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放走了沈青梧。 沈琢带着人去满东京捉人了,他们害怕那没有教养的沈青梧,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两家的事,彻底毁了张家和沈家的联姻。 沈夫人怒不可遏,万没想到这样柔弱的娘子会做出忤逆自己的事。沈家有一个混账沈青梧便够了,难道沈青叶也不听话? 幸好张行简到来,沈夫人才掩下怒意,让沈青叶去陪客,让这对小儿女增长感情。 沈夫人离去前,警告沈青叶:“不要乱说话。青叶,不要让我再失望了。” 沈青叶红着眼,擦掉泪,上了妆,拖着病体,前去后院湖边古亭,代家中主人接见张行简这位贵客。 隔着满湖萧萧瑟瑟的红叶,她看到高亭烛火下背对着她的郎君背影。荡然山水浩渺,云遮高寒皓月,举手投足间,此人神子皮色仙人骨。 张行简听到脚步声,回过身来。 他嘴角噙着的温文尔雅的笑,在捕捉到沈青叶眼角的泪渍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张行简温温和和地问:“沈青梧不肯改口吗?” 沈青叶微怔。 张行简观察着她,说:“看来不只如此……她不肯改口,娘子你又何必哭。莫非,是她逃了?” 他轻声:“你放走了她,被训了?” 这是何其敏锐又聪慧过人的郎君。 沈青叶看着他,良久不出声。她挣扎着该不该向这位郎君求助,诉说堂姐与自己的难处,求他帮忙…… 张行简垂眼,道:“你们做了错误的选择。” 他道:“让她改口,明明有很简单的方法。青叶娘子,麻烦通报一声,带我去见沈夫人吧。就说……我有办法让沈青梧低头,解决这件事。” 他微笑:“你让夫人放心,沈青梧,绝不会嫁给张行简的。” 穿过长亭幽湖,听着雨水泠泠,长林保持着沉默,跟随郎君,前去见那沈家主母。 在过拐角时,长林问:“郎君,你要做什么?” 张行简随意淡然:“你猜。” 长林侧过脸看他,轻声:“沈家二娘若是想嫁郎君,郎君何不成全?郎君并不是没有办法……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你不是说,救你很难,做你的救命恩人很不容易,你应该珍惜啊。” 张行简吃惊看他一眼:“我是很珍惜啊。” 在长林辩驳前,他抬头看眼廊外湖面上漂浮的轻烟雨雾,笑问:“可是嫁给我这样的人,是好事吗? “我的救命恩人,不应该受嫁给我这种惩罚吧。”
第8章 夜雨悬檐,几盏昏暗华灯后,沈夫人在一处暖阁接见了张行简。 她例行将张家三郎的一表人才夸了一番,张行简客气回应,来回几轮,终于到了正事。 沈夫人抹帕而叹,将对沈青梧的咬牙切齿努力遮掩:“是我沈家不会教女,不肖女这般折腾,让东京都看了两家笑话。竟还要劳烦三郎来登门。” 张行简和颜悦色:“夫人言重。两家日后既是姻亲,互相帮衬理解本就应当。何来劳烦一说?” 沈夫人更满意了。 她向前倾身:“不知三郎托青叶传的话,说有法子让我家青梧改口,是何意?” 张行简:“惭愧。不过是些威胁人的阴招,上不得台面。” 沈夫人当即失望:“那你愿望落空了。三郎恐怕不知,我们家青梧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谁的话也不听谁的事也不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沈家是管不了她。” 张行简不言语,只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 帕子一派素净,只在边角绣了一个“沈”字。绣工并不如何值得称道,但这个字写得铁钩银划、气势十足,不是寻常闺秀写得出来的。 沈夫人翻来覆去看帕子,不解极了。 张行简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给我的。” 沈夫人支吾:“哦,原来是青叶绣的,果然是青叶的字呢……” 张行简不揭穿,只微微一笑。他宽和的笑容,竟让沈夫人尴尬窘然。于是听张行简平平静静地说下去: “我听人说,沈二娘是一个舞刀弄枪的娘子。那她平日必然是没兴趣绣什么帕子,更不可能时刻记着做女红。这方帕子,大约是她的亲近之人逼迫她绣的。 “沈二娘那般倔强之人,能让她听话的人,必然对她来说很重要。” 沈夫人陷入深思。 她是真不知道沈青梧和哪个家里人走得近,但是张行简这么一说,她已经有了调查的思路。只要拿下这个人,自然能逼得沈青梧就范。 沈夫人正要去安排,又听张行简温温和和地补充:“另外,我听说沈二娘母亲早亡,自小独自长大。按人之常情来说,她母亲对她也十分重要吧。” 沈夫人回头,深深看一眼这个立在烛火下温静清秀的俊逸郎君。 在沈夫人布置手段的时候,茫茫夜雨下,沈青梧在东京汴河边徘徊,不知何去何从。 东京不禁夜,夜晚的东京往往比白日更热闹繁华。今日的冷清,只会是因为这场过于急促的雨。 沈青梧站在桥下,看一座座檐子从旁穿过,一把把伞如水流过,三两行人很快消失。大家各有去处,只有她不知去哪里。 不过是沈青叶哭着求她走,她才走了。走了怎么办,她不知道。 沈青梧想了一会儿,觉得要不去找张行简吧。大家都说她配不上他,但是她此时并不知道“云泥之别”有多大。 沈青梧在东京街巷间没有走多久,便被沈琢带着人堵在了巷口。 沈琢从马上下来,目光忧虑又古怪——他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傻妹妹既然逃了,就应该离开东京了。沈青梧为什么不走呢? 难道他要对沈青梧下手吗? 沈琢心中苦涩与纠结,沈青梧并不清楚。她立在雨地中,心思澄净安然,看到兄长和身后的卫士仆从,就知道他们是来对付自己的。 沈青梧警惕地握紧了腰下悬挂的匕首。她曾把这匕首送给沈青叶自保,沈青叶助她逃离时,重新将这把匕首还给了她。 沈青梧判断着对方人数与地形,思考着自己能如何离开。 沈琢在夜雨中一步步走向她,沈青梧岿然不动。 到了近前,沈青梧已准备拔出匕首,听到沈琢在她耳侧轻声:“青梧,先离开东京。剩下的,哥哥想办法。” 沈青梧脸微抬。 沈琢身后的一名卫官听到了这对兄妹间的对话,当即高喝:“大郎,你莫忘了你是怎么跟夫人保证的!你若下不去手,不若退到一旁……” 沈琢:“我看谁敢对我妹妹下手!” 他倏地拔剑,转身面对身后的卫士们。他与沈青梧不同,他自小习武,又经战场历练,骤然爆发的凌厉气势,让身后卫士们不禁后退了一步。 但是卫士们没有退。他们是沈家的人,不是沈琢的人。 沈琢头向后轻侧,言简意赅:“青梧,走。” 沈青梧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她冷硬的心肠也不觉得沈琢做了什么牺牲。她其实弄不清楚今晚这一出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本能让她知道,旁人要打她,她打不过的话,当然要走。 沈青梧毫不犹豫地转身,跃墙。 她脚踩到墙上,猛地捕捉到夜雨下的一道寒光。她身子蓦地一侧,整个人跳起在空中半旋,一只长箭如虹向她射来。 “砰——”一声呼啸,箭锋定在地面上时,沈青梧被逼回到远处,单膝跪地,手中匕首已然拔出。 她凛冽的眉目扬起,看向四面八方的墙上、树上,站满了沈家的武士。 沈琢:“青梧!” 沈夫人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沈青梧,你想逃?此事不解决,你往哪里逃?” 沈琢疾呼:“娘……” 他怔住。 卫士们分开,让出一条路,让出后方的马车。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不光是沈夫人,还有一位神仙公子。 那郎君下车后,便有侍卫为他撑伞。风雨轻扬,沈夫人的衣袖都飘了几丝雨滴,他则清爽安然,风度绝佳。 他对沈琢颔首致意。 沈琢一字一句:“张三郎。” 此时此刻,张家古宅中,一声烛火荜拨,惊醒了撑着手臂浅寐的张家二娘,张文璧。 张文璧醒来,听着外面雨声,问守夜的侍女,弟弟可曾回来。 侍女:“两更天了,郎君自从前夜离开,还不曾归家。” 张文璧垂眸,心中不安极了。 少时的弟弟依偎在她膝下读书,她担心他成不了才,对他管教一向严苛;长大后的弟弟常年不沾家,回来后也多经她训斥,她一会儿担心他在外学坏,一会儿忧心他受伤却不告诉自己。 张家嫡系空空荡荡,她只剩下一个张行简了。 张文璧推开门:“我们去沈家拜访一趟吧。” 她想知道,弟弟说去解决那件事,解决得如何了。 雨顺着面颊滴落,沈青梧被围在中间,沾着雨丝的睫毛抬起,看着这些人。 张行简发现,她瞳心清而乌黑,沉静如一汪清河。这么多佩戴刀剑的卫士围攻她,都不能让她变色。 这是一种精于打斗的天赋,只是被沈家无视了。 他会报答他的救命恩人,用远好于嫁给他的方式。 张行简专注地看着雨帘后的那个年少娘子,而那被围攻的年少的沈青梧,漆黑眼眸看的并不是张行简。 隔着细密雨丝,她看到一个白发老人被推搡着,从马车中下来,老人步伐趔趄一下,抬起头,看到了她。 老人颤声:“二娘……” 沈青梧平静的眼中终于起了变化,一丝怒意浮起,冰冷地刺向沈夫人。在这种目光下,沈夫人都僵了一瞬。 沈夫人不悦:“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你都与你那早逝母亲的乳娘联系着。你时不时接济她,她在你耳边唠叨,间离我们一家人的感情。我说家中隔三差五丢东西,原来是你偷去送人了。” 沈青梧淡漠:“我没有偷东西。” 张行简在场,沈夫人不想外人看笑话,便忍下了这种无聊的对话。沈夫人盯着沈青梧,面色平静下来: “以前的事我们就不计较了,但是这一次的事严重程度与以往不同,我不能再纵容你了。青梧,你得改口。张家三郎是你堂妹的未婚夫,他与你妹妹情投意合,你夹在中间算什么事?” 沈青梧:“与我何干。” 沈夫人早料到她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幸好她此次做足准备:“你若拒绝,这位嬷嬷,以及她一家十口性命,都活不过今夜。他们一家是沈家的仆人,生死本就由我拿捏。告到官家面前,也不过是这句话。 “这家人能不能见到明天太阳,就看你了。” 沈青梧眼神平静地看着沈夫人。 那老嬷嬷“噗通”一声跪下,颤巍巍:“二娘,你救救我们一家吧。不过是一个郎君,不值得什么。你又不认得他,听说你不过救了他一命……嬷嬷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知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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