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陆知景这个话痨,席间很快就热闹了起来,但宸王与宸王妃没多久便先离席,将后半夜的欢腾留给了年轻人们。 长辈一走,小辈们就更活跃了。 一桌子人挨个的给萧瑢敬酒,即便是茶水,萧瑢都喝的快吐了。 后来在陆知景的起哄下,又玩起了行酒令,酒过三巡,除了萧瑢与同样不饮酒的姜滢外,其余人都是一副醉意朦胧的姿态。 喝到兴头上,还提议轮流献艺。 陆知景最先来,他举着酒杯摇摇晃晃的对月饮了一首诗。 这首诗叙说着一个男子已有心悦之人,却与他人定下了婚约,只能将那份不能言说的心思藏在内心最深处,只敢夜深人静时说与月亮听。 明明是一位随性肆意的少年郎,此刻他的背影在月光下却格外的悲伤寂寥。 苏兰毓看的稀奇不已:“没想到浪荡不羁的陆纨绔还有这样一面。” 姜滢敛去眼底的深邃,不动声色道:“大抵是喝醉了。” 张爻顺靠在柱子上,若有所思的看着陆知景。 苏兰照遂不耐烦的跑去院中将人扯了回来,随后跃上树梢吹起了笛子。 笛音清脆激越,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极具感染力。 那一刻,就连阴冷沉寂的张爻顺心底都燃起了几分少年的意气。 他将酒杯隔空一滞,借了卫烆手中的佩刀,和着笛音耍了段刀。 那把刀到了他的手上,像是立刻就染上了煞气,要冲破桎梏,斩向云端。 萧倾蓦地起身,走向院中:“如此良辰美景,怎能少了舞。” 她立在树下,月光拢在她身上,长袖翩然,身段窈窕,每一个姿势都美的惊心动魄。 美丽的姑娘与健硕的青年,柔软的纱袖与虎虎生威的寒刀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竟也意外的融洽,美轮美奂。 苏兰毓瞧着眼热,当即抽出腰间长鞭喊道:“我也来凑个热闹。” 她话落,长鞭就已向张爻顺手中的刀裹去。 一个是未经世事养尊处优的小郡主,一个是闯过刀枪剑雨人人生畏的大理寺煞神,二人不论是手上功夫还是内力都相差甚远,但今儿又不需要真刀真枪的厮杀,不过是一场酒后的恣意,尽兴便是。 张爻顺自然不会来真的。 冷冽的刀锋与红色长鞭交织,别有一番美感。 突然,琴音响起。 众人皆停住动作回头望去,便见廊下萧瑢与姜滢并坐,二人合奏加入这难得的闲情雅致中。 紧接着,又传来了鼓声。 陆知景从殿中搬出了一面鼓,一时没能寻到鼓槌,他就随手抄了根棍子。 阿礼生怕他将鼓敲坏了,赶紧钻进殿中找到鼓槌塞给他。 琴音与笛音鼓声很快就融合。 萧倾身姿一变,与之迎合,苏兰毓唇角轻弯,凌空而起,长鞭破空而去,张爻顺以刀背劈下,眼中隐有被他早早遗忘的开怀尽兴。 苏兰照立在枝头,浑身尽是少年人的桀骜与张扬。 今儿的酣畅淋漓让在场每个人都记忆尤深。 即便时隔多年,已物是人非,可每每想起都会忍不住轻轻扬起唇角。 那是他们难得的一次,抛下功名利禄,血海深仇,情怨纠葛只求尽兴的一场盛宴。 夜渐深了,生辰宴也完美落幕。 “表哥表嫂,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苏兰照跃下枝头,问道。 萧瑢轻笑道:“归音。” 苏兰照踉踉跄跄道:“好听。” “我这首叫做冲锋!冲锋陷阵的冲锋!” 萧瑢:“...嗯,好听。” 此时几人的酒劲都上来了,萧倾被梵箬接回了寝殿。 陆知景,苏兰照兄妹在宸王府都有各自的房间,也都陆续被小厮丫鬟带回了房。 萧瑢姜滢是最后走的。 二人并肩立在廊下,姜滢踮起脚尖在他侧脸印上一吻:“生辰快乐,夫君。” 萧瑢粲然一笑,伸手揽住她的腰,俯身吻住她的唇,温柔缠绵:“谢谢夫人。” “长寿面很好吃。” “明年生辰我再给你做。”姜滢眉眼弯弯道。 萧瑢却道:“不止明年,年年都要。” 姜滢还未开口,又听萧瑢道:“这是我今年的生辰愿望。” 姜滢眨眨眼,抑制着泪光,轻声道:“好。” 从今日起,她不能再抱着与仇人同归于尽的想法,她要尽力活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以生命为代价。 因为,她答应了萧瑢,要年年岁岁给他做长寿面。 - 不见天日的暗室中,烛光闪烁。 张爻顺坐在唯一的一张木椅上,手中捏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关在暗室中的几人。 “我今日心情好,该交代的不交代的就快些说了,别让我扫兴,不然...” 张爻顺勾唇一笑:“我会让你们尝尝,皮肤从身体上被剥离,是种怎样的感觉。” “你...你敢!” “我们是朝廷命官,你敢动私刑!” “张爻顺,你简直是无法无天,罔顾朝纲!” 突然,张爻顺手中的匕首飞出,狠狠扎在一人的腿上,等对方惨叫的差不多了,他才不耐烦的道:“还有一个时辰,耽误了我送生辰礼,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暗室中惨叫声不断,就连立在外头的卫烆,都不由背脊生寒。 终于,张爻顺裹挟着血腥气缓步走了出来。 他用帕子擦着手上的鲜血,不紧不慢道:“召了。” 卫烆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着他。 大理寺煞神,果然是从未叫人失望。 “时辰还未到,劳烦卫大人替我给郡王送去这份生辰贺礼。” 暗室内不断传来辱骂声,虽有气无力,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轻而易举便能听清。 卫烆神色复杂的看着张爻顺,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反倒是张爻顺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还有力气骂人,说明我还是手下留情了。” 说罢,他看了眼卫烆,大步朝外走去:“卫大人不必想着如何安慰我,他们骂的不错,我就是这样残忍无情的人。” 陆知景尚还能对月思念心上人,而他这样的人,是连一个字都不敢说的。 他喜欢的姑娘,胆子太小了,怕是连血腥都没有见过,他又怎舍得将她拉进不见底的深渊。 作者有话说: 果然是没写到女鹅报仇,下章一定来了。
第69章 次日一早, 书房。 卫烆将昨日审出来的口供呈上:“昨日亥时末招的。” 萧瑢眼尾微扬:“人可清醒?” 若不清醒,口供不一定如实。 卫烆明白萧瑢的言下之意, 回道:“一共三份, 是分别关押后自己提笔写的。” 萧瑢这才接了过来。 三份口供几近一致。 都是以各自的口吻交代了军饷,粮草,棉衣的去处。 军饷没有到西北军中, 才入城就被西北的胡将军拦下了;粮草与棉衣倒是他们亲自押入军营的,但只送到营外, 连大营的门都没进去。 几人收了好处, 又被人将刀架在脖子上威胁了一番, 自不敢有二话,回京途中几人倒是想过要向上头揭露,但才回到京中就各失踪了一位嫡子, 对方留下的书信中言, 若敢有动作, 就会将他们儿子的尸身送回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哪里还敢声张, 商议之后便决定将此事压下来, 每月他们会被带到一处地方与儿子见一面,但对方极其谨慎,时至今日他们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晓。 萧瑢看完砰地将口供拍在桌案上。 天子脚下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禄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他可不信禄王能将手伸到京中。 萧瑢重重闭上眼,好半晌才沉声道:“没露什么端倪吧?” 卫烆回禀道:“都是用正当理由禁的足,同时还拉了其他几家做掩护,除了按照郡王的吩咐有意泄露给张大人外, 一切周全, 几位大人的寝房都有自己人守着, 眼下无人靠近, 连各府其他主子都只以为人一直在里头。” 萧瑢嗯了声道:“立刻将人暗中送回去,告诉他们想活命就闭上嘴,这几日他们都在寝房,哪里都不曾去过。” 卫烆拱手应下:“是,属下明白。” 他正要出门,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驻足。 萧瑢抬眸:“还有何事。” 卫烆便道:“前两日属下遇见了陈举人。” “谁?”萧瑢皱眉。 “姜家三姑娘的未婚夫婿。”卫烆道。 萧瑢一愣,侧首往书房里间瞧了眼。 今儿一早陆知景被苏兰照薅起来用完早膳,就跑到他这儿来补觉了。 “何事?” 卫烆也透过屏风往里瞧了眼,随后面色复杂道:“虽没具体说,但是话里话外有意攀附郡王。” 萧瑢拧眉:“嗯?” 卫烆解释道:“陈举人正在谋官。” 这话一出,萧瑢便了然了。 陈家想借宸王府谋官职。 与此同时屏风后传来轻微的动静。 萧瑢侧目瞥了眼,仿若不觉:“依你看,此人品行如何?” 卫烆如实道:“平庸之辈。” “中举是因前头的学子出了岔子,被提上来吊在末尾,他没打算继续科考,去岁便在谋职,但朝廷一直没有任命书下来,想来他是有些急了。” 毕竟是侧妃亲姊的未婚夫婿,且这位姜三姑娘又是陆公子心仪之人,所以他明白陈举人的意图后,便仔细调查过。 卫烆说到这里,又似无意般添了句:“因陈家祖父去岁年初离世,两家婚事便定在今年十月,” 萧瑢轻轻嗯了声,正要说什么时阿礼便走了进来,禀报姜家三姑娘求见侧妃。 萧瑢猛地抬眸与卫烆对视。 该不会是为了陈举人来的吧。 二人当即暗道不好,萧瑢:“若此人人品学问都没问题,你去知会一声,尽快安排下来。” 卫烆会意:“是。” 待姜三姑娘嫁到陈家,也算是宸王府一门亲戚,能帮的自是可以帮把手,但怕就怕,陈家一开始就是冲着宸王府才与姜家定亲的。 陆知景便是在这时从里头走了出来 萧瑢淡淡瞥了眼阿礼:“求见侧妃禀报侧妃就是。” 阿礼被这一眼看的浑身一冷,赶紧颔首应是;走出书房后他还有些莫名,他方才有说错什么话吗? 书房内,看着一言不发的陆知景,萧瑢与卫烆再次对视。 片刻后卫烆道:“或许姜三姑娘是因为郡王遇刺才来的。” 萧瑢点头:“嗯,应是如此。” 陆知景看了看二人,苦涩一笑:“你们这是做什么,姜三姑娘因何登门与我有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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