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下官也是爱子心切,才会一时鬼迷心窍,犯下这笔糊涂账,请大人开恩。” “你可不糊涂。” 顾城冷哼了声,“天高皇帝远,管不到你这浣花县,所以你才敢以势压人,捏造假案?” “大人慎言!” 刘县令面容一肃,“下官顶多犯了失察之罪,何来的捏造假案?寻孙犁顶罪下官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面,也未曾指使旁人去做,至于抓痕,当时在现场的人那么多,凭什么说是本官透露的消息?” “看来刘大人早就想好了措辞来应付本官,这倒有些麻烦了。” 顾城看向素娆,大有询问之意,素娆敛眸沉思了会,对孙犁问道:“他说的情况属实?” “是!” 孙犁答得果断。 “这样一来的话,按照律法,顶多就是罚俸……” 素娆语气不急不缓,像是喃喃自语,但声量又足够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刘县令面色微喜。 幸好这东西没有乱咬,要是攀咬他,他总还有旁的话来分辨。 这桩案子他本就不知情,还是查到一半儿,家里突然来人才知晓的,前后不过传了句‘抓痕为证’回府,传话的小厮是他们家家奴,断不敢卖主。 他自领罚俸总比丢官要强。 “县太爷就算没有让孙犁造假替罪,那他包庇刘唐奸杀我妹妹,打断我这条腿总是事实,求钦使大人明察!” 素娆正等着看孙犁如何应付,结果没等到想等的人,赵平却抢先冲了出去,跪在了大堂正中,对着堂上连连磕头。 “求大人明察!” 刘唐敢肆无忌惮的残害民女,不就是因为有个当县太爷的爹吗?刘县令擅用职权,以权谋私,包庇凶犯,这才是根源。 然而能让赵平豁出去最关键的原因,是他今日站在这儿已经得罪了刘家,如果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等钦使一走,以刘县令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小命休矣! 素娆大抵能猜到他的想法,见状,无声的摇了摇头,他此举还是过太心急了些。 孙犁能设局让他出面,自然清楚这桩案子及赵莲儿的性命给予刘璋打击有限,必然还有其他准备。 他如今没了孙犁的‘帮助’,想扳倒刘璋,几乎不可能! 果然,这念头刚从素娆脑海中掠过,就听见刘县令道:“什么奸杀?你那妹妹整日里抛头露面,勾引男人,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谈得上奸杀?” “明明就是她家道中落还妄想攀高枝,嫁进我刘家做少奶奶,被拒绝后以死相逼自食恶果,是你自己不相信,非要背着尸身来县衙大闹。” “本官念在你痛失亲眷的份上还给了你些银子,你嫌少,又在公堂上打砸吵闹不肯甘休,本官忍无可忍才施了杖刑,瘸了那是你运气不好,赖我做什么?” 刘璋说着对堂上一拜,义正言辞道:“赵平这是构陷污蔑朝廷命官,还请钦使大人严惩!” “你,你这个昏官,你胡说八道……” 赵平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连连叩拜,“大人,他颠倒黑白,真相根本就不是这样子的,我妹妹没有勾引刘唐……” “怎么没有?她当街对着唐儿丢帕子可是有许多人瞧见的,一个姑娘家如此不知廉耻,本官都替她臊得慌。” 刘璋冷笑,说话毫不留情。 赵平气的浑身发抖,眼珠泛红,“她不是,她没有,那帕子,那帕子是刘唐抢去的,大人——草民说的都是真的,草民冤枉,我小妹冤枉啊!” “你敢告官,那就拿出证据来。” 刘璋又道。 三年前的案子,就算当时有什么证据,随着时间流逝也早已消失得彻底,刘璋就是知道这点才有恃无恐。 公堂上雅雀无声。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有吱声,赵平有苦难言,猩红着眼死死瞪着一脸无谓的县太爷,恨不能扑上去生啖其肉喝其血。 一片死寂中,女子轻笑声传来,绵绵软软,暗里藏针。 “刘大人这番说辞教人听着,还以为贵府公子是什么人品端庄,持身清正的好人,大人先前不也说我爹奸杀李夫人,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刘璋得意的神色顿时凝在脸上,循声望去。 素娆拢袖端坐着,见他看来,面不改色的扯了下嘴角,随即移开视线瞥向孙犁,孙犁他额上青筋暴起,略挪了挪身子,整个人紧绷的像是拉满弓的弦。 她心下微动,这是终于要出牌了吗? 下一刻。 “赵莲儿在你嘴里是**荡妇,那白桃呢?我倒是想听听你打算怎么说她?” 孙犁缓缓抬起头,定定的望着刘璋。 赵平听到这声‘**荡妇’倏地扭过头去,正要发作,却在清晰的看到那双眼中满盛的怨恨与愤怒时,骤然僵住。 他提到了一个人! 白桃! 这名字听着很是耳熟,但一时半会又让人难以回想起来,素娆竭力搜刮着脑海中的记忆,忽然灵光一现。 “白桃不是那家豆腐坊老板的女儿吗?” 她的话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的附和,“对对对,就是她,她都死了十多年了,好端端提起她做什么?怪瘆人的。” “孙犁问县太爷对一个死人的看法做什么?” “难道,白桃之死和他有关?” …… 在这左一句右一嘴的议论中,刘璋的脸色终于变了,唇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神情僵硬,一言不发。 素娆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尤其是看到孙犁见到刘璋反应后,那残忍又逐渐扩大的畅快笑意,没有压抑,没有束缚,没有伪装,有的只是豁出一切堵上性命的,决然! 她倏地明白了。 今日之果,昔日之因。 这,才是他的动机!
第19章 因果一案 白桃! 豆腐坊! 素娆蓦地反应过来,定了定神,待四周的议论声渐小,轻道:“十多年前,白家豆腐坊在浣花县十分出名,除了豆腐味浓醇厚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位肤白如脂,人称‘豆腐西施’的白姑娘。” “可惜天妒红颜,她十七岁那年身患恶疾,暴毙而亡,爹娘痛失爱女,自此远走他乡……” “暴毙?远走?” 孙犁听了这番话,顿时哈哈大笑,“一个素来康健的人突然就身患恶疾死了,你们信吗?还有白家爹娘,浣花县是他们的故乡,离了这儿,他们能去哪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 堂上的顾城坐得身子酸软,不着痕迹挪动了下。 心里不住的犯嘀咕,他这到底是什么神仙运气,刚一来是把浣花县积压多年的烂账都翻出来了吗? 怎么一桩接着一桩没个消停! 别说是他了,衙役们也纳闷的很,这县衙一年到头都清闲的无事可做,偏这两日跟撞邪似得,一下拢了往常几年的活计。 来来回回这么几个人,牵扯出来的桩桩又都是人命大案。 还都跟…… 他们小心的看了眼县太爷,总觉得这浣花县似乎是要变天了! “我想说,那白姑娘并非什么暴毙身亡,而是遭人迫害致死,白家爹娘想为女儿讨回公道,在出城后被人灭口,尸身如今就埋在荒山以西的野地里。” 孙犁视线缓缓掠过众人,手蓦地指向某处:“他,刘璋,就是此案元凶!” 这个答案大家心里都猜测过,可当真正被抖搂出来时,还是难免震惊。 “你这是血口喷人。” 县太爷感受到数道不同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令他如芒在背,可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今天过不去这道坎儿,那他仕途断送在即,连性命怕是都保不住! 他故技重施,恨声道:“你们这些刁民,平日里一个个偷奸耍滑,胡作非为就罢了,如今竟敢来污蔑本官,你以民告官如子杀父,乃大不敬又是越级上告,按我朝律法,应先坐笞五十,虽胜亦徒徙两千里,孙犁,你可要想清楚了!” 素娆听他情急之下拿律法压人,顿觉可笑。 “刘大人,且不论孙犁已经是戴罪之身,罚与不罚相差无几,端是你当堂威胁原告,这是在挑衅公衙威严吗?” “素娆!” 刘璋眼神不善,懒得再同她周旋,直接将话挑明道:“你爹的案子早已审结,从主犯到从犯一应落网判罪,你没资格再呆在这儿!” “大人,这是两桩案子,不是吗?” 他直接将问题丢给了顾城来决断,至于为何要赶她离开,刘璋在这短短几日里充分见识到了什么叫秀外‘晦’中,这个看似温柔无害的小姑娘实则要比堂上所有人加起来都难缠! 有她在,他总是不安心。 “这……” 顾城虽不是刑名,但基础的道理还是懂得几分,两桩案子各归各处,的确没有让闲杂人等旁听的道理。 “素姑娘,要不你还是回避吧!” “启禀大人,刘县令这话民女并不认同。” 素娆站起身施施然一礼,冷静答道:“这两桩案子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却是同一个案子。” “这话怎么说?” 顾城下意识看了眼屏风的方向,好奇问道。 县太爷瞪大眼如见鬼般看着她,其他人也是一脸疑惑,任谁看都觉得这说话是她为了留下来生拉硬拽,信口胡诌。 唯独知晓内情的几人面不改色,赵平攥了攥拳头,想到她那句‘乌云会散开的’,焦躁的心蓦地安定下来。 孙犁则大为意外的抬眼看她,眼神十分复杂。 在众人目光各异的打量中,素娆声出如雷,轰然落地,炸起了一声巨响:“我爹和李夫人的命案乃是孙犁一手策划,为的,就是杀刘唐,诛县令,替惨死的白桃及其爹娘报仇!” “这,这不可能吧……” “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孙犁一介粗人,怎么可能部署出如此精妙的局来,素姑娘,你不能为了自己快活,将别人置于险地吧?” ……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孙犁帮着刘唐绑人顶多是从犯,在牢里呆些年,总还能活着出来,可要是他从头到尾策划的此案,那他万死难逃! 其他人不信,顾城显然有些犹疑,他仔细审视了孙犁半响,迟疑道:“素姑娘,这说法……” 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接下来该怎么说。 正斟酌呢,就听女子声冷且淡,“大人若是不信,那就亲口问下他,看他怎么说。” 素娆说着,回身望向孙犁,她居高临下的站着,一双凤眸无甚情绪的俯视着他,孙犁跪坐在地砖上,迎着她的视线没有答话,任由周遭灼热滚烫的目光将他整个人笼罩。 烧着般化成灰烬! 顾城见此,硬着头皮问道:“罪犯孙犁,你说,素姑娘所言,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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