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 明姝忍不住皱了鼻子重哼一声, 有些抱怨起闻念来。 要是他不在旁边看, 她吃撑了才会带他玩十五柱球! 修缮过的祠堂很宽,又只有明姝一个人, 不一会儿,她便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跪在蒲团上,抱了双臂搓着, 总算是暖了些。 白日里玩得疯了, 耗了大半体力,祠堂里跪着又不免无聊,明姝马上便觉得有些困倦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雕花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明姝脑袋小鸡啄米似的往前点了几下, 也清醒了过来。 明姝边揉着眼睛,边转过头去看,口中嘟囔着:“好绿漪,你怎么才来, 再晚一点我就被老头子罚跪罚得饿昏过去了, 你给我带了什么?” 祠堂门的方向久久未有声音回应, 明姝有些疑惑,但放下眼前的手才发现来人并不是绿漪。 而是闻念。 温世晏今日穿了一袭青衫,本就带着书卷气的仪姿更显儒雅。 因着方才揉了眼睛的缘故,明姝的视野尚不是十分清明,就好似覆了一层淡白的光障一般。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脸,便又眨了几下眼,然而温世晏的声音却依旧立在那里。 不等她出声问,闻念先开了口:“明姝姑娘。” 明姝这才全然相信了眼前所见是真实的人,心下略微诧异。 不过她面上并未表露出什么情绪来,只是上下打量了闻念一番,便发现对方手里提了个精致的食盒。 “咕——” 仿佛是刻意不给明姝面子似的,有些空瘪的肚子好巧不巧在这时候响了起来。祠堂里空而静,这道本不算重的声音显得异常突兀。 她有些羞恼地按住那不识时务的肚子,眼神尴尬地飘忽几下,须臾又恶狠狠地瞪了闻念一眼,没好气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罚。若不是闻念来了,自己也不会在祠堂里又丢了一次脸。 可见闻念这人看着虽不错,可一碰上他,自己却要倒霉。 明姝在心下做了如是一个结论。 她语气不好,不喜的情绪也明晃晃地摆在了脸上。 闻念的情绪却很平和,连眼眸都未颤一下,只是往前几步,将食盒提高了些,道:“抱歉。” “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就说抱歉。” 明姝闷声说着,嘴上别扭,空虚的腹部却驱使她动作变得诚实。 动了动蒲团上的膝盖,正要站起来去接那食盒,然而腿跪久了发麻,一时撑不起身子,明姝只立了一半,腿下就是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倒下去。 眼看便要摔个脸砸地,幸而一旁的闻念眼疾手快的托住了她的手臂。 明姝只恨自己乌鸦嘴,说倒霉就倒霉。 她索性又重新坐回到蒲团上,面上有些挂不住,吞吞吐吐道:“谢……谢谢。” “是我考虑不周了。”闻念如是道。 话落,便矮下身,半蹲在明姝面前,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了来。 明姝有些诧异他居然能就将姿态放得如此低,毕竟再如何,他眼下也是祝府的客人。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萦上鼻间的香气吸引了去。 食盒里的东西不多,只摆了四五样,却俱是美味。 明姝有些不满,撇了撇嘴,“爹可真过分,罚我不许吃晚饭,却叫厨子做了这么好吃的菜。” 闻念莞尔,“现在吃,也不算晚。” 明姝只是点头,却没有立刻拿起筷子夹菜。 毕竟旁边还有个人呢,又不是绿漪。 倘若是绿漪在旁边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开始吃了。 似是察觉到她在想什么,闻声起了身欲要提步离开,只是才迈开一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了回来。 只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探入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细长锦盒来,递与明姝。 明姝下意识接了过去,口中问:“给我做什么?” “算是给明姝姑娘的赔罪。”闻念道。 闻言,明姝将锦盒打开,语气顿时有些兴奋,“好漂亮!” 那是一支簪子,簪头以翠绿玉石做成了玉蝴蝶点缀,蝶翼金丝嵌边,光是随意一瞥,便知不是凡品。 最叫明姝欣喜的是,这簪子上未饰着流苏。 见她似乎是喜欢的,闻念的神色也柔和了些。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没有流苏的簪子?” 明姝边把玩着手上的簪子,边仰头问他。 “只是猜测。”闻念缓缓道:“想来明姝姑娘并不喜欢被束缚。” 明姝极是赞同的点头,差一点就要说出一句英雄所见略同了。 大安女子爱美,喜佩首饰。只不过这首饰除了美观悦容之外,还有规整仪态的作用。 那种带着长长流苏的步摇或簪子,美自然是极美的,可明姝却并不爱戴。 或者说,她是压根就戴不了。 她举止跳脱,浑身上下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若是佩上那一类的头簪,非得叫自己脸上被打花打疼了不可。 “那就多谢啦。”明姝大大方方收了簪子,认真道:“你还挺好的。” “这个闻念,人其实还不错。”几日后,明姝趴在栏杆边上,看着由祝文清亲自送走的闻念的背影,对绿漪如是道。 绿漪看看明姝,又看看那道挺拔的背影,忽然以手掩唇,故意调侃道:“是哪里不错?相貌不错,文采不错,还是……还是做小姐的如意郎君不错呢?” 绿漪说完,便忍不住咯咯笑。明姝听前半截话时,以为她是诚心问,还真凝起心神仔细思考了一番。 “好哇,你这丫头,又取笑我。” 明姝作势要去打她,绿漪连连求饶,道:“小姐可饶了我吧,绿漪就是开玩笑,闻公子人都走了,就算真喜欢也来不及了。” 是啊,明姝叹了口气。 人已经走了。 . “小姐,小姐?”绿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显然不是方才那般渺无。 明姝一个醒神,抬起了眼,才发现绿漪的身影正映在绘着仕女图的屏风上。 语气听起来很是焦急。 “怎么了?” “小姐,你真是快吓死绿漪了,怎么泡了这么久?水都早该凉了。” 明姝闻言一愣,身子也好像是随着绿漪这话才开始知道冷一般,在已经半凉的水中打了个冷颤。 从浴桶中出来之后,明姝只是胡乱擦了几下身子,又穿上了寝衣,连头发都没擦,便急急往梳妆台的方向跑去。 “哎,小姐!”绿漪捡起被明姝扔在桶边的布巾,连忙追了上去,“小姐,头发还没干呢!” “不妨事,我忽然想起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明姝一边道,一边在妆台旁边的柜子里翻找着,半晌,疑惑着嘟囔:“怎么看不见了……” 她看起来很是着急,绿漪也被带着心思不静起来,“小姐,你到底在找什么?” 明姝又找了一番,到底是泄了气,“绿漪,你还记得我之前那支玉蝴蝶发簪放哪儿了吗?” 绿漪想了想,眼睛一亮,“哦,那个呀!我记得小姐不怎么戴那支发簪,便单独放在一处了。” 绿漪说着,起身走到另一个远一些的小案之前,自底下摸出了个锦盒来,递给明姝。 “小姐找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 明姝心底也只是有个大致的猜测而已,还未有证据能够证明,就打算先不与绿漪说。 不然,倒是显得她自作多情了。 夜深。 明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还是睡意全无。 她闭紧了眼睛打算强睡,然而神思一片烦乱,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白日里陶丹莹的话就犹如阎罗恶语一般,在耳边响个不停。 左右睡不着,明姝索性将枕头底下的玉蝴蝶发簪拿了出来,放在掌心里,借着如水的月辉细看。 这发簪,她统共只戴过几次。 并非不喜欢,恰恰相反,便是觉得太精致、太贵重了,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戴。 平日里她贪玩,若是佩戴着发簪,自己都会觉得是暴殄天物。 银白月光下,掌心里的玉蝴蝶似是受了月光的濯洗,光泽透彻的得有些透明,本就栩栩如生的玉蝴蝶染了月色,便好像真的要自手心里飞出去一般。 明姝垂眸看着,没由来的,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她怀疑,前几月在祝府中赠她发簪的闻念,其实就是温世晏。 虽说两人的相貌可算得上是大有径庭,然而平和儒雅的气质与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却是相近的,便是连同身形仪态也都极为相似。 思忖间,明姝不自觉合拢了五指,握紧手中仿佛振翅欲飞的玉蝴蝶。 明日,明日她便去问温世晏。 定好了主意,压在明姝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松了些,困意也渐渐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握在手心里的发簪掉落在榻上,明姝沉沉进了梦乡。 她似乎睡了很久很久,等耳边听到鸟啼时,窗外已经大亮了。 “绿漪……” “绿漪?” 明姝唤了几声,却久久未见绿漪进来,便翻了个身,打算再眯一会儿。 动作之间,腰身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明姝掀开被子一看,才发现是那支玉蝴蝶发簪。 对了,她今日还要去找温世晏。 如此想着,明姝一下子清醒过来,也不管绿漪进不进来了,自己先下了床。 打扮妥帖之后,在梳妆台上给绿漪留了张纸条子,便往温世晏的书房去。 今日温世晏休沐,如她所料,果然就在书房里。 明姝敲了敲门,“世叔。” 见她过来,温世晏似乎并不诧异,只放下手里的公务,抬眸看了她一眼,“进。” “都说是休沐了,世叔怎么还是这么忙?”明姝边说着,边到他身边站定,“世叔手不方便,我替世叔研墨吧。” 温世晏点了点头,“好。” 就一声好? 明姝有些气恼,自己都站这么近了,温世晏难道就没见着她发上的簪子么? “不会?”见她不动,温世晏终于抬眼,如是问。 “当然会!”明姝略带挑衅地道:“我虽不怎么会写字,研墨还是会的。” 她说话的同时,底下似乎传来一声轻笑,明姝有些羞恼,又觉得惊异,忍不住便偷偷去瞧温世晏的神情。 温世晏生得真好看啊。 明姝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但凡温世晏相貌丑一些,以他这样古板的性子,她一定早早就带着绿漪离开相府了。 如是想着,又回忆起来自己画的那张小人像来,不由得噗嗤一笑。 “笑什么?”温世晏又抬眸看她,这次放下了手中的湖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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