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磕头,“孙女不敢。” “孙女只是想告诉祖母,裴家乃一代枭雄,裴国公之所以而亡,是因他心怀天下,甘愿而亡,其子裴安,承父之才,文武双全,有智有谋,不一定会输,祖母谋的这一条出路,是目前最有希望的一条,凡事都有代价,孙女愿意来做这个代价,今日孙女在此承诺祖母,若来日有难,我王芸绝不牵连王家。” 这一番话,句句肺腑,深更半夜不惜与自己娘家谈起了筹码,甚至愿意牺牲自己,为的全是裴国公府。 看来那裴安,待她确实不错。 王老夫人顿了顿,问道,“你想如何。” “孙女恳求祖母,送裴老夫人出城。” 外面的消息一传进来,皇帝第一个会揪裴家,届时一个都跑不掉,王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你呢,不打算走?” “临安乃裴家生根之地,裴家在,孙女在。” 王家自父亲那辈之后,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没一个拿得上台面,很少再出这等不畏生死之辈。 襄州的消息她都收到了,没想到昔日的瘟猪子,倒有了他王家的几分骨气,王老夫人沉默片刻,应了下来,“好。” 芸娘再次磕头,“多谢祖母。” 王老夫人没再留她,转头看向陈嬷嬷,“送客。” 芸娘起身告退,人走出屋子了,陈嬷嬷才看向王老夫人,叹了一声,“老夫人,你这是何必......” 没消息的时候,一路派人打听,好不容易人上门来了,却是这番态度,三娘子见了不寒心才怪..... 王老夫人伸手让她来扶,走往床榻,不急不慌地道,“既然决定淌这浑水,更需要明哲保身。” 陈嬷嬷似懂非懂,又道,“三娘子变化挺大。” 王老夫人没应,过了一会儿才道,“像她娘。” 王老夫人自己也是个女流之辈,在她眼里,倒也没有什么男女歧视,人是她王家的,只要姓王,当真是个有出息的,王家门楣自会沾光。 “最近抄写的佛经整理好带上,明日进一趟宫,呈给圣上,天赐的灵石,应受香火供养。” “是。” 芸娘从老夫人屋里出来,走到前院的长廊时,对面突然多了一盏灯笼,王家二公子喝了花酒刚回来。 这大半夜,府上来了人,主仆二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廊下每隔一段,都放置了一盏油灯,二公子身旁的小厮看了一阵,突然一愣,“怎么像是三娘子?” 二公子一扇子敲到他脑袋上,“三娘子回家用得着赶这大晚上,不知道白天来?” 小厮立马捂头,“也是。” “赶紧走,别让母亲看到,明儿要事出不去,拿你是问......” 说话声传入耳,芸娘脚步未停,埋着头匆匆出了府门,去了西南角,牵出马匹翻身上马。 回到国公府,月亮已升上了高空,青玉和童义立在门口正等着,见她回来了,童义上前去牵缰绳,青玉举着灯笼上前。 随她进了门,走了一段,青玉才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宫里来了消息,陛下增兵两万,支援襄州。” 能从皇帝手里要出两万兵马,实属不易,芸娘松了一口气,有了两万兵马,襄州的胜算又加了几成,定能再坚持一阵。 但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了。 两万兵马一到襄州,襄州的局势再也瞒不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把控得再严实,风声也会传进皇帝的耳朵。 届时知道明阳公主并不在,而是裴安和顾家在襄州同北人抵抗,皇帝定会勃然大怒。 而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此次皇帝派兵攻打北国,得了民心,再天降神石,寓示着天子圣明,朝中反动他的声音彻底地消失,个个归顺于他,便也不再需要裴安这把刀,有裴安在,反而成了他的一个污点。且张治的人头也已经拿到,加上国公府同他的恩怨,无论是从哪一点考虑,皇帝都不会再让裴安活着回到临安。 可皇帝圣君的形象一旦树立了起来,便没有那么容易脱得掉。 待襄州的真相传回来。 不只是皇帝,世人都会知道,襄州并非是南国公主明阳在把守,而是‘死’去的顾家老将军,被世人唾骂的‘奸臣’裴家、还有两千余名没有身份的活死人王家军、在拼死守护,只会让皇帝骑虎难下,纵然他心中再恨,也不会明面上去为难,裴安反倒更安全。 她便借此机会,恢复裴家的名声。 北人攻入南国时,是顾家,是王家,还有国公府世子裴安以死在抵抗,此番功劳,谁也别想抢了去。 可唯一一点弊端,皇帝虽不能对裴安怎么样,国公府却还在临安,他的妻儿,老祖宗还在。 如今,老夫人已有了着落,便只剩下了自己。 她不会走,她要留下来,即便是最后一刻,她也要将皇帝堵死在临安,等着裴安归来。 芸娘将脑子里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转头同青玉道,“明儿再同宫中递个信......” 上回裴安同她计划时,说的是中秋,殊不知中间出了这么多岔子,一番耽搁,中秋已过,下一个节气便是半月后的重阳。 明春堂的人该进来了。 两人交代完,一回到屋里,连颖便迎了上来,“老夫人担心夫人身子,适才派人送来的一盅燕窝。” 她在皇帝面前称孕,自然要做全套,如今府上上下都知道她有了身孕。 老夫人也知道,一日三餐都会让人送补品。 跑了这一趟,确实有些饿了,芸娘坐在外面的圈椅上,让连颖将燕窝端来,捧着碗喝了大半,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回到临安大半个月了,芸娘一刻都没松懈过,生怕自己一个闪失坏了事,深知绑在她身上的早已经不是她自己一条命,而是几个家族,成千上万的性命。 心头的事情太多,偶尔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熬到天亮,精神自然没了之前,倒是像极了初孕时的反应。 芸娘坐在圈椅上看了一会儿月亮,一安静下来,脑子里便全是那张脸。 看了一阵,她闭上眼睛,眼睑遮住了微红的眼圈,及时掐断了心头攀爬上来的思念。 裴安,一定要平安。 襄州。 北军四次攻门未成功,已恼羞成怒,第五次攻门时,来势凶猛,乌泱泱的兵马从对面冲上来,从远处看,如同成千上万只蚂蚁,密密麻麻,马蹄所到之地,掀起了黄沙风暴。 赵炎站在王荆的身旁,眼皮子一跳,“这都是人吗......” 王荆听到此话,侧目看来他一眼,笑道,“小郡王怕了?” 赵炎吞咽了一下喉咙,“怕什么?从小就没我怕过的东西......” 话音刚落,一只箭头突然飞了过来,落在了马前不远处,赵炎脸色一白,忙往后退,骂了一句,“靠,乌龟王八蛋,百里穿杨啊!” 身旁的弓箭手也瞬间紧张了起来,手中弓箭不由拉满。 “原地待命!”王荆一把勒住缰绳,及时稳住军心,神色紧张地盯着敌军一点一点地接近,一直等到对方到了弓箭射程范围内,才拔出腰间长剑,高声道,“放箭!” 号角声立马响了起来。 敌军很快靠近,来的全是铁骑,少说也有两万人马,就算立在那不动,让南人的弓箭手挨个射,也能让人手软。 赵炎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势,面上再无玩笑。 王荆的神色也微微起了变化。 两万精力旺盛的铁骑,对一万余疲惫的残兵,就算他有那个信心,底下的这些人难免会胆怯。 王荆举起手中长剑,正欲重振军心,后方城门突然打开,一阵马蹄声,带着声声呐喊冲了过来。 赵炎、王荆齐齐回头,只见前头一人,身穿戎装,一手握长剑,一手勒住缰绳,飞驰而来,即便只能看到半张脸,单凭其如松的身姿,和那熟悉的气势,两人一眼便认了出来。 王荆一震,没反应过来。 赵炎也愣在了那,不敢相信,抹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神色才激动地喊了一声,“裴兄!” 裴安没有理他,坐下铁骑未停,抽出长剑,带着身后的两千余骑兵,直奔前方北人而去,明朗的声音留在了身后,“临安国公府裴安,奉命率朝中一万援兵,助襄州,不杀天狼终不还。” 裴安两千余人马当先冲了过去,再听有一万援兵,军中的士气瞬间鼓舞了起来。 王荆举起手中长剑,眼中无半点惧色,对着身后的一万余将士,激扬地道,“我南国儿郎无懦夫,犯我家国者,死!不杀天狼终不还!” “不杀天狼终不还!” “杀!!” 战鼓鸣雷,号角声震天,所有的兵将飞快地朝着对方而去,顷刻之间,两方人马汇集在了一起,厮杀声响彻了半天边。 刀剑相碰,鲜血飞溅。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我南国儿郎,愿向天地奉上一命,换家国永固,后辈不受欺凌。 北人将领阿迭瞑,一眼便看到了前面的裴安。 当初在建康,一个接亲,一个送亲,两人曾打过交道,若非裴安卖他一个面子,他恐怕早已被闹事的百姓刺杀。 倒是没想到,如今竟然到了马背上,是一条汉子。 阿迭瞑冲他一笑,目露嚣张,“裴大人,别来无恙,念在本将同裴大人相识一场的份上,今日我给裴大人留了一个全尸,如何?” 话音一落,一只羽箭迎面朝他飞来,阿跌瞑脸色一变,慌忙偏头,箭头几乎擦着他的鬓边刮过。 卫铭收回弓,继续对准了他。 阿迭瞑当场骂了一句北人语,提刀冲向裴安...... 损失了两万兵马后,北国皇帝派来的都是精锐。 半个时辰过去,却并没有发挥出多大的优势,不过往前进了十里,连城门都摸不到,阿迭瞑渐渐地开始着急,“上弓箭!” 后方的军队刚列出来了一个阵型,还没来得及架上弓箭,侧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来势凶猛,连着脚下的一块土地都在震动。 北人错愕地回过头,只见黑压压的一群山匪,喊着口号,凶猛地杀了过来。 光州明春堂的一万人马到了。 三十名单将,个个都是狠角色,铁钩子甩过来,一勾便是血肉模糊。 阿迭瞑脸色遽变,高声喊道,“退!” “撤!” 裴安早就料到了,亲自率马,堵住了他去路,坐在马背上,这才取下头盔,露出了带血的一张脸,白皙的皮肤被鲜血浇染,莫名透出一股让人惊悚的妖艳,将适才的那份轻狂还给了他,“留你半条命,如何?” 第五次攻门,北人将领阿迭瞑投降。 北国两万人马,再次沦陷在了襄州城外,所有的马匹粮食均被南人所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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