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 这一下倒是将她给问住了,是啊,她想听他说什么呢? 真恶心,以后离他远点。 又或者是…… “我不后悔。” 言韫见她出神,轻叹了口气,搁下碗筷,盯着她愕然的凤眸,重复道:“素娆,我不后悔,不后悔问你这件事,亦不后悔其他,你不必再试探。” “我没有……” 像是衣裳被扒开,赤果果的袒露于人前。 素娆近乎条件反射般矢口否认。 然而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神面前,她心中高塑的壁垒好似失去了作用,他看破了她所有的心思,不安,讥嘲,以及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 她抿唇阖眼,狼狈的扭过头去。 “你啊!” 须臾,一声长叹。 言韫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转过头来,正对上那双水波盈盈的眼,轻叹道:“一面想抓住,一面又想逼我放手,还是以这样愚蠢的方式。” “你究竟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信不过我?” 下颌的劲道颇大,不容她逃避。 素娆恼羞成怒,问她干什么,她怎么知道答案…… “你捏疼我了。” 她不满的蹙眉。 言韫轻笑,“就是要你疼才会长记性,往后不要再动这些歪心思,否则,我定会狠狠罚你。” 说着,他松开了手。 轻抖袖袍,将褶皱展平,重新端碗道:“别胡思乱想了,吃饭。” 素娆生怕再被他问什么信不信的问题,默默的夹起藕盒放在嘴里嚼着…… 门外吐完回来的金絮正好听到这番对话。 面色发白的扶着柱子站了半响,忍不住摇头,自言自语道:“算了,我还是回去接着吐吧……” 那会是反胃。 这会是犯酸。 ……谁再说世子爷不懂风情,佛心铁树,他肯定要跟那人急,瞧瞧,这不是挺有手腕的吗…… 素娆心不在焉没发现门外的异样,言韫倒是察觉了,不过听着脚步声远去,也没说破…… 事情最后的结果是素娆忘记了要同他说什么。 吃完饭,她起身欲走。 身旁言韫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她没有动,也没有出声,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良久。 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 “素娆,有些牺牲在所难免,有些鲜血不得不沾,唯心念坚定,无愧而已。” 言韫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袖边的暗纹,声音轻渺而淡薄,“你要问我想说什么,除了刚才那几句,也确实有旁的想说。” 话音顿了顿,素娆喉咙发紧,没有出声。 他缓声道:“我很遗憾。” “遗憾没能在你最艰难的岁月遇到你,又很庆幸,庆幸即便历经折磨与坎坷,你依旧坚定又勇敢的走向我。” 分明不安,分明忐忑。 分明怀揣着破碎的信任如同遭人离弃的小兽,却还是将最柔软的肚皮翻在他面前。 这样的勇气他自愧不如。 “我还想过,连阿絮和竹晏他们见惯了生死与酷刑的人,看上一眼就受不住的场面,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要熬上多久,才能有现在的漠然平静。” “想你肯定害怕过,长夜痛哭过,歇斯底里却又无可奈何过……” 想到这些,他突然就不敢再往下想。 好似有人在撕扯心脏,闷得喘不过气来,一股澎湃的杀意和怒火在滋生,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竭力按捺着那些情绪,怕吓坏她。 却又不忍见她伤心落寞,选择将心意坦白,不去增加那些不必要的误会,他们相逢太晚,一刻也不该浪费在这些事上。 “素娆。” 他唤她,“比起那些血腥,我更在意你的感受,你莫要低估我的决心,它远比你想象的更坚定。” 话落,言韫放开手,轻道:“忙碌半日,今晚早些歇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议。” 到了这地步,也没什么事情紧急到需要他们挑灯夜谈。 “好,你也早点睡。” 素娆忘记了自己以什么心情离开,又以什么心情回到自己房间,她没有掌灯,将自己藏在黑暗里。 任由寂静将她吞噬。 万籁俱寂时,最容易看清自己的心,她思索半夜最终不得不承认,言韫说的对,或许是她低估了他的决心,看轻了他…… 迷迷糊糊的睡着。 次日一早。 用过早饭后,素娆已然将心绪平复,去寻言韫商议梅风门的事情,她将验尸所得告知了言韫,并让他查问梅晗等人。 而她自己则去见了天香楼幸存的那些人。 “我当时在献艺,不知道妈妈去哪儿了。” “不是劝两位公子去了吗?” “我好像见妈妈从三楼出来后,就去上面陪客了,我没记错的话,那晚祥福记的郭掌柜过来了,他是这儿的老主顾,每次来都点明要妈妈她亲自作陪的。” “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 …… 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素娆带着竹晏,拿着大理寺的令牌前来,无人敢敷衍了事,认真作答。 她抬手示意她们安静些,又问:“祥福记的郭掌柜当晚住的哪间房?” “好像是楼梯口右手边第二间,我当时上去送过酒菜。” 有人答道。 素娆给竹晏使了个眼色,让他去询问那几具尸身是从哪个位置抬出来的,然后又跟这些姑娘问了芸娘的许多事情。 琐碎的叙述中终于让她理出了一条线索……
第217章 梅晗之怒 芸娘死了。 和祥福记的掌柜郭韬一道被烧死在了天香楼的四层,他们两人的尸身还是昨日素娆亲自查验的。 而关于香料的问题,她们一概不知。 既不知何家供货,也不知道香有问题,经过再三盘问核实,确定了她们对此一无所知后,素娆只能作罢,打道回府。 “梅风门的人关在哪儿?” 她找栖迟问道。 那夜他们抓住了一些人,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并没有将人移交州府,而是私下扣押起来。 曹德安那边知道这件事,却还是选择了装聋作哑。 是以到现在为止,天香楼刺杀案的凶手们都还没有归案,不知被影刺关在何方。 “姑娘想见他们的话,属下派人带路。” 栖迟将竹宴那晚的话记在心里后,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些许转变,并未多加询问,直接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 素娆微微点头。 栖迟随手招来一人,吩咐他带路,素娆转身走了两步,想起一些事,回头问道:“对了,怎么不见竹宴的人影?” “他不知怎么回事,昨日回府后就吐个不停,说是要寻府医开个安神助眠的方子,这会或许躲在哪儿睡觉吧。” 他们轮流值守,人手足够。 因此对竹宴的行踪也没有多留意,他惯常懒散,找不到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栖迟对此不以为意。 素娆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跟着影刺的人七拐八拐的进了一间小屋,看他熟练的扭动机关,墙壁翻转,露出条密道来。 顺着密道往里走,陡然是个小型牢房。 “金家的每个宅子都会设有暗牢?” 她疑惑问道。 领路的影刺听了这话,一板一眼的答道:“不全是,有些地方是大公子经营的联络点,通常会设有暗牢,以备不时之需。” “而此处是金家祖宅,当不会刻意如此。” 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 梅风门等人关在玄铁打造的牢房里,外面只有两个影刺看守,令素娆意外的是,金絮竟然在这儿! “阿娆,你怎么来了?” 他注意到来人是她时,第一时间起身迎了上来。 看守的影刺朝她一礼,见此情状,与领路之人一道默然的退了出去。 素娆瞥了眼玄铁栏杆后围坐在角落里的众人,转而对他答道:“想到一些事,打算来求证。” “你呢?” 金絮轻笑,“和你目的一样,阿韫说天香楼这场刺杀时机太过巧合,让我前来查问。” “问出什么了吗?” “还没有。” 金絮往后看了眼,眉头拧成一团,“我也是刚来不久,这些人除了暗娼馆的事其他问什么都不开口……”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用些手段。 只不过一想到会见血,脑海中那些画面又变得格外清晰起来,他觉得这样可能不是在折磨姓梅的,而是在折磨他! “只说暗娼馆……” 素娆重复着这句话,走到牢房前正对他们的椅子上施施然坐下,含笑道:“诸位既然想借我们的手铲除何家那些祸害,那装聋作哑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见她开口,金絮索性走到一旁落座,缄口不语,免得添乱。 牢中一个中年人闻言,终于缓缓抬起头来,那双坚毅冷硬的目光似他手中的长剑,锐不可当。 “小姑娘好大的口气,求人?谁说我要求你们了?” “既不相求,何必交代那些事。” 素娆往后靠着椅背,单手支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随意说道:“你不开口就罢了,一开口便是输了,你心有不甘,哪怕杀了何赐文,这份愤怒也未曾消减分毫,因为你还有仇人活在世上。” 她眸光幽幽,直盯着他,缓缓道:“云州监察使,何功泽!” 梅家小姐因何家蒙难,最终却是死于此人之手。 果不其然,她说出这个人名时,那男人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周身杀意肆虐。 周遭的人感受到他的情绪,纷纷出声宽慰。 此人正是梅风门门主梅晗,那晚他手刃何赐文后,突围而出,眼看就要脱身,却在影刺包围之际折身回返,救了门人而自己失手被俘。 他闭眼压下心中的怒火,再度睁眼,沉声道:“我是想杀他,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晚要不是她突然出现搅局,何赐文早死,他们何必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以至今日身陷囹圄。 “梅门主,你有的选吗?” 素娆挑眉轻笑,“何功泽的势力在云州根深蒂固,又是朝廷监察使,与各方牵一发而动全身,无缘无故,我们为何要淌这滩浑水,得罪他们?” “为何?那么多孩子死在了何家弟兄手里,你们明明有能力插手却冷眼旁观,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梅晗怒视着她。 那晚在镜泊湖他就看明白了,他们被抓后直接当着官府的面儿被带走,包括太守在内的一应官员无人敢反驳质疑。 足见这些人身份不低。 所以他才会配合的供出暗娼馆之事,期盼此案能够得见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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