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道:“先试试吧。” 两人走上前,冯南笺将来意说了,果然遭到了拒绝。她掩盖着眸中的失落,依然笑得爽朗。 姜如愿不想让她失望,焦急道:“景哥哥,你就答应吧。” 盛景不喜欢这种场合,更何况还是他并不在意的人,就算愿愿求情,他也拒绝了。 姜如愿见状只好拿出杀手锏,扯着他的衣袖撒娇:“景哥哥,明日我在马车上会无聊的,你陪我一起去嘛。” 盛景闭了闭眼睛,心里想拒绝,但是嘴上却诚实地应了好。 搞定了一个,姜如愿朝冯南笺一笑,又当起了说客。 “诶诶诶,我不去啊,”裴临翊不等她开口就拒绝了,“就算你叫我一百遍翊哥哥都没用。” 这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姜如愿决定不啃了,轻声问冯南笺:“就我和景哥哥行吗?” 冯南笺点点头,笑道:“愿愿你真厉害。” 姜如愿顿时得意起来,那是自然,她一出马,一个顶俩! 下学之后,她拉着盛景去街上挑礼物,见到一对纹路极像龟背的翡翠耳铛,她不由得想起刚和阿南认识的时候,阿南夸她的乌龟画的好看,于是愉快地买了下来。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姜如愿早已知晓冯南笺是正六品官员之女,但她从来没放在心上过,对她来说,阿南是最好的朋友,与家世无关。 不过她这次来冯南笺家,终于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差距。 从姜府到冯府,坐马车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姜如愿都快要睡着了。 下了马车,她打起精神进府,看见七八个年纪相仿的人,瞌睡虫立刻跑光了,居然都是阿南的姐妹,嫡亲姐妹有三个,庶出的姐妹有四个。 她不由得咋舌,这也太多了…… 盛景面不改色地牵着她的手向前走,早已见怪不怪,一家人里有这么多孩子是正常的,连万事不知愁的裴临翊都有四五个兄弟姐妹。常言道多子多福,盛家和姜家只有一两个孩子,在旁人眼里反而是不正常的。 “景哥哥,怎么都是姑娘,阿南的哥哥和弟弟呢,难道我们不能见吗?”姜如愿小声问。 盛景垂眸,全是姑娘家,当然是因为没儿子,这冯家家主是盼着生儿子呢,说不定还曾说过“谁能生出儿子谁便是正妻”的话,所以正妻为了保住位子拼命地生,结果还是生了四个女儿。 来到正堂见冯夫人,果然与他想的一样,尚不及三十,却苍老得像四十岁一般,脸上的皱纹遮不住,甚至小腹还有微微的凸起,想必还怀着第五个。 见到他们两人,冯夫人脸上顿时挂起了笑意,站起身殷勤道:“是盛公子和姜小姐吧?你们能来是我们冯家的荣幸,快坐快坐,我这就吩咐下人上茶。” 他们一个是正三品云麾大将军的嫡子,一个是正三品太常寺卿的嫡女,顶顶的尊贵,旁人巴结还来不及。 虽然已见惯了这种场合,但姜如愿觉得有点不舒服,这是阿南的娘亲,不必这样做。 于是她搀扶着冯夫人坐下,甜甜道:“伯母快坐,我和阿南是好朋友,您叫我愿愿便好。” 冯夫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姐都是傲慢无礼的,见姜如愿如此乖巧可人,终于随意了些,拉着她的手说些家常,询问有关书院的事情。 姜如愿挺喜欢这位和蔼可亲的伯母的,并不像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一样上来就打探她的爹爹,让她觉得不舒服。 两人闲聊片刻,此次寿宴的主人公终于姗姗来迟。 姜如愿看过去,顿时眼前一亮,冯南笺穿着一袭正红色绣百花蝴蝶的襦裙款款走来,头上的簪钗亮的晃眼,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 “阿南,你好漂亮!”姜如愿惊呼道。 冯南笺笑得明媚,两人牵着手坐在一起,情同姐妹,冯夫人甚是欣慰道:“开席吧。” 姜如愿微顿,阿南的爹爹不来吗?今日可是阿南的生辰,不过她没说出口,怕惹得阿南不快,过生辰当然是寿星最大。 只是她不提,总有人会提,坐在下首的一个紫衣姑娘幸灾乐祸地问:“四姐姐,今年爹爹也不来参加你的生辰宴吗?” 这个“也”字让姜如愿微微抿唇,阿南不得父亲喜欢吗? 冯南笺神色不变,立刻开口:“爹爹公务繁忙,是我特意不让他出席的,不像某些人,就算爹爹不情愿也要拉着爹爹参加,对吧六妹妹?” 紫衣姑娘悻悻地闭了嘴,狠狠地吃了一口红烧肉。 姜如愿还没回过神,这场争吵便落幕了,她试着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有这么多姐妹……算了,根本不敢想。 “她是庶出,你不用放在心上,”冯南笺和姜如愿咬耳朵,“我都习惯了。” 一旁的冯夫人也给她夹菜,笑道:“愿愿多吃些。” 姜如愿道了谢,慢慢吃了,这才想起盛景,她看向生辰宴中唯一一个男人,他沉默地坐着,没有动筷子,但是碗中已经堆满了可口的饭菜。 她有些愕然地环顾四周,有些明白了,全是阿南的姐妹们夹的菜,她们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地望向盛景,可真是热情啊。 既然没有冷落他,姜如愿便不管他了,专心致志地吃菜。 “盛公子快吃呀,”一个蓝衣姑娘娇声催促,“再不吃就凉了。” 盛景微微抬眸,看的却不是那位姑娘,而是姜如愿,她吃得倒是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冯南笺解围道:“盛兄不饿,二姐姐,你多吃些吧。” 这句与众不同的“盛兄”引来了一桌子人的目光,她昂首挺胸,微微一笑。 “四姐姐和盛公子这么熟悉?”紫衣姑娘话中泛酸,“怎么不早些让我们姐妹认识一番。” 冯南笺反问:“六妹妹此言差矣,若不是熟悉,怎么能请得动盛兄?” 埋头苦吃坚决不掺和冯府家事的姜如愿顿时一愣,景哥哥来冯家,不是因为她的邀请吗? 她瞟了眼盛景,他恰好抬头,两人视线相触,只是他神色中却没有疑惑,像是早就知道阿南会这样说。 她抿了抿唇,或许是因为阿南不想在宴席上丢人,所以才这样说的,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丫鬟呈上两壶葡萄酒,淡淡的酒香味飘来,姜如愿吸了吸鼻子,眼睛发亮地望向盛景,道:“景哥哥,我想喝。” 听说葡萄酒不醉人,她早就想尝尝了,但是爹爹娘亲管得严,不许她喝,现在他们不在,她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盛景眉宇微皱,淡声道:“不行。” 姜如愿环顾四周,不满道:“你看,比我年纪小的都喝了,就让我喝一口嘛,景哥哥,就一口。” 说着说着又开始撒娇了,盛景根本拒绝不了,只好无奈妥协。 见他同意,姜如愿立刻抓起酒壶,笑得像个得逞的小狐狸,她要倒满满一杯,然后趁景哥哥还没反应过来一口喝完! 没等她付诸行动,一旁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长指微曲,轻轻松松地将酒壶抢了过去。 盛景不容拒绝道:“我帮你倒。” 让他倒的话肯定连味道都品不出来就没了!姜如愿才不会同意,伸手去抢。 盛景皱眉,怕伤到她,连忙松手。 姜如愿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放手了,正在用力的手臂顿时收了回去,连带着酒壶一同往脸上砸,她吓得后仰。 “咣当”一声,酒壶掉在裙子上,很快又滚落到脚下,色泽靡丽的葡萄酒洒了一地,香浓醇厚的气息很快飘了上来。 一切发生在弹指之间,盛景呼吸一滞,颤声开口:“愿愿……” “我没事,”姜如愿也有些后怕,酒壶瞧着甚是坚硬,幸好只是碰到了腿,若是砸在脸上,非得砸个窟窿不可。 冯夫人也吓了一跳,忙站起身,若是姜家小姐在冯府出了事,冯家就完了! 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见姜如愿只是裙子上洒上了些许酒水,别的并无大碍,顿时松了口气,捂着心口道:“愿愿,你去阿南房中换件衣裳吧,你们身量差不多,应当能穿。” 冯南笺也担忧地望着她,道:“让怜儿带你去吧。” 怜儿是冯南笺的丫鬟,姜如愿朝她一笑,对冯夫人点了点头,在怜儿的带领下往院中走去。 走到一半,身侧忽的出现一道身影,不用看就知道是盛景,她笑道:“景哥哥,我真的没事,你去用膳吧。” 盛景却不太放心:“腿疼吗?” 姜如愿感受了一番,摇摇头,她行走自如,应当没什么大碍。 “此事怪我,不该和你争抢。”盛景低声道歉。 姜如愿笑盈盈道:“你允许我喝一整杯葡萄酒,我就原谅你。” “不行,”他严词拒绝,“等你长大之后才能喝。” 方才她如此迫切,若是真的喝了岂不是要上瘾,他不能带她出一趟门便带坏她。 就知道是这样,姜如愿噘了噘嘴,气呼呼道:“不跟你说了,我去换衣裳了。” 怜儿带她进了冯南笺的闺房,虽然好奇,但是她没有四处打量,换了衣裳后便准备出去。 怜儿打量她一番,道:“脸上还有些许酒渍,您在这里坐会儿,我去拿巾帕。” 脸上?姜如愿坐到梳妆镜前仔细打量,果然在靠近下巴的位置发现了,怪不得她换了衣裳之后还能闻到葡萄酒的味道,原来在这里。 她收回视线,余光却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支格外眼熟的簪子。 白玉簪,缀着两颗水滴形的小玉石,明晃晃地摆在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 这不是她丢的那支簪子吗? 她沉默地打量了一会儿,伸手将簪子拿了起来。 恰在此时,房门忽然被一股大力撞开,她闻声望去,冯南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视线定格在她手上,神色变了又变。 阳光从窗牖处倾泻,折射到白玉簪上,亮得晃眼。 姜如愿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被刺痛了,险些落了泪,她紧紧地攥着,不让簪子暴露在阳光下。 冯南笺关上门,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焦急道:“愿愿,你听我解释,这不是你丢的那支簪子,这是我让人仿制的。” 为了证明自己话中的真实性,她打开两三个小匣子,拿出几支簪子与镯子,全是姜如愿戴过的,只是质地不够上乘,细看之下还有些许杂色。 “你看,这些全都是,”冯南笺将那些首饰捧到她面前,解释道,“我很喜欢你的首饰,所以画了图纸让人做出来,你手里那个簪子也是一样的。” 姜如愿垂眸望着那些熟悉的首饰,轻声问:“既然打造了这么多件首饰,为什么从没见你戴过?” 冯南笺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珠宝,有些狼狈地回答:“我知道这并不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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