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简扣住她手:“住手,停下。再继续,我就生气了。” 沈青梧:“我不是在给你检查伤势吗,夫君,你伤在哪里,让我看看?” 里面又是一阵打斗。 车外车夫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三郎、夫人,马车走不走?” 他家郎君没发声。 倒是三少夫人声音慵懒而沙哑:“走啊。” 车夫心想:好彪悍的三少夫人啊。 于是马车驶起,车轮辚辚。 沈青梧凑到耳际微红的夫君耳畔,轻声:“夫君,你知不知道一种玩法?” 张行简目光闪烁:“不知。” 但是沈青梧猜他知。 她慢悠悠:“有人的鱼水之乐,是发生在行驶的马车中的。” 张行简面容不改,只低垂的睫毛颤了颤,被她扣着的手臂半僵。她发觉他手指动了动,似想默默远离她,但碍于武功悬殊,她夫君非常懂事地没有动一下。 似怕刺激到她。 沈青梧忍笑。 沈青梧继续逗他:“三郎,你想不想呢?” 她勾着他帛带,冰凉指尖掠入腰间,在清薄如瓷的郎君腰间肉上点了点。她还未曾做什么,张行简便往旁车壁上歪了歪,发冠顶得他后脑勺闷疼。 他喘一声。 马车行得更快了。 他闭着眼靠着车壁,一动不动。 沈青梧勾着他帛带的手发僵。 沈青梧心想,他这声喘,外面车夫听到没听到? 沈青梧回神时,看张行简抬目望着她微笑。 他轻声:“梧桐不敢?” 沈青梧挑眉。 张行简几时有这种兴致了? 沈青梧毫不在意地伏身过去,她满不在乎地伸手去拨他衣物,低头亲上他肩头。他身子僵住,一把捂住她的唇。 沈青梧抬目。 张行简咬牙:“你来真的?” 沈青梧拨开他的手,开口:“这有什么假的。我又不是伪君子,和你不一样。” 张行简扣着她落在他腰间的手,不放。 二人别劲。 他终于认输。 他很无奈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青梧:“哦,不想与我在马车上行事,那你勾我做什么?” 张行简:“我只是说我身上痛,我没有其他意思。” 沈青梧:“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张行简抬目看她。 他乌黑的眼睛透出几分委屈。 张行简轻声:“我只是单纯地想你心疼我,关心我,爱我哄我,对我说几声好话,对我多在意几分。” 他低头看她的安禄山之爪, 很郁闷:“而不是压倒我,做过于刺激的事。” 沈青梧:“……” 她回过神。 她惊讶:“你只是单纯地装可怜?” 他不说话。 他默默伸出一根手指,晃到她眼前,让她看。沈青梧看了半天,多亏她眼睛好,晃动的透着昏光的马车中,她勉强看到了他手指上的那一丁点儿伤口。 若是她眼力再差一点,连伤口都看不见了。 沈青梧喃喃自语:“我真厉害。” ——我眼睛居然这么好,这都能看清。 张行简瞪她。 他看沈青梧放松地松开了勾着他的衣帛,但是她噗嗤笑起来,趴到他肩头,抱着他闷笑不住。 她抬脸,在他脸上忍不住“啵”两下。 沈青梧小声笑:“你真可爱。” 张行简面无表情。 张行简心想:你真不可爱。 然而黑夜行车,车中二人相依,沈青梧靠着他肩颈、搂着他腰不住笑。 张行简态度慢慢温和,慢慢放软。 他对她总是有一腔包容:算了,梧桐开心就好。她以前过得不好,不会哭不会笑;嫁给他后,起码笑容越来越不僵硬,越来越会笑了。 张行简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张行简低声:“梧桐,坐我怀中来。” 她应一声。 威武不屈的沈青梧在此时,只是张行简的那个性格不为外人知的妻子。她坐到他怀中,仰头看他,在他颈上亲了又亲,看他脉搏跳动,便能津津有味看许久。 张行简笑着委屈:“旁人家夫君装可怜,可能没有我效果这么歪——歪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沈青梧:“旁人家夫君,哪会手指破一下,就哭唧唧装弱装疼?要不是我提醒你,你根本不知道你手指破了。” 她怜惜又欢喜地抚摸他面颊。 她不知该喜该忧,语气只冷淡平静: “我有一个坏心肠的郎君。 “天崩地裂于前,他面不改色;真疼真痛时,他可以笑着和我玩和我聊;他只会为不足轻重的事撒娇、犯浑、搞事。” 张行简弯眸。 他回嘴:“可惜没成功。” 可惜他家那木头疙瘩成精的妻,依旧木头脑子,却偏偏越来越了解他……让他的手段施展不出。 两人在车中说一些悄悄话。 车外的车夫伸长耳朵,发现车中好像没了动静。 车夫纳闷,并如雷劈:三郎的能力,未免太弱了吧? 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就结束了? 车中夫妻二人玩笑着,心情倒是很好。 沈青梧问张行简:“刺客一事,你真的没事吗?” 张行简温声:“放心,我真的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弱。” 沈青梧叹口气:“我当然知道。” 但是她语气又平淡:“我心里明白你很厉害,但一出事,总是觉得你很弱,你需要我保护。事情结束后,又觉得我想多了。 “我对你的执念太深了。” 张行简低头笑:“可我喜欢。” 沈青梧:“你不会喜欢的。我对你总有一些坏念头,在克制着。” 张行简目露兴致,沈青梧立刻伸手捂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道:“我知道你好奇心很重,但是我不愿弄伤你,此事莫问。” 张行简心中几动。 张行简口上笑:“好吧,那我问点儿能问的——你几时离开我啊?” 沈青梧纳闷:“我没要离开你……啊,你是问我几时出京。” 张行简默默颔 首。 秋祭过后,沈青梧要在九月十五离京。 性格豪飒又向往东京外天地的她,心情极好,想起来可以离开这片牢笼,她梦中都忍不住开怀。 她的开怀不是那种肆意大笑的,但是整日观察她的张行简,岂会不明白? 他便顾着她开心,打听她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沈青梧:“去哪里,不能告诉你。这是女帝私下派给我的任务。什么时候回来……那当然是我完成任务之时。” 张行简:“总不会明年才回来吧?” 沈青梧心情好:“说不定呢。” 张行简笑一笑。 他不说什么,只帮她一同收拾衣物。 这种感觉,于沈青梧而言,是很奇怪的。 往年她离开一个地方,从来很快。无论是去军营还是离开军营,一个小包袱背上,包袱中几把刀几身衣服,便能解决一切问题。 然而现在出门一趟,变得十分繁琐。 张行简为她备了不同时期可以穿的衣物,女儿装时可以戴的简单发饰,男儿装时束发用的发带与簪子。衣物大体为暗色,却也有两身亮色。 还有几封信,几件信物,几盒药瓶,甚至还有几块玉佩…… 张行简温声:“出门在外,大体要受些委屈,衣物脏得快,恐怕洗漱也不方便,所以暗色系衣物备得多一些……但是若是你要伪装些什么,或者要放松的时候,明艳些的女儿家衣裙,我也给你备了一身。 “你不肯说你要去哪里,我自然不好多问,但这里是几封写给我朋友的信,若是有困难,你可以登门。这几枚信物,都是张家产业,你若有难处都可以去求助……还有这些药,都是些简单的,驱蚊的、敷用的、口服的。” 张行简看着她:“我知道你不爱带太多繁琐包袱,所以已经尽量简化了,你检查一下。” 沈青梧没有检查,沈青梧跳入他怀中。 她有点儿察觉到什么。 沈青梧:“你是不是有点……舍不得我?” 张行简微笑:“没有啊。我只是非常寻常地帮你整理这些,我毕竟很能干,事无巨细都能做得很好,你知道我的能力的。” 沈青梧“嗯”一声。 她看他目光清澈含笑,与往日一样,便放心。 沈青梧:“其实我也想过,若是能带你一起出门玩儿就好了。” 张行简微笑:“那怎么可能?别想这种没意义的事。” 宰相岂能离开都城。 沈青梧偷偷摸摸拿过一块玉佩:“这什么?” 张行简:“玉佩。” 沈青梧:“……我当然知道是玉佩,这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吗?因为我要走了,所以你提前送?” 她眸中生起欣喜,反反复复地看玉佩。 玉佩正面写了一个“梧”字,背面刻了一幅“月照梧桐“的画。这与当初她弄坏了的玉佩十分像,但张行简的雕玉功力更加了得。 沈青梧知道他婚后刻了很多玉,但他都没有送给她。 眼下他送了。 沈青梧欢喜:弄坏玉佩后,与他和好后,她一直希冀张行简再送一次。 张行简颔首。 沈青梧又拿了几块包袱中的玉佩,纳闷:“怎么送这么多呢?” 张行简微笑。 他勾起玉佩上的红绳,为她戴上,却不是腰下,而是悬于颈下,埋于她怀中。 婚后,沈青梧终于不在脖颈上戴博容送她的玉佩了。她的脖颈终于空了下来,可以戴别的了。 张行简欣赏她脖颈玉佩。 他从未觉得她脖颈的红绳这样顺眼过。 张行简笑吟吟:“戴在脖颈,真有刀剑的话,可以挡刀用。” 沈青梧一怔。 张行简勾起她指间拿着的另一块玉佩,给她系在腰下:“这个也能用来挡刀剑。我选的都是蓝田玉,材质极好,为你挡刀,应当是足够的。” 沈青梧:“若是被刀劈坏了……” 张行简平静:“那就换几块别的。” 他指包袱中其余玉佩。 沈青梧呆呆看着他。 沈青梧慢慢倾身。 二人坐于榻间,她正朝着他,坐于他怀中,此时慢慢搂住他脖颈。 她听张行简轻声:“梧桐,我不在乎那些死物,玉佩坏了就坏了,我不心疼。无论你去哪里,平安归来就好。我一直等着你。” 沈青梧:“没有人等过我的。” 张行简:“我是你夫君。你给我日日背诵一百遍——你夫君若不等你,你要谁等你?” 沈青梧应下,眨去眸中水雾浅浅的热意,冲他露出自认为自己最粲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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