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几盆兰花才刚露出花骨朵儿,不知这一场雨落下,母亲记不记得让人替她搬进去。 裴安翻了几篇书页,余光一瞟,见她手握住茶盏,坐得笔直端正,望着外面的雨雾出了神,书页一合,问她,“平日里都喜欢玩些什么?” 冷不丁被打断思路,芸娘忙转过头来,“啊?” “会下棋吗。” 深院里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是基本功,出嫁前二夫人还常常叨叨她,“这时候不用功,莫不是要等到了夫家现学?” 如今还真就用上了。 芸娘点头,“会一些。”她如此说是谦虚的说法,府上几个姑娘没人能比得过她,甚至几个公子同她走棋时都不敢掉以轻心。 裴安放下了手里的书本,让童义进来摆棋,干下着没什么意思,有输赢,便应该有赏罚,落子前,他先问她,“输了的人,当如何。” 见他较了真,芸娘骨子里的顽劣突然还是被勾了出来,也来了兴致,两人已经成亲,总不能赌钱,之前在王家她没少同人比过,闲着无聊了,还会拉上青玉陪着她走几盘,青玉是个抠搜的人,不肯赌银子,一时想不出好的法子,“以往闹着玩时,曾同几个丫鬟弹过脑门儿,郎君可有好的主意.......” “那就弹脑门。” 芸娘愣了一下。 新婚第二日,自己便在新婚夫君的脑门上弹上一指,还得了。转念一想,他是状元郎,怎么会输,该担心的是自个儿。 她倒无妨,二夫人下手自来狠毒,没什么承受不了的。 裴安让她先落子。 本以为她不过略懂一二,十几步之后,裴安眼里慢慢地露出了意外,别说赵炎,这棋艺怕是在他两个叔叔之上。 许是念着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忍再去欺负她,加上她如今的破铜锣嗓,心头还怀着愧疚,一向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头一回丧失了斗志,最后几步突然缴枪投降。 芸娘还未反应过来,他托了托宽大的袖口,朝着她俯身过来,凑上了自个儿的额头,丝毫没有犹豫,“弹吧。” 这个结果,芸娘显然没料到,“要不,这把不算,再来一局......” “愿赌服输,我又不是输不起。”知道她不敢动,他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放在了自己额头上,“往日怎么弹的如今就怎么弹,不要有顾忌......” 听他这么一说,是非弹不可了,芸娘平常赢的次数多,弹人的机会也多,早就顺手了,看了一眼他光洁的额头,心头嘀咕,这肤色怕是比小娘子的都要白皙细腻,不知道是不是吹弹可破,一时没有收住,手指头卷起来,“啪嗒”一声弹开,格外响亮。 芸娘:...... 裴安:...... 安静了两息,芸娘反应过来,一脸惊恐,手足无措,伸手去摸他,“郎君疼吗,我,怪我,是我没了分寸......” “不疼。”他抓住她在额头上乱动的手,咬了一下牙,“无妨。” 手劲儿比他想像得倒是大,可自己也并非输不起的人,这点疼,也算不得什么。 芸娘看着他红了一大块儿的额头,怎可能相信不疼。 知道他适才最后几步让了自己,她不仅不感激,还铆足了劲儿弹人家,第二局开始之后,她便没了那么争强好胜了,裴安倒也没再让她,一局结束,只用了上一盘一半的时辰。 欠的总得还。 芸娘自觉地将额头凑过去,奉上,“夫君来吧,别客气......” 她仰起头,一副甘愿断头的模样,露出了几分憨态,不似寻常小娘子的矫揉造作,莫名有些可爱,倒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裴安伸出手,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裴安心头嗤笑一声,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弹他的时候倒是敢。 手指头轻轻地落到她额上,又看了一眼她颤动的眼睫,顿了顿,指腹敷衍地磨蹭了一下,便收了回去,那力道堪比挠痒痒。 这就完了? 芸娘心头诧异,睁开了眼睛。 他俯过来的身子还未撤回去,两人近距离相视,那双桃花眼眸里含着几分笑意,深深浅浅,突然透出了与他身份不符的不正经来,低声道,“细皮嫩肉的,舍不得,怎么办?” 他这幅勾人魂儿完全不管死活的孟浪样儿,芸娘哪儿招架得住,心头又“咚咚——”敲起了鼓。 耳尖先红了起来,再是脸颊,等她成了一张公关脸了,对面的那双眼睛,还在她脸上,不仅没有半分收敛,还愈发地探视了起来。 果然身经百战的人,就是不一样。 想必就是这样将萧娘子勾得魂不守舍,非他不嫁吧,芸娘脸皮薄,从未听过这样的情话,惊慌地瞥开了目光,直起身的动作,有些狼狈,继续为刚才的失礼致歉道,“郎君,我知错了......” “我说了不怪你。”裴安揉了揉尚在跳动的额头皮肉,“换个赌注吧。” 芸娘:...... 还要来吗。 “你赢了,我送你一样东西,输了,你送我......” 只要不再弹脑瓜崩儿,什么都好。 — 两人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才收盘。 三局两胜,裴安赢了,按规矩芸娘得送他一样东西,芸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物件儿,先问他,“郎君有什么喜欢的吗。” 裴安先前报出了一堆自己的喜好,这回却不愿意给她指出一条明路,道,“都行。” 芸娘:...... 下完棋,已到了未时,早上芸娘起来得晚,巳时才用早食,午饭也跟着一并晚了。 用了午饭裴安习惯午睡,芸娘睡不着,也没去打扰他,坐在外面同青玉整理了从王家带过来的箱箱罐罐。 天色黑了,外面还在落雨,丫鬟早早点了灯,时辰一到便备好了水。 头一夜没伺候更衣,第二日芸娘也没长得开口,即便有心,此时也没那个能力,嗓子倒是其次,过了一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腿根子还肿着...... 裴安也没让她伺候,水备好了,问了她一声是自己先,还是她先。 “郎君先吧......” 等芸娘出来,裴安已坐在了床榻上,身上的寝衣依旧是喜色,衣襟松垮,正等着她过来。 他不太习惯外面有人挡着,让芸娘睡去了里侧。 帐子一落下,青玉随即上前吹了灯。 眼前一团黑灯瞎火,见他躺在那儿半天没了动静,以为他睡着了,芸娘松了一口气,刚闭上眼睛,身旁的人突然侧过身来,胳膊沉沉地落在她腰上。 想起昨儿的遭遇,芸娘头发丝儿都竖了起来,“郎君......” 裴安的手一顿,“还疼?” 芸娘点头,怕他失望,又道,“过几日就好了......” “上药了?” 昨日后半夜他帮她上过一次,适才沐浴完出来还没有,可这个时候,她定不会再去拱火,正要撒谎蒙混过去,便被他握住了膝盖,“曲腿。”
第118章 敬茶 夏季本就热,他手掌盖过来,微微一用力握住,非得往上抬,药膏就在床头,伸手便能触到。 帐子被拂了一下,再落下,身上的被缛也没了,芸娘没脸看他,头偏过一边,闭上了眼睛。 药膏一股子冰凉,可被碰到的地儿,却如同撩了一把火,慢慢地开始灼烧,全身都滚烫了起来。 虽看不到,但能感觉,涂是涂完了,他的手迟迟不收,片刻后,芸娘一惊,牙缝里挤出一声,“郎君......” 又到了半宿才睡,倒也没有昨夜的狂风大浪,碍着她身子还未好利索,裴安只抱着她,并无过分的行为,如同微风舒缓地拂过,乱人呼吸,让人不觉提起一口气,等着那股风慢慢地、沉沉地进入暗巷,风刮到了尽头这才听到了风声在呜咽...... 连落了日雨,两人哪儿都没去,待在屋子里,相互熟悉了解,心有没有走近芸娘不太确定,但身子是熟了个透,一瓶药膏已抹了一半,效果却甚微,正叫苦连连之时,天儿终于晴朗了。 嫁过来便遇上了一场暴雨,还未去请安,用早食时,芸娘看了一眼裴安,不知他今日的安排,是她自个儿一人去正院,还是他也一道,主动问道,“没下雨了,待会儿我想去给母亲请安,郎君忙吗?” 声音哑了一回之后便一直收着,倒也听不出来异常。 从边关回来,陛下便将他安置到了刑部,一堆的繁琐事还未理清,便到了婚期,婚前筹备,便耽搁了一两日,成亲后又歇息了日,新婚期,加上落雨,刑部没人敢来催他,这会子怕是已乱成了一团,裴安看了一眼时辰,“一道吧。” 日前嫁进来,她连院子都没出去过,估计路都不认识。 天气一放晴,小厮丫鬟们忙着清扫积水,裴安领着芸娘,从东院一出来,众人便偷偷开始打探,临安城内最赏心悦目的一对璧人儿,旁人挤破了头只为了一睹其芳容,如今这两人却都在府上,抬个眼就能看到,岂能不兴奋。 “往日听传闻,说得出神入化,还以为多半是浮夸,不信这世上真有那么美的人,如今一瞧,可算是长了眼,你说这人都是鼻子眼睛嘴巴,怎的差别就如此之大......”一位丫鬟对着身旁的几人嘀咕着,立马惹了旁边人笑话,“说你没见识你还不信。” 那人又道,“之前见那萧娘子觉得还可行,这一比,立马见了高低,还真配不上咱世子爷。” “能比吗,世子爷那样的人,什么姑娘没见过,眼睛雪亮着呢,自个儿条件摆在了这,要找,也是找姑娘堆里顶尖儿的,少夫人的名头货真价实......” 从东院出来,走了一路,新婚当日没见过芸娘的下人,这回终于见到了,一阵一阵地热议。 见没再落雨了,正院的丫鬟画素将几盆移进来的花草,搬到了外面,一抬头,便看到了对面长廊上走来的一对新人。 两人并肩而行,芸娘说了句什么话,裴安偏头凑过去听,画面极为养眼,画素面上一喜,回头打帘进屋,冲坐在圈椅里喝着茶的裴国公和裴夫人,欢喜地道,“老爷,夫人,世子爷和少夫人来了。” 当初自己的儿子是怎么将人家的未婚夫踢掉,怎么去提的亲,裴国公和裴夫人心头跟明镜儿似的。 自古英雄爱美人,诚然他在两人眼里不算个英雄,可到底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新媳妇刚嫁过来就落起了雨,闷在屋子里,指不定怎么被欺负。 裴夫人正同裴国公说着呢,“当年我嫁给你,可是几日都没睡好觉,也不知道那边缺什么,要不待会儿差个人去问问......” 裴国公看向她,身子往她跟前凑了凑,“你这一语双关,是何意?是夸我之前,还是嫌弃我如今了......” 裴夫人面上一热,骂道,“老都老了,还没个正经,儿子都成亲了,没羞没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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