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烈面上神色松动了几分,但眉头依旧锁着:“可是万一……” “他有没有下毒,试一试不就知道了?”阿力瓦拍了拍图烈的肩,低声道:“你去告诉伙夫先给他单独做一份,等他吃了,我们再吃。” 沉吟片刻,图烈站了起来,朝阿力瓦道:“你最好是没弄出什么乱子。” 说完,大步朝外走了出去。 看着图烈背影消失后晃动的帐帘,阿力瓦冷嗤一声,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待事成之后,必须找个事由将这图烈除去。 如是想着,阿力瓦这才站起了身开始穿衣梳洗。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才不慌不忙朝主帐行去。 即便阿力瓦不喜图烈,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办事极快,才这一会儿的功夫,对方便已将事情安排妥当。阿力瓦进帐的时候,图烈与几个亲信正立在巫玦身边说些身份,而巫玦则坐在一张小案前,其上摆着一碗看着颇为可口的粥。 “将军来了。” 巫玦瞧见了门口的阿力瓦,笑着道。 “王子殿下。”阿力瓦回了个笑容,行进营帐内,行了个乌羌礼。 巫玦摆了摆手让人坐下,看向阿力瓦与图烈笑道:“两位将军可要一同用些?” “不必了!”立着的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意识到反应许是太过激烈,阿利瓦冲着图烈使了个眼色,旋即对着巫玦笑道:“我已经吃过了,现下还饱着呢。” 巫玦状似未瞧出什么一般点点头,看向一边一座小山似的图烈:“图烈将军呢?” “我也吃了。” 相比阿力瓦的“和善”图烈的态度要冷淡得多,显然是并不将巫玦这个王子真心当作要辅佐的主子。 巫玦自然也很明白自身处境,只是面上未表露出什么,只道:“如此,那两位将军请坐,我边用早食边听两位将军议事。” 说着,拿起调羹将碗里的粥舀了一口送入口中。 见状,营账内微妙的气氛顿时消失了,一场无形的试探总算有了答案,只是两人才放下戒备落座,便听巫玦半开玩笑的语气道:“两位将军怎么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怎么,是怕有人在里面投毒?” “怎么会呢?”几乎是下意识的,阿力瓦开口否认道。 只不过下一瞬,他便意识到不对,又讪讪笑道:“我的意思是,我乌羌大军中应当飞不进敌军的一只苍蝇,更不可能出现叛徒,只不过中原人诡计多端,王子担心的也不无道侣,还是谨慎些好……” “阿力瓦将军,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一直可称得上是温和的巫玦面上笑容渐收,显然对所听到的解释不满意,不等错愕的阿力瓦想出辩解之辞,他将碗勺不轻不重放在案上“不如图烈将军说说看?” 营帐内一片沉默。 图烈不似阿力瓦那般圆滑,是个纯粹的武夫,阿力瓦看着他死杵着一言不发的样子,心下着急,偏巫玦的意思已然是不叫他开口,当下便有些懊悔。 早知道便不该试探巫玦,现下好了,偷鸡不着蚀把米。 阿力瓦如是想着,在心下想了个借口,正要硬着头皮出声,巫玦却先沉沉开了口。 “我知道军中定是有不少人不服也不信我的,只是未想到两位将军竟也疑心到如此地步。” “王子莫要误会,我们这也是为了乌羌大局考量……” “为了乌羌?”巫玦扬高了声音“将军也知道找到我是为了乌羌大局?“ 看着眼前两人明显弱下去的气势,巫玦顿了顿,道:“既然是为了乌羌,两位将军便不该疑我,古来战场之上最惧内斗,若是我军内自先失了信任,还如何与孙江对敌?两位将军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局着想,这便是所谓大局么!” 说着,案上碗勺倏地被扬袖扫落,尖利的碎瓷声格外刺耳。 图烈同阿力瓦呼吸不约而同滞了一滞。 扑通一声,阿力瓦单膝跪了下来,垂首懊悔道:“属下知错,请王子责罚!” 图烈也跪了下来:“任凭王子处置。” 两人垂目看着地面,不知巫玦神情,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盘旋。 过了许久,巫玦依旧未开口。 直至额上都开始渗出些许细汗,营帐中才响起一声叹息。 “罢了,罢了。”巫玦叹道:“如若我是两位将军,想来也会作出同样的举动。” 还未弄明白巫玦的态度究竟是怎么回事,跪着的两人同时感觉到肩上一重。 巫玦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两位将军起来吧。” “方才也是我冲动了,还望两位将军莫往心里去。”说着,竟是朝身前的两人拱手赔了个礼。 “王子这是做什么,分明是我与图烈……” “好了,将军不必多说。”巫玦打断他,看着两人郑重道:“两位将军是父王手下最有才能的将领,也是乌羌最骁勇的士兵,只要不冲动行事毁了根基,将来定然是留名青史,可对?” 阿力瓦只觉额上细汗又多了些。 如若将来巫玦坐上乌羌王位,今日他和图烈干的蠢事岂不正是自毁根基? “如若两位将军还看得起巫玦,今日一事便揭过再也不提,只管一同上阵杀敌,共成大事,如何?” “多谢王子殿下宽宥!” 阿力瓦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话,这回不消他提醒,图烈也适时开了口:“图烈愿一生效忠于殿下。” * “将军,巫玦军队大约半柱香便要到了。” 迎县高墙下方,一名士兵跪地将从信鸽腿上取下的信条交予队伍最前的孙江。 孙江坐在马上,执剑将那信条挑过快速看了一眼,又递给身边同样在马上的祝文清。 祝文清沉思片刻,沉声道:“开城门。” “祝大人确定要一同迎战?”看着祝文清面上新出的胡碴与皱纹,孙江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孙将军,我意已决。” “也好,祝大人是我见过除温相之外,又一个担得起国士风骨的人。” 说罢,孙江举起手中剑来,高喝道:“众将士听令!” “是!” “随我与祝大人出城迎战,人在城在!只要不死,绝不允许敌人进犯我大安!” “人在城在!人在城在!人在城在!” 随着震天高昂的喊声,大安的士兵朝迎县城门外列队奔去。 两军在沉水溪相逢。 孙江一眼便看到对面领头的巫玦,许是早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故而面上并未露出过多的神情,只是直视着巫玦道了一句:“别来无恙啊,王子殿下。” 后面四个字说得极慢,仿佛是在提醒巫玦曾经的身份。巫玦抓着缰绳的指节微微蜷起,面上却并不显真实情绪,只调整片刻便回以对方一个坦然的笑容:“别来无恙。” “王子殿下,中原人最是狡诈,现下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拖延时间罢了。不必同他们废话,我们直接杀进……” 阿力瓦正说着,却见巫玦抬手打断。 “王子殿下……” “我自有主张。” 说着,巫玦骑着马往前行了几步,在一众人或警惕或紧张的目光中道:“巫玦此番前来,并非为了屠戮,自故狼烟之下皆是百姓受苦,想来孙大人与祝……大人也最不忍伤及无辜。巫玦在此保证,只要两位大人愿收兵将迎县交予我乌羌,我绝不伤城中人分毫。” “巫玦,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一直沉默着的祝文清颤着声音斥道,剧烈起伏的胸口可见其情绪激动“你从前的志向都被丢到哪儿去了,你这是在通敌叛国!” “哼,叛什么国,老家伙看好了,这是我乌羌的王子,岂能容你随意指摘!”阿力瓦说完,也上前几步至巫玦身侧,略微压低声音道:“殿下,我看他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必同他们多费口舌了。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我数万乌羌愿为殿下冲锋赴死。” “王子殿下,您还在等什么?” 阿力瓦似催促又似蛊惑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绕着,在厚重盔甲之下,巫玦颈处渗出的冷汗洇入里衣消失不见。 看来,不得不打了。 沉了一口气,巫玦在巫玦士兵们如狼的目光这中终于开口道:“好。” “既然两位大人不愿考虑在下的提议,那便只得刀剑下见分晓了,得罪。” 说罢,举起手中长剑,剑落的那一瞬,整个沉水溪畔喊声震天,马蹄踏过与兵刃交戈卷起的沙尘映得天色一半灰蒙,一半被战火烧红。 不知是不是图烈与阿力瓦犹对巫玦心存怀疑,他二人默契地去合力缠住孙江,将本不该上战场的祝文清留给他对付。 巫玦到底是做不到为了将戏做足行杀人之事,因而对孙江手下的士兵出招虽显狠辣,实则未击中要害之处,只是卸了他们的力。 对不相识之人尚且如此,又怎能对从小照应他不少的祝文清出手。 然而阿力瓦与图烈似乎真不是那么好骗的,又或许先前确实信了他的话,只不过担心他反悔,于是现下又出了道题。 此刻阿力瓦与图烈正被孙江压制,暂时没法分心注意他,巫玦微微沉了沉心绪,心道待他们看过来再演一演便好。 正如此想着,不料眼前他刻意放了水的大安士兵腹部噗刺一声被弯刀刺破,随即一道声音响起:“王子,杀!他……头领,杀!” 巫玦记得这张布满刀疤的乌羌脸,是阿力瓦身边武力高强的亲信,叫夜狼。 夜狼说着并不熟练的大安话,眼睛却死死盯着不远处马上的祝文清,握着弯刀的手青筋暴起,眼中也透着杀戮的兴奋。 如若真由夜狼出手,祝文清恐怕不妙。 巫玦眉心一跳,几乎是下意识便策马朝祝文清方向去,也不管那乌羌士兵听不听得懂,丢下一句:“这人留给我。” 见巫玦袭来,众多士兵自发护在祝文清身边,只是几招下来便力不从心。 唯独一个身形细瘦的士兵,躲避的速度十分敏捷,一下下不屈不挠地挡在祝文清前头。 那士兵速度虽快,但力量显然不如他人,因而关于对方鲜少主动攻击自己这件事,巫玦并未多想。 “可恶……”夜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狡猾的中原人!” 巫玦看不见夜狼的脸,却也想象得出此刻他面上的表情如何狰狞可怖。 只一瞬,巫玦便狠下心来,朝那马前的小士兵击去。 虽借了障目的技巧不至于将其重伤,但免不了挂些彩,许是太瘦,巫玦这一刀过去,那小士兵便立不稳身子往旁边栽倒,头盔都随之飞了出去。 长发散落的那一瞬,巫玦与祝文清皆是一愣。 “姝儿!”祝文清惊得心脏几乎都快停了,没想到明姝居然偷偷跑出城跟着上了战场,他一时急的几乎想要飞身下马,却被孙江的副将按住肩膀,只得抖着声音道:“快,快,将军,将姝儿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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