,如今又是裴安...... 君王之相......心怀家国的人才能有君王之相,皇帝苦痛声哭了起来,他不是没努力过,最初他也想保住这天下啊,可后来呢...... 等钟清进去查看情况时,便见到皇帝将那把短刀插进了心口。
第95章 皇帝没了,裴安虽不肯即位,并非撂挑子不管,宫里的折子,他每日都会代批。 宫中一切照常,除了宫中禁军等几个要职的人换了,臣子不用上朝之外,没什么变化,一场宫变,并没掀起多大的动荡。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裴安这番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于是,每日几乎都有臣子到宫中围堵裴安,更有甚者上了国公府。 裴安倒是一副淡然,人来了,让人奉上茶招待着,问得急了,一句,“不急。”搪塞过去,朝中臣子心肝都快被他磨起了火。 半月后,在襄州抵御北军的臣子和将士终于回到了临安。 同北军谈完撤兵的条件后,顾老将军和王荆继续留在襄州驻守,明春堂的人马退到了光州,余下人则回临安复命。 赶了半月的路,赵炎、江将军、林让、昔日‘死’去的八名臣子,包括在盧州汇合的邢风和赵炎,齐齐到了城门口。 宫中聚变的消息,众人在半路便听说了,皇帝羞愧自尽,如今临安由裴安坐镇。 这样的结果乃众望所归,昏君无能,贤者上位,众人一路欢腾,到了临安城门外,一行人的情绪更是高涨。 赵炎坐在马背上,走在邢风和明阳中间,一脸期待,偏头同邢风道,“邢大人,这回你可算是立了大功,杀入敌军内部,搅得太子和二皇子鸡犬不宁,若非邢大人这招,北国太子可不会急着送人头。”他拿拳砸了一下胸口,义气地道,“你放心,裴兄一向公私分明,待他做了皇帝,定会封你高位......” 邢风:...... 邢风实在不明白,他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赵涛一死,赵氏一族必定不会有好下场,他莫不忘了自个儿也姓赵。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己却不知,还兴冲冲地往下跳,想同河水来个拥抱,邢风无话可说。 回来之前倒也有提醒过他,“可有想过以后?” 他答,“自然想过,之前我吃着百姓给的俸禄,成日花天酒地,无所事事,如今一想起来船上那些受苦的妇孺,内心便愧疚不安。以后断也不能再对不起俸粮,我都想好了,待裴兄做了皇帝,我去向他讨个官来,就去襄州,江陵也行,备人那帮贼子,一贯不讲信用,保不准哪天又起了歪心。” 听他能有这样的抱负,邢风不忍再提醒下去。 但愿裴安的心胸大度...... 可想起自己经历的那些,邢风深吸一口气,他裴安要是大度,他邢字倒过来写。 果然,城门打开,一行人正要入城,突然被兵马拦住,高声道,“裴大人有令,但凡姓赵的,均不可入城。” 赵炎一愣,没反应过来,转头扫了一眼明阳,她倒是一脸淡然。 不能啊。 他是姓赵,可是...... 赵炎不信邪,打马到了城门,对面的侍卫毫不留情地架起了手里的红缨枪,拦住了他的去路。 赵炎:...... 赵炎‘嘶’了一声,回头求救地看向邢风。 邢风别过头,他无能无力。 眼见众人从自己身旁陆续进入城门,赵炎心急如焚,打马过去,一把揪住秦阁老的衣袖,耍起了赖皮,“阁老,您不能走,您得带我进去。” 自上回赵炎被裴安扔在了明春堂的院子之后,这段日子,赵炎已同这群人打成了一片,早就相熟了。 秦阁老颇为为难地看了他一眼,“你拽我也没用,赵涛失德,众人推墙,姓赵的本就不能再入城,更何况你还是‘前’小郡王。” “我......”赵炎脸色一变,见身旁的余大人也走了上来,手中剑柄一横,又挡住了他的路,“余大人您也先别走。” 余大人摇头叹气,也没招。 堵住了两人,旁的人也在进,一不做二不休,赵炎索性驾马去了城门口,码头一调,摆出一副他进不去谁也别想进去的架势。 林让皱眉道,“‘前’小郡王,你这是何意,要干一架?” 赵炎急得脸色都红了,看着跟前的一堆人,斥道,“不带你们这么过河拆桥的。”他看着跟前的一帮臣子,激动地道,“当初您们推我去和北国使者谈条件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可记得秦阁老您夸我,是个可塑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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