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梧手中攥着一封手书,隽秀英气的笔迹彰显出主人的不凡气度。 “冯济达贪污灾银一事已有所眉目,待掌握完整证据后便可开始行动。” 看着信中的话语仰梧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事情看似顺利,她隐隐又有些担忧。 冯济达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只是贪污灾银一事恐怕只能拔除一些皮毛,而不能撼动他的根基。 况且父王已完全被冯贵妃蒙蔽,半点没有了君王决策的魄力,她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 只要哥哥能顺利即位,申山就会有救;可哥哥要即位,就要先过父王那关,父王那边就不得不考虑冯家……毕竟总不可能,让哥哥背上弑父的罪名吧? 仰梧也并不想看到父子相残的局面,所以铲除冯家是很关键的一步。 但愿事情能够顺利吧。仰梧在心底默默祈祷。
第六十四章 月蚀 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仰梧去北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宫廷内愈发忙碌起来,本来大都是准备与梁国联姻的事宜,但其间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傅相上奏章弹劾冯尚书,指斥他贪污巨额灾银,纵容部下霸凌百姓,不仅视人命如草芥,更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随后更是将户部尚书与他勾结的文书、对比的账目全数呈了上来,还有无数百姓摁了指印的请愿书。 傅相拱手恳切地说道:“陛下,社稷民生乃国之根本,还望陛下能彻查此事,严惩涉案人员,以振陛下天威。” 冯济达脸色不太好看,但尚能镇定自若,而一旁的户部尚书薛直却吓得脸都白了几分。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仰辛紧锁着眉头,有些探究地看着冯济达,“冯爱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冯济达上前一步,拱手道:“回陛下,贪污灾银一事其实另有隐情。当年淮南大旱,臣奉命到淮州督察赈灾,其时薛大人也在此处,臣并无敛财之心,本已拒绝了薛大人的请求……” “可谁知,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臣最器重的管事王勤竟伪造了文书,私自拿走了臣的印章……” 冯济达满脸的痛心疾首,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下来把自己的责任撇了个干干净净。 仰辛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甚至安抚冯济达道:“原来如此,爱卿不必忧心,孤自会惩治贼子,为你主持公道。” 薛直难以置信的看着冯济达,不敢相信他竟然为了自保将责任全部推脱到自己头上。 “冯济达,当日分明是你诱惑胁迫我私吞灾银,如今你竟然倒打一耙!” 冯济达冷冷地看着他,“本官承蒙陛下圣恩,有何与你勾结的必要?” 言下之意,我想要的陛下都会给,谁稀罕你那两个臭钱? 听见冯济达如此不要脸的说辞,薛直面色煞白,额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看向冯济达的眼神似是想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冯济达,你这个厚颜无耻的东西,我,我跟你拼了!” 薛直气红了眼,冲上去就想打冯济达,可惜还没碰到他的衣角便被近卫钳制住,任凭他如何咆哮也动弹不得。 面对这戏剧性的一幕,傅相在一旁都快看呆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冯济达竟然阴险歹毒至此,而陛下竟然被他三言两语就哄骗过去。 仰辛一脸阴沉看着下方不断挣扎叫骂的薛直,开口的话语让薛直的心一下凉到了底。 “户部尚书薛直不顾淮州百姓生死,恃权谋私,贪污灾银,是为不臣不义;又妄图陷害忠良,公然冲撞圣上,更是罪加一等!” 仰辛眯起眼睛,狠戾地开口道:“来人,将薛直革职下狱,听候发落;薛家全面抄检,全族流放丹璧城!” 丹璧自当日一战后便彻底毁于一旦,凉军铁蹄踏过之处可谓是寸草不生。 流放丹璧城,无异于将他们往死路上推。 方才还情绪激昂的薛直瞬间安静了下来,面如死灰地杵在原地。 侍卫将他拉走时,他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指着仰辛的鼻子骂道:“仰辛,你这个昏君!哈哈哈,这是天要亡我申山啊!仰辛,申山迟早会毁在你的手里,玛ོ丽ོ哈哈哈哈……” 仰辛有些暴怒,他站起身直接吼道:“来人,薛直不必下狱候审,即刻押赴刑场,凌迟处死!” 殿外还隐约传来薛直的咒骂,此时的朝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再无一人敢开口。 只剩下志得意满的冯济达,与一脸凝重的傅相。 仰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满眼杀意地看着薛直离去的方向。 傅相心底叹息一声,看来今日是无法让冯济达伏法了。 不过该说的话他还是会说完,他轻轻上前拱手道:“陛下,冯尚书纵容部下圈地毁田、屠人满门一事……” 仰辛此时正在气头上,烦躁地挥了挥手说道:“那就将他也满门抄斩吧!” …… 名义上是部下所为,其实若没有冯济达的授意,他怎敢肆意妄为?仰辛却对冯济达的罪孽置若罔闻,将过错全都推到了部下身上。 “陛下,此事如此定论怕是不妥……”傅相还想开口求情,但仰辛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他直接摆手打断道:“孤意已定,丞相无需多言了!” 傅相感到有些悲哀,方才薛直的话语映入脑海——申山,怕是真的要亡了。 陛下已经全然为佞臣左右,置公道于不顾。这样的朝堂,这样的王国,还有什么生存下去的希望? 他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罢了。 退朝后众人簇拥在冯济达身边,争相巴结讨好着他,而冯济达则是看向傅相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好你个傅如瑄,竟然这样参我一本。看来我也不能掉以轻心了……咱们走着瞧!”冯济达在心中暗暗想道。 公主府中的仰梧得知消息,一脸颓丧的跌坐在椅子上。 若这样都不能影响到冯济达,那还有什么才能威胁到他? 这天下到底是姓仰,还是姓冯? 柔依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仰梧难看的神色她有些着急。 “殿下……”她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安慰她。这朝堂上的纷争,哪是她一个小丫鬟能妄议的? 薛直在闹市公开行刑,剐了整整三天才咽气。 听说最开始他仍旧在叫骂,骂冯济达,骂仰辛,哀悼着申山……后来随着一刀刀的落下,他也逐渐失去了气力,但口中还是不停诅咒着。 诅咒冯济达不得好死,诅咒仰辛断子绝孙、国破家亡。 仰梧听着这一切,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有太多的情绪氤氲在里面,为薛直、为外公、为父王,也为申山与她自己…… 这段时间仰梧都没再见到莫微生,估计随着上次那件事情的发生,冯家的耳目骤然增多了起来。 随着婚期的临近,仰梧也被宫人一天天的折腾得头昏脑胀。 随着深秋最后一株拒霜花的凋零,仰梧也即将踏上新的征程。
第六十五章 启程 大婚之日已近在眼前,北梁太子特意命人为仰梧打造了独一无二的嫁衣,不远千里送到了申山,说是让她看看喜不喜欢,若不喜欢便差人重制。 仰梧看着眼前的凤冠霞帔,金线织就的凤鸟图案浑然天成,每一处针脚都透着考究。 柔依双眼发亮地盯着华贵的嫁衣,由衷赞叹道:“好漂亮啊殿下!” 随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催促仰梧道:“殿下快穿上试试!” 仰梧拗不过她,无奈地任由她摆弄自己。 她揉了揉女孩的头调笑道:“这么喜欢这嫁衣,赶明儿我帮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吧,如何?” 柔依轻轻捶了一下仰梧的手臂,娇嗔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她略微泛红的脸颊还是暴露了她的心境。 嫁衣很繁复,两人花了好半天劲才终于穿戴整齐。 绯红的嫁衣衬得仰梧越发白皙,质感极佳的布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玲珑的身段。 二八少女,色如春晓,面生芙蓉、唇如点绛,微蹙的眉峰仿若笼罩着西子湖畔的轻烟,朦胧而又幽远。 “殿下,您真好看!”柔依一脸真诚地赞美道。 可仰梧神情平淡,没有丝毫的开心。 再好看又如何,这嫁衣若不是为所爱之人而穿,又有什么意义呢? 年少时曾许诺相守白头,可却终究天各一方。再真挚的感情,在世事洪流面前也显得格外脆弱。 婚期前月,北梁也派了人马来迎接仰梧。 永宁宫里,仰梧正在与傅后作最后的道别。 “母亲,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仰梧叩首:“请母亲放心,儿臣此去定当恪守本分,不忘初心,母亲在宫里务必保重身体,不必挂念儿臣。” 说罢仰梧便双膝跪地,额头抵上冰凉的地面,朝傅后郑重地行过叩拜之礼。 傅后连忙上前扶起仰梧,眼里含着泪光说道:“玉儿,快起来。” 她将仰梧拢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难过中又有些欣慰地笑道:“我的玉儿长大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仰梧眼眶红红的,她将脸埋在傅后怀里,撒娇般拱了拱,一如小时候一般。 傅后看着眼前紧紧黏着她的仰梧,不禁失笑道:“好啦。你这丫头,等去了北梁便不可这样孩子气了,明白么?要记得你不仅是北梁的太子妃,也是申山的长公主。” 仰梧轻轻地点头,“儿臣知道了。儿臣定当拼尽全力,守护珍爱的一切。” 母女二人静静享受着这最后的温存,谁也不忍心打破此刻的安宁。 但美好终究有结束的时候,外头宫人一声声的催促唤回了仰梧的清醒。 她从傅后怀里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而后扬起一抹笑容说道:“母亲,玉儿该走了。” 最后一次深深拥抱这个生养她的女人,随后仰梧便不再回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城门外,北梁的人马已等候多时。 见到姗姗来迟的仰梧却并没有不悦,仍旧礼貌地对仰梧拱手道:“公主殿下,吾等是太子身边的亲卫,受命特来护送殿下。” 仰梧本以为只是派一个使团过来表示礼节,但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时,她陷入了沉默。 ……这北梁太子是派了一个军队过来吗?梁国的人马,加上仰梧所带申山的人,整个队伍约莫有三四万人的规模。 深秋已至,萧瑟的秋风刮起一阵阵落叶,漫卷着呼啸的黄沙弥漫在天空之中,为这壮观的场面平添一份悲凉。 仰梧转过头,望向城墙的方向。 城墙上空无一物,期待中的身影并没有到来。 仰梧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对着眼前的亲卫统领说道:“大人,启程吧。”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车马逐渐消散在风沙中时,墙头上一抹寂寥的身影久久伫立,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0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