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秦绪没事人似的叫了一声。 柳皇后正在忍无可忍要发作,他已然先发制人:“太师昨日回京了,此一行长途奔波劳碌,他应该要过两日才能进宫讲学,儿臣打算明日过去拜访一下,一来表表孝心,二来也请教下这些天积累下来的疑难。” 柳皇后一口气不上不下,就这么被他生生堵在了胸口。 她没说话。 秦绪又再笑道:“母后不是属意太师的外孙女吗?若有什么赏赐,明日儿臣代您一并送过去。” 言下之意,他是会遵从帝后的安排,娶沈阅的。 这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柳皇后心里憋了半天的火气就这么骤然散去大半。 可是想到柳茗烟,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就仍是没好气的道了句:“这婚事是你父皇替你相中的,成与不成……你看着办!” 秦绪知道她这是气得狠了,但又知道她必定对自己心软,就只状似心虚的笑了笑:“儿臣明白。” 就这么一来一去,也就将他母后的情绪完全拿捏了。 太师府这边,午后沈阅回去,闻太师那正好有客人造访。 她去跟两个舅母交代了一声,就领着小表妹闻成瑜回了月影轩,带着小丫头玩了。 因为雪天路滑,晚饭大家就没聚在一起用,各院去厨房取回房单独吃了。 沈阅是想去见闻太师一面的,告知今日进宫的经过,又想着老人家会了一天的客,肯定劳累,也就算了。 次日,她早早起身。 推开房门。 外面雪霁初晴,晴空万里,又有了春天的气息。 她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等彻底清过神来,就回房洗漱。 用了早饭,确定闻太师处今日无访客,便亲手煮好一壶茶,带着去了四喜堂。 彼时,闻太师也刚用过早饭,坐在书房的案后对着一本陈旧的书册爱不释手的仔细翻阅。 沈阅给他沏了一杯热茶,又将茶壶直接坐在了屋里的火盆上。 “这是昨日谷大人拿来的吧?”沈阅将热茶捧给他,又顺带着仔细瞄了眼他手中的书册。 那该是一本记录着风土人情一类的古籍。 “嗯……”闻太师神情愉悦,接过她递来的茶,“他新近得来的孤本,也是小气的紧,只肯借我三天。” 沈阅笑道:“这册子瞧着也不很厚,等祖父看完,孙女儿给您誊下来吧,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嗯……”闻太师应了声,也知道她为什么过来,刚要问她昨天的事就听见院子里的脚步声。 岑伯道:“老太爷在书房,殿下请……” 秦绪做为闻太师的学生,经常会出入太师府,也就他这位“殿下”进出闻家才常来常往的不需额外通传。 沈阅不想和他打交道,顿时就烦躁的微微变了脸色。 闻太师起身迎了两步出去。 下一刻,秦绪已经一脚跨过门槛儿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渣太子:本宫的志向,是做一名成功的端水大师……
第011章 示好 “殿下!”闻太师躬身迎他。 “太师!”秦绪也拱手作揖。 他还礼的间隙,沈阅就从案后绕了出来。 没走近,隔着老远循规蹈矩的屈膝福了福。 今日在家,她又换回了平素里喜欢的衣裳和妆容。 红衣雪肤,容色秾丽。 她站立的位置刚好是在窗口的阳光下,眸色清亮又沉静。 秦绪看她一眼,唇角扬起儒雅温和的笑。 见她在此,他似乎也并不意外。 “你也在啊,正好。”秦绪径自开口说话,语气却透出明显平易近人的熟稔,“母后昨日见你之后很是欢喜,事后也不住念叨,知晓本宫今日要来太师府拜访,她又特意备了些好料子叫本宫捎来,说是给你裁衣裳。东西方才进门已经交给府上管家,由他给你送过去了。” 听他这言辞语气…… 若不是梦里有了前车之鉴,又若不是沈阅昨日在宫里已经见过他和柳茗烟之间的情意绵绵,她一定会误以为这位太子殿下是真的满意并且属意于她的。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垂爱!”沈阅面上宠辱不惊,屈膝又要拜下。 秦绪赶紧隔着老远抬了抬手:“诶!免了……母后也是不想叫你觉得拘谨,所以才未过内廷司的手走赐礼的繁文缛节,本宫顺路捎来的,你便当是长辈给的,随意收了就是。” 还是那句话—— 若是不明真相的人,从这话里话外还真当这皇家是多有诚意的要娶她呢。 沈阅心里膈应的慌,面上始终未动声色。 她并未恃宠而骄,依旧还是周到的全了礼数。 但又权当是闺阁女子的矜持,刻意与外男保持距离,之后她不再理会秦绪,只对闻太师开口:“既然外祖父要招待太子殿下,那孙女儿……” 她急着想走。 一刻也不想继续同秦绪共处一室。 却不想—— 闻太师没应。 “不妨事。”老人家语气随意又明显不容拒绝的道:“你坐着,抄你的书。” 沈阅意外之余动了动唇。 她看向闻太师。 却发现秦绪还在看她。 于是,她便飞快的收敛了情绪:“是!” 顺从的应了声,便转身回了案后坐下。 立在门外廊下的冬禧听了屋里对话,赶紧低头走进来,挽起袖子站在一旁替她研墨。 沈阅年幼失怙,外祖父母都疼她,她咿呀学语时老太师就喜欢将她抱在膝上读书给她听。 甚至于,做为女孩子,她启蒙读书都是外祖父亲自教导的。 闻太师这样身份的人,书房算是他的私人领地,府中禁地,她却一直可以随意出入。 小时候是给她弄张小桌子,她在下面读书习字,外祖父在这一端的案后做自己的事,等她再大些了,有时候也卖乖讨好,过来替外祖父誊抄古籍孤本,或者在外祖父写字时从旁研墨伺候。 这书房里的一切她都熟悉。 轻车熟路打开右侧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宣纸和裁纸刀。 闻太师带着秦绪在书房另一端靠近门口那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人开始说话。 先是聊的秦绪这些天读书时从书本上摘录下来的疑难,后又引经据典,讨论起朝政相关的问题。 隔着大半个书房,沈阅坐在这边案后。 她做事情看似慢条斯理没什么响动,实则却是十分灵巧利落的。 先是裁纸,又提笔蘸墨,埋头书写。 其实今天心是不静的,和秦绪共处一室的这个状态…… 哪怕对方不是冲着她的,也叫她打从心底里觉得烦躁晦气。 就冲秦绪这趟过来的态度,他分明是在示好的,至少也是表现给闻太师和闻家人看的。 这样的表里不一,当真叫人生厌! 她于是尽量摒弃杂念,直接在脑海里屏蔽掉屋子里的交谈声,竭力稳住了心神,一边默背书册里的内容一边全神贯注的抄书。 其间,秦绪是有几次状似不经意侧目瞄她的。 但见她在案后坐得端端正正,一副心无旁骛不被外物所扰的模样…… 那本书册不是很厚,一共就几十页。 秦绪在这边滞留了足足两个时辰。 这拖延,沈阅都心知肚明他是有意为之。 而她也刚好趁这机会将书册整个誊写了下来。 坐在案后一页一页整理写好的纸张时,正好秦绪表现的意犹未尽的起身告辞。 闻太师亲自出房门去送他。 沈阅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听他们说话声离开,脸色就倏地一变。 啪! 手中的狼毫笔杆被她生生折断,借以发泄憋了半天的郁结之气。 旁边正埋头帮她整理纸页的冬禧连忙看向她。 见她沉着脸,面露凶光的模样,吓了一跳。 “小……小姐,您怎么了?” 沈阅咬着唇。 她其实是个很擅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此时却恼恨的想打人。 “先回去吧。”她说。 方才折断笔杆时有墨滴溅在了袖口和衣襟上,她垂眸看了眼,一瞬间只觉得心情更糟。 站起身,示意冬禧将誊好的纸张带着:“先带回去吧,等下午装订好我再送来。” 从案后绕出来。 走过火盆时,顺手将断作两截的笔杆扔进了火盆里。 毁尸灭迹。 从闻太师书房出来,她面容又已经恢复正常。 走出四喜堂的院子,又告知了看门的小厮:“外祖父午后是要小憩片刻下午才能有精神,你们记得先伺候他用了午膳再睡,我等下午再来。” “是!” 等到一转身避开了人,她脸色倒是没怎么再变,可冬禧太熟悉了解她了,很容易便看出了她眼神里掩饰不住的狂躁和怒意。 冬禧抿抿唇,在外面也没敢做声。 主仆俩回到月影轩,和两个二等丫头一起坐在廊下做针线的春祺连忙起身:“小姐您怎么才回?午饭是和太师一起用过了吗?” 她面上透露着明显的喜色,把笸箩往小丫头手里一塞,打开房门把沈阅往屋里让:“宫里皇后娘娘又给了赏赐,都是好料子,有蜀锦、绸缎还有一匹石榴红的香云纱,颜色正,质地也是又轻又软,正好天气也暖和起来,拿来裁夏日的衣裳……” 春祺欢欢喜喜,喋喋不休。 冬禧却瞧见沈阅在看见摆在屋里的东西之后脸色又冷了下来。 眼见着那丫头是个没眼力劲儿的,便支使她:“姑娘还没用饭呢,你去厨房取一下。” “哦。好!”春祺性子活泛,多少有点没心没肺,加上正高兴,就完全没注意沈阅的脸色。 待她走后,冬禧也局促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又试着唤了沈阅一句:“姑娘……” 宫里柳皇后赐下的东西,又是经太子殿下之手亲自送来的…… 按理来说这是莫大的恩宠,沈阅却看见就心烦。 “先收起来吧,别再叫我看见了。”她说,眉头已然紧皱了起来。 其实,昨日她自宫中带出来的那个木盒子她就没打开来看过,回来就直接塞给冬禧收起来了。 “好!” 冬禧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喊了院里两个小丫头帮忙,一起把布料都搬去了充作库房用的左厢房里。 等她回来,沈阅已经找来锥子、大针和细麻绳这些,坐在了桌旁将誊写好的纸页装订成书。 脸色…… 依旧很是不愉。 她做事一向都很稳,这会儿明显心绪不平,发泄一般急躁,手下一个用力过猛,锥子若是再锋利些就要直接刺穿掌心。 “呀,小姐!”冬禧惊呼一声,连忙抢了她的手捧着仔细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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