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没料到这两人一个是真敢提,一个是真敢问,当下齐齐瞪大眼。 “这话说的,就算是他做的,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承认好吧?谁会那么蠢,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要往死路上钻。” 细碎的声音钻入素娆的耳中,她没理会,只是静静的望着孙犁。 等着他的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所有人眼睛发酸,红得都开始流眼泪,泄气般合上眼,捶打着自己胳膊。 顾城叹了口气,按了按眉心。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朝着屏风后投去了求救的视线,世子爷啊,下官昼夜兼程,披星戴月,赶到浣花县后就上了公堂。 到现在饿的是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咱们能不能让这位姑奶奶别闹了,赶紧审案,审完了好让他吃口热饭! 然而屏风后始终没有动静传出,安静的像是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孙犁跪坐的身子缓缓直起,麻木冷硬的面庞扬起一抹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呲牙道:“她说的是真的,此案,是我一手策划!”
第20章 罪案累累,生杀之权! 没人料到他会这么说。 竟然承认了! 连顾城在愣了瞬间后,第一反应都是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 孙犁点点头,看着素娆道:“素姑娘能说出这句话,多半是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我承不承认都无关紧要。” “是。” 素娆很是干脆的应了声,“你是否承认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对你来说,区别可就大了。” “无非是从坐牢变成杀头,与其藏着掖着把他们一腔冤屈都带进土,还不如趁着这机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打从孙犁认罪开始,他就没想过活着出去。 这一点是素娆在他问出关于白桃那句话时,从他眼中读懂的信息,疯狂暴戾的背后,深掩着的是浓烈的疲倦和死气。 所以她才会让顾城直接问,试探他的态度。 结果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为什么?”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孙犁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放弃反驳,为什么不想活,毕竟,他在这桩案子中都是因势力导,没有直接证据能够定他的罪。 他眼底黯色一闪而过,刚要说话,就被刘璋激动的打断,“大人,你听到了吗?他说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所以我儿子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 “无辜?” 听到这话孙犁也顾不得同素娆再说,望着刘县令冷笑道:“我虽说是从中挑拨过,但那两条人命切切实实是刘唐杀得,他哪里无辜?” “他好色成性,垂涎李夫人的美貌是事实,他奸淫遭拒,怒而杀人还是事实,我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故意引得赵平发现,去找素奉延,让他去捉奸!” “素奉延性子刚烈正直,见李夫人受辱势必会与刘唐起冲突,刘唐那人性子残暴,容不得别人忤逆,盛怒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两人撞上,那必然是一场大战!” “结果我料对了,刘唐连杀了两个人!” 孙犁说到这儿不顾旁人眼光,哈哈大笑:“白家的命案你能遮掩,赵莲的命案你能遮掩,不过都因为他们是平头百姓,无权无势,可素奉延不一样,他是熙康年间的三元榜首,身有功名。” “他一死,必然会引起上面的重视。” “只要上面有人来查,以赵平恨透你们的性子,必然会上公堂为他翻案,到时候你们父子俩,一个也别想逃。” “可惜素家姑娘深藏不漏,竟然把我揪了出来,我只好放弃原来的计划,亲自来揭开真相。” 他每一句话落,都会掀起一阵波澜。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既是为他心机深沉所震慑,也是被这桩案子弯弯绕绕,曲折反复的内情给吓到。 一桩奸杀案子,牵扯出这么深的内幕。 谁会想得到!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唯独素娆看着孙犁的面色越发凝重,他在故意误导大家! 他前面所说皆为事实,但后面说的‘必然会引起上面的重视’‘上面来人查探’之流并不现实,一个死人,还是个被获罪放逐的死人闹出了人命官司,谁会吃饱了撑得特意来查? 就连眼前的这位大人和言家世子,都是因那纸官复原职的旨意才会来此,继而插手此案。 因此她断定,以孙犁谨慎的性子绝不会将所有希望压在那虚无缥缈的‘上面来人’,他要等的,就是钦使! 拿着那道官复原职之旨意的钦使! 愿意究查阿爹之死的钦使! 这消息她是在言韫提前抵达浣花县方才知晓,那孙犁又怎么会提前知道并针对此事布局? 答案只有一个——来自朝中的危险。 她阿爹之死,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和朝中之人扯上了关系! 素娆思绪百转顷刻间已将事情捋清楚,在场的人除了她之外,大概就只有言韫想到了这层,他纤长的手指叩在茶盏上,秋水般的瞳仁泛起了些许冰冷之意,寸寸深入眼底。 他薄唇微动,却无一丝声音。 “去查查孙犁之前和谁来往过。” 堂后传来一声轻细的鸟鸣像是回应,随后消失。 言韫盯着屏风,视线透过那素白的绢布准确无误的落在孙犁身上,清清淡淡,没有引起任何人察觉。 孙犁,一个毫不起眼的打手,在这之前甚至跟在刘唐身边多年,乃其心腹,按理来说京都那边就算来人,也绝无可能想到利用他。 那就是说,在孙犁背后,还藏着一个人。 一个知晓孙犁秘密的,熟人! 这个人才真正接触过京都来人,抓住了他,许能问出些什么,分辨出那人究竟属于哪方势力! 这细微的动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公堂上,刘璋怔怔的看着孙犁,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素娆知道孙犁打定主意要掩藏身后之人,逼问也问不出什么,遂也没有说话。 顾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屏风后面,简直头大如斗,欲哭无泪,谁能来告诉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反正他这个主审官坐在这儿就是个摆设! “素姑娘,你看这……” 他干笑两声,直接找人求助,屏风后那位爷素来惜字如金,他没胆子去搅扰,纵观全场,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就只有她了。 素娆循声望去,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孙犁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刘璋害死白家女儿及其爹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算是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说来说去这才是关键。 “那年,上面派人来浣花县巡查,刘璋命人备酒宴招待,并从万香楼里找了些年轻美貌的女子来侍奉,但那些当官的嫌妓女太脏,刘璋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自己刚纳进府中的几个良家女。” 孙犁说到这儿不禁冷笑,“妾室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物件,相互交换着玩儿的大有人在,本不是什么稀罕事,结果那些人又嫌妾室姿色太过平庸,闹腾着要散场。” “刘璋哪里敢让他们不欢而散,于是立马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艳名远播的豆腐西施,白桃。” “他命人将白桃绑来供那些官员取乐,狼多肉少,你们可以想见,她的下场会有多凄惨……更别提其中还有一个变态,专以虐待女子为乐……”
第21章 他说的人,是本官! 孙犁所言,字字扣人心弦。 他每说出一句话,刘璋面色越苍白一分,但那双浑浊阴鸷的老眼却是寒光摄人,不可直视。 顾城听得更是剑眉紧蹙,眼神冷淬似冰。 然而这么多年来,浣花县掩藏在静水平波之下的,尽是累累白骨,滔滔血泪,又何止曝露在公堂之上的这区区几桩? 素娆将各方反应尽收眼底,暗叹了口气,疑道:“白桃姑娘是直接死在了他们手里?” “不是!” 孙犁闻言摇头,声音陡寒:“但若是她可以选,恐怕宁可死在那一晚!” 白桃是在第二日清晨浑身是伤的被人丢回豆腐坊的。 白家爹娘见她这番模样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拉着她就要去报官,他们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白桃心里清楚,去报官就是自取其辱,说不得还要连累爹娘。 看着家中年事已高的父母,白桃咬死不愿再提报官之事,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继续挣扎着往下过。 “真要能如她所愿,相安无事也就好了,可惜,有人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孙犁说到这儿,面上蓦地覆上了一层寒霜,双目似剑,直射向刘璋:“她哪里能想到,豺狼一旦尝到甜头必然不肯撒手,恨不能将她扒皮拆骨,啃成肉泥!” “有哪次的经验在,刘璋再做起同样的事,可谓是得心应手!” “半年,整整半年!” “她被刘璋以爹娘的性命相逼,接待来往的官员客商不计其数,一夜又一夜的折磨,最终生生逼疯了她,她在过完生辰的次日,投井自尽了……” 孙犁说着扯了下嘴角,笑得却比哭还要难看,“白姑娘死了之后,他爹娘也在这长达半年的时光察觉了些许端倪,决意要为女儿讨回公道,便商量着要去州府告状,结果人还没出城,就被刘璋派去盯梢的人掐死在了家里……” 话音落,堂上又是一阵唏嘘。 这要是真事,那县令刘璋逼良为娼在先,草菅人命在后,就是有翻天的本事,他也得偿命! “口说无凭,证据呢?” 刘璋打破沉默终于开口,嘶哑着声音道:“你总不会以为靠着这空口白话就能状告朝廷命官了吧?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那岂不是乱套了!” 十多年前的旧事,哪里还有迹可循? 嘴上说得再怎么情真意切都不顶用,没有证据,那就和赵平一样,都是攀诬! 赵平看到眼前的场景,下意识揪紧了心口,他相信孙犁所说的是真事,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也相信,可光是他们相信没有用,律法不会因此处置刘璋! “证据,又是证据!” 一次两次,刘璋都靠着这句话来撇清关系,赵平心痛至极,一拳砸在地砖上,仰面看着顾城时,已泪流满面:“大人,这多可笑啊,惩办恶人居然要我们这些家破人亡的受害者来拿出证据!我就是证据啊大人——” 他一把掀开袍子,露出那条扭曲的左腿哭道:“这条腿就是证据,是他刘璋徇私舞弊,草菅人命的证据!” 孙犁没料到赵平会横插进来,到嘴边的话想了想又咽了回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堂上端坐的顾城。 “请大人明察!” 顾城见状不由得沉默,官府腐败黑暗,乃朝廷用人之过,他相信赵平与孙犁所言皆是事实,可他不能因信任他们而惩治刘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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