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度收了伞,倚着墙搁下,看她:“我在旁边坐着陪你,睡吧。” 谢慈吸了吸鼻子,侧身让他进来,才发现他身上被雨点溅湿了些。 又是几道闪电,借着这光,谢无度低头看见她赤着的足,微微蹙眉。 谢慈感受到他的视线,有些局促地收了收脚趾,彼此都想到一些事。 她脚背蹭在他下摆上,芙蓉瓣吮着他长指…… 谢慈窘迫,她转身绕过屏风,回到寝间。芙蓉帐有些纷乱地垂着,谢慈掀开帐子,回到床上躺下,将自己双脚藏进锦被之中。 谢无度看着她身影,缓步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安心睡吧。”他道。 心里却在想,那日她长腿垂在自己身侧,其实他很想碰。想握住她娇嫩的脚踝,想轻抚她柔软白皙的小腿肚,小巧而精致的脚趾,凝脂白玉一般的脚背。 谢慈原本面朝着谢无度躺下,看着他的身影,又背过了身去。 听见芙蓉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谢无度猜到了她的态度。不是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只是…… 不忍心算是半真半假的话,其中还掺杂了些许私心。 他们之间的关系,总要有些变化,需要一些东西来打破原先的局面。 要让她明白,他不只是她依赖眷念的兄长。兄长之外,他还是个男人,一个优秀的、可以让她相配的男人。 要让她开始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看待,而非一直拿他当做哥哥,或者亲人。 尽管开始会有些艰难,但总要有一个开始。 有谢无度在,谢慈心安下来,雷声也渐渐小下来。她阖着眸子,睫羽颤动,小声开口:“阿兄。” 谢无度嗯了声:“在。” “我方才做了个噩梦。” “梦而已。” “我梦见萧羽风,他说好难听的话,还说你不会再管我了。我很害怕,然后……梦里面,你真的不管我了,你和谢迎幸很要好。” “不会。不是拉过勾么?我管你一辈子的。” 谢慈嗯了声,将睫羽盖下,有些欣喜,又唤他:“哥哥。” “在。” 谢慈闭上眼睛,听见外头的雨声,全身舒展而放松,很快便有困倦之意。她呼吸渐渐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又想起那个梦。梦境之中,谢无度最后跟她说的那一句话,好像是…… “你说过不会喜欢她的……你说过的……” “我不喜欢她啊,阿慈,我只喜欢你。”
第31章 第三十一 这样想来,其实这也不算是一个彻底的噩梦。因为在梦里,她并未失去谢无度。 沉重的睡意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将她紧紧包裹住,谢慈再没精力细究这话里的喜欢或许是另一层含义,坠入无边梦乡。 从身后传来安稳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谢无度抬眸,听叫外面雨声由小又转大,滴滴答答敲在窗上。这场景让他想起去岁,也是雨天,只是春雨比之夏雨缠绵,缠绵更拨动人心弦,而今夜的雨,更为猛烈。 他回头望向绸帐中的人,纤长中指在椅子扶手上轻点了点,料想她后半夜应当无梦,亦或者,全是美梦。 昨夜狂风骤雨,无双阁花圃里的花被打得七零八落,一地落红。有根茎的根茎歪歪斜斜,藤蔓植物亦是狼狈不堪,兰时与竹时过来伺候谢慈洗漱,路过花圃时叫人把飘落的花瓣都扫了,叫花匠将花圃整理好。 今日谢慈醒得比往常慢了两刻钟。她昨夜的确没再做梦,一觉沉稳悠长,直到今日一早才睁开眼。 竹时将玉盆搁在床侧的几上,将方巾浸湿后拧干,送到谢慈手边。 竹时睡觉沉,昨夜那样大的动静,她根本无知无觉,今日一早推开门,还吓了一跳。后来从兰时那儿听见昨夜打过雷,有些吃惊,问起:“那昨夜可是兰时姐姐陪着姑娘?” 兰时摇头:“王爷过来了。” 竹时一听这话,便猜测二人应当是和好了。自从那次姑娘险些出事被王爷救回来之后,姑娘和王爷之间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像是吵架了。 竹时与兰时是同一批伺候谢慈的,自然也知道谢慈的性子,多半是因着姑娘觉得自己丢人的模样被王爷看个正着,因而生王爷的气。不过他们二人感情一向亲厚,断然不可能因此事生分。只是这回姑娘生的气,还真有些久。 竹时小心翼翼觑了眼谢慈脸色,见她神清气爽,心里觉得自己的猜测大概是**不离十。竹时不由松了口气。 谢慈今日穿的是上回撷芳阁从来的新衣,那套如烟似霞的衣裙,撷芳阁将尺寸改好,前些日子才送过来。她挑了套金丝攒珠红宝石的头面,与衣裙相配。 待梳洗装扮完,常宁过来请谢慈去霁雪堂用早膳。谢慈从镜中望了眼自己,很漂亮,她眼睛莹润明亮,应了常宁的话。 “走吧。” 时辰尚早,晨曦自屋顶上投来,檐下还在滴水,叶子上也到处是露水,地上还有未干的水渍。谢慈抬头,见不远处的瓦片被大雨冲刷得干净锃亮。她一瞬恍神,有种昨夜那惊雷都像在梦中似的。 心里忽然有种感觉,她与谢无度之间的那些尴尬似乎也随着这场大雨烟消云散了似的。 她步子轻快,衣裙轻盈地飘过门槛,跨进霁雪堂的正厅,眼眸含着笑意,下巴微扬着,但没说话。 是在等待他夸赞。 谢无度早听见她脚步声,待她身影映入眼帘,唇角微挑,“可是天上的仙子走错了门?” 谢慈没忍住笑出声来,往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仙子陪你用早膳。” 谢无度点头:“荣幸之至。” 早膳一向清淡,以谢慈口味为主。谢慈今日难得胃口很好,比平日里吃得多了些。 用过早膳,谢无度要去上朝。至于谢慈,她今日装扮得这样精致,自然不能只闷在府里,令人套了马车,出府逛玩,又命人去田府递消息,邀请田杏桃出来玩。 因上次萧羽风的事,如今她出门除了一堆丫鬟婆子,还跟着五六个侍卫,护卫她的安全。因此她一出门,华贵的马车与一堆随侍的人,好大的排场。 一至大街上,周遭路人时不时驻足回望。 谢慈见他们频频望向自己,不由喜上眉梢,唇角笑意难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然要叫旁人看看,不止要叫他人看,还要叫他人看痴才好。 她的马车一路沿着长街行过,沿途的商贩与行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得愣住,更是有些人一路追着她的马车后面。马车最后停在盛安城最大的茶楼前,谢慈踩着脚凳下马车,仪态万方,一身衣裙晃眼。 茶楼中也不时有人探头出来看发生什么事,见是谢慈,有些感慨:“这位谢姑娘美则美矣,可惜脾气太差了,听闻她还会动手,我可不会娶这样的女子。” 这话在谢慈踏进茶楼时,刚好传进她耳朵。 谢慈脚步一顿,朝那说话之人的方向看去。她杏眼环顾一圈,最后定格在那还兴致冲冲点评的人身上,仔细打量。 头发略显稀疏,头顶瞧着似乎有秃顶之势;一双眼不知是睁着还是闭着,因为太小了,也分不清楚;嘴巴大而难看,嘴下还有一颗痦子。脸型方圆,肥肉随着说话时的动作而抖动,至于身材嘛,似乎还没她高。 谢慈哽住片刻。 见谢慈停住脚步,堂中众人朝她看来,那说话之人意识到不对,终于停住话音,朝他们望向的方向看来。 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撞个正着,按理说有些羞耻心的人都会觉得羞愧难当。但那人十分坦然,甚至有几分沾沾自喜,他竟觉得,这谢慈如此看着他,该不会是对他有什么意思吧? 他端正坐好,以为自己玉树临风一般,理了理自己略显稀疏的头发。 谢慈别过眼,再次哽住。 她缓缓开口:“我真诚地问一个问题,你家中可有镜子?” 那人被谢慈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愣,这跟他家里有没有镜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是想问,他家里有没有镜子,能给她照?她想嫁给他? “镜子么,自然是有的。有许多。”他方才虽说如果是他,可不会娶这样的女子,但此刻么,有些改了主意。如果谢慈硬要嫁给他,他也不是不能将就接受。 谢慈点了点头:“哦——那你为何不照照你家的许多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模样?” 她嗤地一笑,眼中的嫌恶尽数显现,姿态高傲:“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编排本姑娘。就是全世界的郎君都死光了,你也不配给本姑娘提鞋。晦气。” 她说罢,提着裙角上二楼雅间。 只余下一堂哄笑。 那人终于听懂了谢慈的意思,原来是在骂他,他涨红了脸,不服气道:“她……她这样的女子,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众人看了场热闹,没人理会他的话,很快又各自与各自的亲友喝茶闲谈。那人待在原地,坐立不安,很快寻了个由头走了。 谢慈进了雅间,在一旁的竹榻上坐下,田杏桃慢她一步而来。 田杏桃方才在楼下听说了谢慈的事迹,有些羞涩地笑道:“谢姑娘,你可真厉害。” 倘若是她被人如此说,估计只敢低着头桃之夭夭,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谢慈轻哼一声:“他本就没道理,有何不敢反驳的?”即便是遇上有道理的,谢慈也不见得就要和人家讲道理,她一向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与人讲道理,若是心情不好,任谁来了也不管用。 “而且你来得慢,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丑得很,面丑心更丑。他那样的东西,当真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谢慈说着,赶紧喝了口茶水压惊。 田杏桃点头应和:“谢姑娘自然该配这天下最好的郎君。” 谢慈道:“那是自然。” 田杏桃笑起来,唇边梨涡浅浅,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个问题,在谢姑娘心里,不知谁堪称这天下最好的郎君?” 谢慈答得干脆:“自然是我阿兄那样的。” 田杏桃知道她阿兄是武宁王,她在脑中回忆了一番那位武宁王……她记得,他仪表堂堂,与谢慈二人在皮相上的确登对。那日在赏花宴上,她远远见过谢无度,只记得谢无度待谢慈极好。 这样说来,他们二人还真是一对璧人。 田杏桃捧着茶盏笑道:“王爷与谢姑娘十分般配。” 谢慈下意识要说那是自然,话音到了喉口,才意识到这话不对,他们是兄妹?何来般配一说? “莫要胡说,他是我阿兄,什么般配不般配的。”谢慈抿了口茶水,笑了笑。 田杏桃赶忙道歉:“我失言了,对不起啊,谢姑娘。” 她来盛安时日尚浅,从前也不怎么关心这些,只是想着,谢慈如今已经不是长公主的女儿,那与武宁王自然也不再是兄妹。虽说武宁王认了她做义妹,但义妹而已,又不是不能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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