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姜宁怜深深地吸了口气,忍无可忍地纠正:”鸿儿,我说多少次了,这是鸿鹄院!“ 魏鸿志缩了缩脖子,像个鹌鹑似的乖乖点头。 “你继续说。”姜宁怜喝了口茶,压下心里的无名火。 魏鸿志这才敢弱弱开口:“咱们鸿、鸿鹄院离正门可真远,下次能不能坐轿子啊?” 以前没去书院的时候没觉得离得远,毕竟他不喜欢动弹,有时候四五天都不出这个院子,可是现在每日都要往来奔走,他想一想都觉得累。 “还不是因为许姝那个贱人让咱们娘俩住这么远!”姜宁怜冷哼一声,“若不是她挑拨我跟大哥,咱们现在住的是最舒服、离正门最近的院子!” 越说越气愤,她看向可怜的儿子,满腔怒火顿时转化为心疼,这么远的路,确实太辛苦了。 她思量片刻,果断道:“明日我便去找你舅舅,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住在这儿!” 翌日一早,姜宁怜去了正院。 姜宁熹正准备去上朝,见到妹妹前来,疑惑道:“怜儿,你有事?” 她左右看看,没瞅见许姝的身影,想必还在睡觉,于是便放下心,直接将来意说了,只是言辞比昨日婉转得多,真真是我见犹怜,任谁听了都想将她们母子安置妥帖。 这是她想了一晚上的说辞,姜宁怜很有自信,果然,她刚说完,大哥便道:“既然这样,便让鸿儿搬到以前的院子吧。” 姜宁怜心中一喜,怕他反悔,立刻道:“多谢大哥,我这就派人收拾,今晚我便和鸿儿搬过来。” “怜儿,你就不必搬了,”姜宁熹微微一笑,“鸿儿七岁了,该试着自己住了,总不能事事都让你照顾着,愿愿四岁便自己住了。” 什么?! 姜宁怜如遭雷劈,大哥竟然想让她们娘俩分开?他好狠的心! 她立刻哭诉道:“大哥,我没了夫君,你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连儿子也没了吗?” 上个月,双平县县令被处以极刑,姜宁怜伤心两日便想开了,夫君哪有儿子靠得住,所以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她怎么可能和他分开! 姜宁熹不为所动:“既然如此,便让鸿儿继续住在鸿鹄院吧。” 他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我该去上朝了,你先回去吧。” 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姜宁怜难以置信,连忙凄凄惨惨地喊了几声“大哥”,他却连头都没回。 大哥真的与她离心了…… 姜宁怜闭了闭眼,随手拿起一旁的书,正要狠狠地往地上摔,忽的惊醒,若是被下人看见传话给大哥,只会让大哥更讨厌自己。 她恶狠狠地捏了几下书角泄愤,脸上终于挂起了笑容,神色如常地离开。 一道屏风之隔的床榻上,许姝睁开眼睛,早在姜宁怜过来的时候她便醒了,本以为夫君听了那番话会犹豫不决,没想到他竟然四两拨千斤地解决了此事。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许姝扬起笑容,这下她是真的相信夫君和她们母女俩一条心了。 肚子忽然被踢了一下,许姝低头,望着小小的弧度,摇头失笑,差点忘了,还有肚子里这个小家伙。 怀孕八个月了,眼见着预产期临近,她反而平静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有体贴的夫君与可爱的女儿,她的人生已然足够幸福,最重要的是夫君从未动过纳妾的念头,一直洁身自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或许上天也觉得她这一生过于顺利了,所以让她生产时去鬼门关走一遭,重回人间与落入地狱,皆在上天一念之间。 这一胎,上天会让她经历同样的事情吗? 她闭上眼睛,祈祷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平安出生,至于她…… 尽人事听天命吧。 五月初七,天色尚未熹微,许姝便觉得肚子一阵一阵地抽痛,该生了。 许姝正要拍醒姜宁熹,他便已经惊醒过来,颤声问:“姝儿,是不是……” 许姝艰难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千万不要告诉愿、愿愿。” 她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己这幅模样,今日女儿还要去书院上学,不能让她惊慌失措。 这是他们一早便商量好的,所以姜宁熹闻言点了点头,也冷静了一些,吩咐下人去叫产婆。 以防许姝突然发动,半个月前产婆就住在隔壁了,一直等着临盆,是以听到消息之后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了。 产婆与丫鬟四处走动,姜宁熹仔细盯着,时而看一眼被疼痛折磨的许姝,沉稳出声:“你放心,有我在。” 许姝却不想让他在这里,伸手推他,力道软绵绵的,过了许久才将一句话完整说完:“有产婆就够了,你在这儿是添乱。” 她偏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大亮,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撒下来,光线变得柔和。 她深吸一口气,提醒道:“愿愿该出门了……” 每个去上学的日子,他们夫妻俩都会陪女儿用早膳,若是两人都不在,她定会怀疑的。 姜宁熹眼含热泪,颤声道:“好,我去看看。” 他慢慢松开许姝的手,小心避开端着木盆的丫鬟与捧着锦帕的产婆,往厅堂走去。 厅堂中,姜如愿早就等饿了,她看着满桌的菜,想吃,却又忍住了,爹爹娘亲教过她,等长辈吃了之后她才能吃。 她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可香味却源源不断地飘到鼻息中,她只好捂住鼻子。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爹爹娘亲是不是在睡懒觉呢?要不要去找他们? 这个念头刚起,门外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忙睁开眼睛,却见爹爹一副焦急的模样,再一眨眼,又和以前一样了。 是她看错了吗?姜如愿挠挠头,不过她很快就不再纠结了,而是问:“爹爹,娘亲呢?” “娘亲还在睡呢,”姜宁熹神色如常地笑着,“愿愿快吃,吃完了去书院,再不去便迟了。” 姜如愿气呼呼道:“还不是怪爹爹娘亲!你们还没我起得早呢!” “是,怪我怪我,”姜宁熹忙给女儿夹菜,“小小薄礼,不成敬意,望愿愿大人有大量。” 姜如愿顿时笑起来,甚是大度地原谅了他。 姜宁熹也扯起一丝笑意,不停给她夹菜,让她快些吃。 爹爹好奇怪啊,姜如愿一边吃一边想,他怎么这么着急? 不过她还是乖乖吃完了,吃饱之后看了眼刻漏,焦急道:“爹爹,我要迟到了,你去忙吧,我这就走!” 纵然心焦,但姜宁熹做戏做全套:“我送你到门外。” 姜如愿噘了噘嘴,拒绝道:“才不要,爹爹走得太慢了,我要跑着过去。” 说完她便提着裙子往前跑,一阵风似的,姜宁熹便没再坚持,示意玉珠跟上,等主仆两人走得不见踪影,他快步朝正院走去。 片刻后,拐角处倏然探出一颗圆圆的小脑袋。 姜如愿探头探脑地查看一番,压低声音道:“玉珠,快跟上我爹爹。” “小姐,可是咱们快迟到了!”玉珠焦急地劝阻。 “不急不急,今日上课的夫子很好说话的,迟一会儿没什么,”姜如愿气哼哼道,“爹爹肯定有事情瞒着我,我要弄清楚!” 想起盛景,她一边往正院走一边道:“对了,你去告诉景哥哥一声,我不和他一起去了。” 躲躲藏藏来到正院附近,这里安静地有些异常,但是时不时又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姜如愿更疑惑了,这是在干什么? 她正要偷偷摸摸地进去,忽的听见一声凄厉惨叫。 姜如愿浑身一激灵,娘亲的声音! 这下她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往正院里冲,一边跑一边喊道:“娘亲,您怎么了!” 张奶娘正守在产房外面,见到姜如愿吓了一跳,忙拦住她,问:“小祖宗,你怎么没去书院啊?” “我娘亲怎么了?”她急得不得了,双脚不停扑腾,想从奶娘怀里下去,可她力气太小,徒劳无功。 张奶娘连忙安慰她:“没事没事,夫人好得很。” 姜如愿忍不住哭起来:“可是我听见娘亲的叫声了,听起来好疼啊。” 张奶娘一听这话,眼泪也止不住地掉,她擦擦眼泪,没再说什么,准备抱着姜如愿离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丫鬟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姜如愿看得清清楚楚。 她瞪大眼睛,浑身僵硬地盯着,片刻后拼命挣扎,喊道:“我要去找娘亲!我要去找娘亲!” 产房中,姜宁熹坚持要陪着许姝,自然听到了女儿的声音,热泪在眼眶中打转,他偷偷擦掉,看向满头大汗的妻子。 她刚用过力,此刻瞧着很是虚弱,反应了一会儿才喃喃道:“愿愿……” 姜宁熹握紧她的手,轻声道:“是愿愿,她机灵着呢,连我都没骗过她,偷偷过来了……不过你放心,奶娘在外面,不会让她进来的。” 说话间,丫鬟又端出去一盆血水,产婆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他的声音都在抖,却又尽力克制住。 他说:“姝儿,你别分心,咱们的孩子马上出来了,一会儿让愿愿看看她的弟弟或妹妹,她肯定会高兴的。” 他安慰着妻子,同样也安慰着自己。 许姝双目无神地盯着帐顶,似乎感受到生命正一点一点地流逝着,她挣扎着开口:“让愿愿……进来。” 姜宁熹的身形晃了晃,应了声好,他松开许姝的手,亲自去叫姜如愿,看着女儿进门后,他将腰牌给小厮,压低声音吩咐他快马加鞭前去宫中求太医。 哪怕他已是正三品朝臣,也没有万全的把握皇上会答应让太医过来,毕竟太后正卧病在床,皇上最重孝道。 可他顾不得什么了,妻子性命垂危,再艰难也要试一试。 姜如愿迟疑着走进房中。 一进门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她皱眉捂住鼻子,待看见床上的人,她立刻什么都不顾了,飞奔而去,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娘亲的脸怎么这么白?嘴巴怎么是紫色的?为什么这么多人围着娘亲? “愿愿……”许姝忍着刻骨的疼,静静开口,“到娘亲身边来。” 姜如愿立刻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她小心翼翼地牵住娘亲的手指,朦胧泪眼几乎快要看不清娘亲的模样,她想眨眼让泪珠掉下去,可是眼泪却像流不完似的,越掉越凶。 她还是看不清娘亲的模样。 “愿愿别哭,娘亲在给愿愿生弟弟妹妹,”许姝笑道,“愿愿还没告诉娘亲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呢。” “愿愿、愿愿都不想要了,也不要哥哥了,”姜如愿用手背抹了抹脸,“愿愿只想让娘亲好好的。” 她声音哽咽,许姝心疼不已,想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却是徒劳,只能用大拇指拂过她沾满泪水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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