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多么缱绻动人的爱意,令人心驰神往。 可是……可是…… 沈寒清鼻头一酸,只在心底喃喃道:“可是琴鹤……我终归,是个凡人呐。陪你走过一段温柔的岁月,我已然感谢命运。我如何……与天地相悖啊……” 这话她没有说出来。想来琴鹤不会比她糊涂,即使她几次若有似无地暗示,他依然装傻充愣。 沈寒清也很无奈。 簌簌的病情,梁国的战争……没有一样让人省心。 有时候她会意识到自己是个凡人,有时候又会忘了自己是个凡人。 最后沈寒清是被琴鹤抱回去的。许是这连日来太过疲倦,她竟然在半路就昏睡起来。 自己也是个不大的小女孩子呢,尽会逼自己了。 琴鹤摇头,在心里责备了她。 将她带回定安侯府安顿好后,又在深夜进入了孟云岚的房间。 房间里点着烛火,四角皆缀以夜明珠,即使烛火昏暗,房里依旧富丽堂皇。 孟云岚也真是奢侈。 琴鹤往客椅上一坐,端起早已备好的茶杯,身上寒气又冒了出来,冷冷地问他:“怎么,这么晚找我过来,申山出事了?” 孟云岚微笑,:“道长好眼力。” 琴鹤冷哼一声道:“那昏庸的申山国君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孟云岚指尖轻捻着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谁知道呢。似乎是……愿意和我们合作。” “为表诚心,申山愿意交出涂山的平河郡主。” 这话让琴鹤都为之一愣。 “平河郡主找到了?” 孟云岚点点头。 琴鹤皱眉,“这申山王又打什么主意,公开向我们投诚,是一点儿也不将涂山放在眼里了?” 孟云岚耸耸肩,“本就是一介昏君,我倒是不意外。” 这时有线人来报,说似乎在缙城发现了申山公主的踪迹。 孟云岚和琴鹤面面相觑,眼中皆是凝重。 孟云岚沉声道:“如果真是她,务必将她盯紧。” 线人领命出去,房内又只剩下两人,墙角点着熏香,从远处看,似乎将两人都笼罩在一片烟雾缭绕中。 另一边,梁国的监牢里,纪梁呆坐在牢房一角,双手紧紧地抱住双膝。 监牢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少年衣服破烂,满身血污,伤口处隐隐有鲜血流出。 可他依旧咬紧牙关,脊背挺得笔直,宽阔的肩膀已然开始舒展,逐渐显现出男人的模样。 孟云岚自上次来过之后便再没有来过,纪梁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忘了还有他这号人。 不过狱卒倒是很敬业,成天来找他麻烦,他始终不肯屈服,所以他的身上每天都会出现伤痕。 牢房内一片死寂,除开外面的狱卒,便只有老鼠与蟑螂作伴。 纪梁感到奇怪,今天那几个狱卒倒没来找他麻烦。 安静的仿佛断气了一般。 房门突然“吱呀”响了一下。 少年猛地站起身。 “是谁?”他看着面前的黑暗警觉地问道。 来人慢慢显出身形。 “殿下?!”纪梁大惊失色,“殿下,您怎会在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往门外看,生怕那狱卒突然进来。 “殿下,你快走,这里很危险!” 听见他焦急的声音,仰梧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紧张。 “别担心,不会被发现的。” 纪梁依然很紧张,“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是被发现,你就……” 仰梧打断了他,“纪梁,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既然敢来,自然是做好了准备。” 外面的人果然像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甚至一动不动。 仰梧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性子刚正,不愿意做背信弃义之事。” 顿了顿,方才又道:“但你听我一次话,只有活下去,才能改变这一切。” “你要做将军,要保护你爱的人……” “这是你的梦想,不是吗?” “答应我,你要活下去。” 仰梧握住他血迹斑斑的手,恳切地期望着。 “殿下……”纪梁看着她的眉眼,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夜。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瘦瘦小小的,却满眼坚定。 她说是因为有要守护的人。所以哪怕再不如意,都要坚持下去。因为那个人在等她。 他第一次知道了“守护”的意义。 他想起仰梧,想起莫大人,想起平河郡主…… 再对上仰梧期待的眼睛,他坚定地点了点头,“殿下,我明白了。” “一定要熬过这段日子,这样你才有机会做完想做的事。” 她对他留下这句话,便转头走出了牢房。 纪梁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中,仰起头擦了擦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 我会做到的,殿下。
第四十二章 交换 琴鹤皱起眉头,疑惑道:“申山国君怎么突然又对涂山起了心思?我可记得涂山曾经还援助过申山。” “是啊。”孟云岚淡淡地应了一声,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可据申山的探子来报,申山王宫……近日又不太平了呢。” 孟云岚表情平静,眼底却尽是凉薄。多年的戎马生涯,已经尽数磨去了他的温情,从很多年前,或许是从一出生开始,他就是作为梁国的战争机器而生。 既然从不曾赋予他人情滋味,旁人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申山王宫到底怎么了?”琴鹤对他突然停下话语的举动有些不解,于是以眼神示意他赶紧说下去。 孟云岚耸肩,“还能怎么,不就是仰氏王族那一家子的事情,还扯上了个什么平河郡主,乱七八糟的让人头疼。” “申山找到平河郡主后,涂山遣使者来接那位郡主,申山王便置了个宴席款待。可谁料,就是这宴席闹出了事端。” 孟云岚清了清嗓子,“仰辛那个百般宠爱的小女儿,昭文公主出事了。宴席结束的当晚,突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说是被涂山的使臣出言侮辱,在她父王面前一番哭诉过后便要触柱自尽,不过自然是被拦了下来。” 琴鹤扯了扯嘴角道:“昭文公主被涂山人侮辱,梁国便可以趁此与申山联手对付涂山。只是到底如何做……还得看那位的意思。” 琴鹤觉得,最近国都的气息不太对。 是那种,神的直觉,直觉城中混入了邪恶的气息。 但这是不属于六界中任何一方的陌生气息,但无疑是危险的。 “将军,你听我说。这件事十分蹊跷,各个因素,都像是安排好的一样,”琴鹤收起调侃,一脸正色地说道。 “我感知到一股神秘的力量正盘踞在缙城内部,更可怕的是,我探不出他的来路。这恐怕,又是甚么了不得的神魔降临。” 见性子一向冷傲的琴鹤居然也紧锁了眉头,孟云岚就不得不考虑这件事的严肃性了。 “可是,”琴鹤深呼一口气,“如今我们在明对方在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会时刻关注情况的。” 孟云岚点点头表示同意,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地说道:“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琴鹤望着他,静待他的下文。 “那日破丹璧城时,抓了个小统领,本来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他经常跟在申山国师身边,恐怕知道不少事情。” “前些日子我去监牢看过他,那小子倒挺硬气,我便让属下多多关照他一下。” 孟云岚眼神有些阴鸷,幽幽地开口:“但愿他还有些价值。” 琴鹤却已不再看他,转头望向了窗外。 窗外夜色沉沉,似有暗流在天幕中涌动,其中零星可见几点星光闪烁。 月亮也被沾染得晦暗不明,但仍然清亮出尘,即使黑压压的暗幕也止不住它的光辉。 他就这样望着它。 望着他的月亮。 仰梧正观察着院子里的竹子。 封徊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知道她的身份还一点不低调,竟然将缙城最负盛名的客栈包了下来,生怕不能引起别人注意似的…… 不过不愧是北梁王城最负盛名的地段,这服务,真真是叫人舒坦。 “嗯?”突然,仰梧眼睛一亮,封徊不在,眼下正是逃走的好时机…… “可是……”片刻后她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 作为战败国的一方,她在北梁无异于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眼下封徊的目的虽不明确,但在这个地方,他似乎是她唯一的依靠。 太难过了……仰梧阖上眼睑,被无奈与自责冲击的内心,也在无形中起了些变化。 “乱世逢生,一味求和,避其锋芒,是否真是保全爱人的大道……” 风轻轻地吹过竹林,带走一声叹息。 这日封徊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怪异,眼神时不时地瞟瞟仰梧,像是怕被她发现了什么秘密。 “你怎么了?”仰梧问封徊,毕竟是同伴一场,如今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她再怀疑他的动机又有什么用呢? 徒增烦恼罢了。 或许……他有时还能帮得上忙也说不定呢? 封徊不说话,只定定地看了她半晌,仰梧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直觉告诉她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且还是相当不好的事情。 “……没什么大事,”封徊迟疑半晌,说出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大约是你的故国申山,近日又爆发动乱了。” 仰梧没说话。 她知道封徊说的不是真话,但他不开口,她也无力深究。 她的眼里又带上了那种情绪,封徊再一次看见了那种无奈。即使她现在是作为他对抗少卿的棋子,但一旦触及她眉底的哀愁,他的心里还是不自觉地揪了一下。 他别过眼,不想面对这奇异的、甚至令他感到难堪的情感,更遑论告诉她那个来自申山的消息…… 那个男人,将要迎娶另一个女人。 无论是为了什么,依她对莫微生的感情来讲,这个消息对她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作为少卿选定的人,天命降世便注定了她的不幸。没有家人的庇护,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也即将迎来背叛。 “封徊,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反抗你。”仰梧正色道,“但你要想我成为一枚合格的棋子,也最好多少给予我一些帮助吧?不然我怎么安心被你利用呢?” “跟微生有关,是不是?” 在申山,除了母后与微生,她早已没了留念。母后的家族如今权势尚存,要扳倒也没那么容易。 她想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头部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她一掌挥向正欲开口的封徊,带出一股凌厉的掌风。 封徊大惊,仰梧眼底带了些赤色,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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