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您呢?”沈阅还是没给他机会说完。 秦绪不解的蹙着眉头,认真抬眸看向她,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阅嘲弄的扯了扯嘴角:“我了解柳茗烟,自然就更了解您, 在这整件事里您所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她目光死死锁定了, 盯着他。 无所遁形之下, 秦绪果然眼神再度微妙的闪烁了一下。 沈阅于是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 “您是不知情吗?”她说。 “不能吧!” 然后,也不必等秦绪回答,又兀自替他给出答案。 “因为那时候的柳茗烟已是中宫皇后,她要收买几个禁军替她设局杀死几个已然无关紧要之人,即使她手段再弱, 因为只手遮天, 也可以轻易办到。可她有多少斤两, 您清楚我也清楚, 她能在后宫横着走,不过是借您的势力, 就算其他的后妃宫人乃至于禁军众人都要避其锋芒, 听其差遣……” “最终,她看的也是您的脸色。” “您是帮凶吗?”沈阅冲他挑了挑眉。 却依旧还是不等秦绪作答,她就抢先替他说出真相:“或者最不济, 那整件事也是在您的默许下才发生的!” 她的每一句话, 都掷地有声, 果断干脆的也不给秦绪反驳和否认的机会:“柳茗烟想要杀死我, 您只为了讨她欢心,也觉得死我这样一个无关大局的女人很无所谓对吧?” 秦绪无言以对, 只是不耐烦的往旁边别过脸去, 佯装自己是不屑于同一个女人争执。 “上辈子的事了, 你揪着不放有何意义?”最后,他还是试图开脱。 “不是我非要揪住不放的。”沈阅反唇相讥,“这一直以来,都是你在逼我去怀疑,逼我去想起,若不是你这三番两次拼命的暗示挤兑,引着我来发现你这具壳子里的秘密,我会以为那终究只是我臆想出来的黄粱一梦。” 如果可以不发现这些龌龊,她是宁肯不要知道这种所谓的真相的,因为实在是太伤人了。 她笑着看面前的人:“随意操纵了旁人生死,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很得意是吧?太子殿下是觉得我蠢?我笨?纵然死过一次,也依旧还是个糊涂鬼?所以这辈子我不听你操纵,任你糟践了,这让你觉得自己的权威尊严被冒犯?以至于你便是这般耿耿于怀,一再的想要挑拨安王,想要让他也如我梦里的你那般再弃了我?” 沈阅的语气越来越激烈,终究忍不住激动起来。 她心中百感交集,充斥着的那些情绪,仇恨的,愤怒的,绝望的、悲凉的…… 这每一种都近乎要将她一把拽入黑暗的深渊,再也爬不上来。 可是,她就是稳稳地用自己仅剩的理智与尊严操盘,保持着一种绝对清醒又绝对强大的内心姿态,不在不值得的人面前露出哪怕只是半分的软弱与狼狈。 “太子殿下!”她说:“我沈阅这区区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与你之间何怨何仇?竟是叫你围追堵截两世也不肯叫我得个善终?难道我们之间还有我所不知道的所谓前世的前世?我究竟欠了你什么?” “本宫说过了,上辈子的事,是我对你不住。”秦绪也不耐烦起来。 他的心里,对沈阅其实是有一种微妙的感觉的。 无论前世今生,虽然他一直放在心尖上想要呵护宠爱的女人一直都是柔弱的将他当成全世界的柳茗烟,可是他也从未觉得沈阅就是有哪里不好。 甚至于他也一直都承认—— 做为他的正妻,沈阅是无可挑剔的。 只是,他的正妻只能有一个,皇后之位也只能容一个人去坐,两者权衡之下,他选择了成全柳茗烟罢了。 后来沈阅死了,他偶尔也会想起她,也不是未曾觉得惋惜过。 以至于这辈子,他是有仔细打算过想要给她一个好结局的。 只可惜—— 那是天不遂人愿,秦照打破了他的计划,才让整个事情脱离掌控,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就因为他心里对沈阅是存了几分好感与惋惜的,此时便还下意识的试图替自己辩解:“而且这辈子,本宫是做过打算的……烟儿只是想得个本宫正妃的名头而已,我是想过要娶你,好好善待补偿……” “补偿?柳茗烟管不好你的东宫后院,你是想施舍一个侧妃的名分于我,继续将我领回去给你当牛做马的管家吧。”沈阅听着他这异想天开的荒谬之言,忍不住的再次冷笑出声,“说什么补偿?算计人算计到这般地步,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说出来你就半点不觉得烫嘴脸红吗?” 她想起选妃宴后秦绪找她时候说过的话了…… 这个人,当真是上辈子过得太过顺风顺水,导致他一直都在异想天开的任性妄为,毫无底线! 他说娶就得娶,说弃也就弃了? 就因为她这辈子没遂了他的意,他就反复纠缠,想让她嫁予了旁人也不得好过! 就这般行事—— 他居然还好意思说他是想要补偿的? “我实话告诉你,若你不是太子,若你不是有皇家替你保驾护航,顺遂的站在了权利之巅,你这样的人……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沈阅几乎咬牙切齿,第一次大不敬的直呼其名,“秦绪,今时今日的你,比曾经的任何时候都叫我觉得恶心!” 她说:“我现在反而无比庆幸,你那所谓的前世种种,于我而言不过一场虚梦,给我记忆最深的就只是最后那场火,否则……我可能真会恶心的活下去!” 跟这样一个龌龊肮脏又恶劣的人,曾经同床共枕一起生活过…… 真的太恶心了! 还好,她梦里对那段生活的记忆并不明晰,她只是在梦里走马观花的看过,知道有过那么一回事。 现在她才还可以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沈阅。 否则—— 只怕就要坠入到前世的梦魇里,泥足深陷,再也爬不出来了,最后她只会拖着秦绪和柳茗烟他们一起去死了才能彻底解脱。 秦绪这前后两辈子,都是天之骄子,尊贵惯了。 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指名道姓的骂。 就连皇帝和柳皇后,他们在怒极了的情况下也从未对他这般口出恶言过。 他的脸色铁青,即使极力压抑情绪脸上表情也不受控制变得狰狞。 沈阅瞥了眼身后依旧倒在大石头上不省人事的柳茗烟,抬脚要走。 秦绪捂着还在流血的手,知道拦她不住,却又不得不强压怒意开口:“前尘旧事,本宫劝你最好不要说予本宫那位皇叔去听,本宫比你更了解男人心思,如果你还想继续做你的安王妃的话。” 沈阅偏头冷冷扫了他一眼:“那我也奉劝太子殿下一句,还请你好自为之,莫要再提这些所谓的前尘旧事招惹到我的跟前来,否则我也不介意与你同归于尽,清了前情旧债……怪力乱神这等事一旦抖出来,就连陛下也护不住你!”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径自举步离开。 世人敬畏天道却最忌邪魔歪道,秦绪这情况,她若不是当面向他确认过,她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这等离奇古怪之事发生。 秦绪没再纠缠。 长赢站得远,只看到她与秦绪之间起了激烈的争执,却并未听清他们究竟都说了什么。 中途,他也不是没想过赶紧去搬救兵喊秦照过来的,可秦绪明显是被他家王妃逼急了,随时一副狗急跳墙模样,叫他只能不撒眼的时时盯着这边动静,就唯恐沈阅这样一个弱女子在秦绪面前吃亏。 这会儿见着两人终于散了,长赢悬了半天的心总算落回肚里。 他自回廊上追着沈阅一路飞奔,赶在她之前出现在花圃入口处,小心翼翼道了句:“王妃。” 沈阅心情不好,也不想说话。 这宫里的路她熟,直接沉默着朝御花园方向去。 长赢亦步亦趋的跟着,又忍不住频频回头。 张望了数次之后,终于瞧见秦绪抱着不省人事的柳茗烟也自那花圃里出来,走了另一个人迹罕至的方向离开。 沈阅走到半途,路过一个人工湖边……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双手。 右手上之前刺伤秦绪时沾了一些他的血,很脏。 可是相较而言,反而是左手腕之前被他抓握过的地方—— 即使当时是隔了一层衣袖的,这会儿也叫她觉得脏得难以忍受。 于是,她脚下当即转了个方向,匆匆走向湖边。 长赢吓得脸都白了,就在他惊恐的以为自家王妃别是想不开要投湖的间隙,就看沈阅已经蹲在了水边洗手。 她把袖子挽高,一遍一遍的用力搓洗右手心和左手腕。 秋日里,入夜的湖水还是有些凉的。 最后可能也不是觉得洗干净了,而是双手在冷水里泡得久了,她被冰得稍微冷静…… 沈阅这才又重新放下袖子,起身整理好衣裙。 确定自己仪容并无瑕疵,她走回小路上,再一次若无其事般带着长赢去了御花园。 彼时,那园子里气氛正好。 因为沈阅不在,秦照一个人,与其被宗族里的长辈叫过去问些有的没的…… 他便主动提议与皇帝对弈。 沈阅走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下去。 此时,她面上已经挂上了无懈可击的端庄又优雅的微笑。 秦照偏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悦:“怎的去了这么久?” 立在亭子外面的长赢心里一咯噔,突然意识到情况紧急—— 虽然是太子动手动脚在先,可他也是亲眼所见,自家王妃将太子给刺伤了。 万一一会儿太子跑过来兴师问罪,这件事,该要如何善后? 此时,他又不便将秦照拉出来咬耳朵…… 长赢这里急出了一身的冷汗,就看沈阅面不改色的垂眸轻笑道:“路上遇到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小夫妻拌嘴,我倒是不知咱们那侄儿媳妇脾气那般大的,两人争执之余拉拉扯扯的,情急之下好像柳氏拿发簪还将太子殿下刺伤了。好在太子殿下有大丈夫风度,并未与他那娇妻一般见识……可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瞧见了,总得避嫌,省得走出去反而叫他们下不来台。我从旁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他们先走,这就过来晚了。” 长赢:…… 她家王妃不去写话本子真屈才了,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谓手到擒来、炉火纯青啊? 但再转念一想—— 又是一身冷汗! 她这分明就是信口胡诌的,太子吃了那么大个亏,难道还会配合她胡说八道? 对面的皇帝一如往常那般处变不惊,脸上连点额外的情绪变化都无。 仿佛—— 沈阅说的就真是一件小夫妻间无足轻重的小事。 倒是秦照,他侧目看了眼身边自己这王妃,眼底闪过一丝质询戏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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